苏锦翎极信任他,只是这样能干的一个人偏偏有口吃的毛病,遇到急事更是严重,每每见了芮巧,就兴奋得脸红脖子粗,“芮芮芮……”的叫了半天,就是说不出个“巧”字。
芮巧是个急性子,早就扭身走了,剩下阿武立在原地,口型还保持着“芮”字发音时的状态,偏生他的嘴唇还很有厚度……
下人们都知道他的心思,但凡见了,也把嘴噘作喇叭状站在一边,就是不出声。
那日,王爷和王妃正大白日里躲在暖玉生香阁里搞小暧昧,阿武也不知被谁逼急了,仗着苏锦翎对他的宠信,闯进去大哭,哭声那叫一个响亮。
宇文玄逸笑道:“这阿武还真是个人才,只不过这等儿女情事,总是要自己说出来才好,就像你对我……”
“我对你?”苏锦翎瞪起眼睛……当初分明是你先追我的。
“怎么,刚刚是谁在车里跟我说……”他生怕别人听到似的压低了嗓音:“让我好好疼她来着?”
苏锦翎又羞又恼:“你就是个过河拆桥的家伙!”
“好了好了,别闹了……”宇文玄逸笑着捉住她挥舞的小拳头。
“我不管,我就要他们在一起!”
“好好好,在一起。其实我看芮巧也不是对阿武没意思,她只是不好意思。到时咱们把那俩人找来,你负责说,我就敲敲边鼓,待过了年就给他们办喜事……”
二人说得开心,仿佛根本没有意识到他们现在正身处险境,而是很快就要回到那个温暖的家。
苏锦翎还在拣府里的事跟宇文玄逸唠叨,忽的脚下一空……
“锦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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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层石块随着她身体的下坠纷纷滑落,呼啸着,崩裂着,似是要将她埋在这深不见底的黑暗。
周围黑得要命,她却看得清楚。
在浓重的黑如同被风翻卷的墨汁无限上滚之际,一点冰蓝正追随她急速而落。
一股清冷的杜若之香带着凛冽的寒气包裹了她,紧紧的将她护在怀里,于劈面袭来的风中怒喝道:“为什么推开我?”
在那紧急的刹那,紧抱着他臂膀的她忽然放了手,还推了他一把……
“你怎么也跳下来了?”她也怒了:“你在上面,还能找人来救我,这下可好,都掉下来了……”
他定定的看着她,看着她那被疾风吹乱的头发蒙住的脸,忽然死死抱住,像是要把她嵌进身体里:“我不想再过那种不知道你在哪里的日子……”
泪掉了出来,很快被风吹干:“可是我不想你和我死在一起……”
“我不管,我只知道,我不能没有你……你说过,只要和我在一起,就不会害怕……”
她被禁锢在他的胸前,感觉他的身子颤抖得比她还要厉害。
于他而言,没有了她,才是世上最大的恐怖。
“玄逸……”
“别说话,咱们在一起,无论如何都要在一起……”
风好像就在这时停止了,坠落也顷刻消失,脚下是坚实的土地,四围依然密林重重,仿佛方才的惊险不过是一场噩梦。
却有一束光,自林深处亮起,且徐徐扩展,仿佛于黑暗中浮出一道圆形的门,门内是一张石桌,旁边坐着一个人。
仅看背影,苏锦翎不觉一惊。
一袭赛雪长袍,长发如墨披垂,光滑得仿佛月光都无法在上面站稳,发梢无风自动,搅动着脚下的幽光雾气般浮动。
宇文玄苍……
他怎么会在这?
“我在想,我是不是找错了人……”
他竟是开口说话了。
虽有回音渺渺,但依然可听出这个声音绝不是宇文玄苍。
随后,他缓缓转了身……
那一刹,那唇角的云淡风轻是属于宇文玄桓的……
他微侧着头,斜睨的看向他们,带着淡淡的笑意,乍一看去,有几分妖蛊,像极了宇文玄逸。
然而再一细看,却发现方才的都是错觉。
这是个极为清雅冷峻的男子,浑身透着股与生俱来的高华之气,他端端的坐在圆月般的光晕中,衬着浅雾流岚,仿佛神人莅临凡尘,仿佛云泻月华,天光一现。
他微抬了手,一点流光忽然自宇文玄逸腰间飞出,落入他手。
是那支寒玉笛。
优美得要命的长指爱惜的抚过笛身,轻置唇边……
一曲悠扬飞出,仿若春风吹过,霎时将这片阴暗的密林次第染作新绿。
“《丁香雪》……”苏锦翎万分震惊。
却见宇文玄逸唇角衔笑,眸底光芒熠熠:“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苏锦翎满心怀疑,正待发问,然而笛声忽止,那人的目光自笛身移至宇文玄逸,微微一笑:“清宁王,可否屈驾一叙?”
苏锦翎急忙拉住宇文玄逸的袖子。
宇文玄逸对她摇摇头,示意她放心:“你待在这,我一会就回来。”
临了又回头嘱咐:“别乱跑!”
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向那淡白的圆月走去,脚甫一踏上,那月便好似气泡般颤了颤。
她咬住嘴唇,一瞬不瞬的看着那圆月,生怕一眨眼,那月亮就带着他不翼而飞,或是像初时莫名的出现,然后又莫名的消失了。
自宇文玄逸走进月亮,耳边便再不闻一丝响动。
她看到他们二人在说话,宇文玄逸还环顾四周,仿佛那月亮里有着无限的天地。
过不多会,宇文玄逸敛衽告辞。
那人依然微微笑着看他,目光却别有深意。
她听了他的嘱咐,一动也不敢动,但见他走到跟前,未及她开口,便把她抱在怀中,那怀抱是冰一般的冷。
“怎么了?”她有些不安。
“没什么,咱们回去了。”
环住她的腰,头也不回的往前走了。
她倒是回头张望,但见那人依然对这边笑着,而后徐徐转身,那月亮便渐渐变淡变小,化作一缕光,隐回密林深处。
“那人是谁?”
“你猜……”
一个名字在她心间滚动,可是怎么可能呢?广陵王已是三百多年前的人了,莫非这世上真的有什么长生不老?如若不然,他们便是见鬼了。
宇文玄逸很奇怪,自遇了那人以来就情绪不高,自顾自的想着心事,她也不便发问。
好在没走几步,忽然听到马嘶声,抬了眼,便见马车就在前方,与此同时,深黯的密林忽然一下子消失了,呈现在他们眼前的仍旧是一片林子,所不同的是树木稀疏,依稀可见北江就在不远处。
此刻天色已暗,风自江面刮来,阴森森的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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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锦翎不知道那人到底同宇文玄逸说了什么,搞得他心事重重,一路无语。
她在车厢里冥思苦想了半天,也未得结果。
昏昏欲睡之际,忽听得车外发出一声惊叫。
是福禄寿喜。
“王爷,你可回来了……”这声音竟还带着哭腔。
苏锦翎撩了窗帘,却不期然的对上一双冷锐的眼。
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他怎么会在这?
宇文玄逸扶她下了车,福禄寿喜欢天喜地的扑上来:“王爷,王妃,你们上哪去了?小的都急死了……”
不仅是福禄寿喜,府中下人但凡听到动静的都跑了过来,个个或释然或惊喜或眼泪汪汪。
她有些奇怪,这到底是怎么了?
宇文玄苍默默的看了她一会,一言不发的走了,身后还跟着一大队随从。
福禄寿喜跟在后面千恩万谢,转身已是热泪盈眶:“王爷王妃失踪了七日,煜王已是带着人把帝京都翻遍了……”
什么?七日?
苏锦翎大吃一惊。
回头却见宇文玄逸一脸镇定,仿佛一切已是意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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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逸,你是不是说过,以后有了什么事,我们一定要及时说清楚,以免不必要的误会?”
夜深人静,苏锦翎偎在他怀里,望着眼前的黑暗。
奇怪,她好像有些能看到他了,虽然似蒙着层雾,但是她能看到他睁着眼睛,对着承尘出神,卷长的睫毛一瞬不瞬。
他的指正爱抚的揉捏着她的耳珠,听到她的问话,指下一滞:“你要我说什么呢?”
“就是为什么自那个人出现后你的心情就不好了?”
她索性伏在他胸口,认真的看他的眼睛,见他半晌不做声,气恼的咬了他的下颌一口。
他笑了,抱住她,亲了一下,然后开始解她的衣襟。
“我不要,你还没回答我……”
她搂着他的脖子撒娇,心里却开始不安……一定是很重要的事,否则他怎么这么反常?
可是他要和她说什么呢?
幻境中所遇之人的确是广陵王。
他也没有想到这世间果真有长生不老,更没想到广陵王竟然是“福地洞天”的主人。
原来福地洞天是与他们所生活的地域并行的一个空间,无缘者,终生不得见,有缘者,触手可得。而且心有多大,这片天地便有多广,可实现许多难以实现的愿望,堪称人间仙境。
他大喜过望。
若是苏锦翎可以在福地洞天待上一段时间,一切疑难杂症均可不药而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