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三镇,南军北军隔江对峙,紧张的空气风吹不散。街头巷尾,沙包路砦、林立的岗哨和横卧街边无人认领的死尸,都使这座城市透出令人恐怖的战争气息。
李想革命军政府在武昌留下部分机构外,各部门几乎都走光了,特别是先来武汉的各省代表全部转移去了南京。李想主动挑起这场战事,不得不让在武昌直面汉口冯国璋兵锋的他们恐惧。冯国璋势大,武汉人这时不再怀疑,只要冯国璋一声令下,武昌将不久于革命人之手,以黎元洪为首的武昌军政府撤出湖北的战争,进行到这一步,既在武汉人意料之外,又在他们意料之中。唯有黎元洪没有去南京任职大元帅,让天下人都感到意外。
战败的愁云惨雾笼罩着坚守在这里的每个革命人心头。整座城市,只剩下冯小戥带领紧凑的人手,努力维持武昌的城市秩序。
今天,武汉阴霾的天空上,现出了一线阳光。久受阴云困扰的武汉军民,心头不禁又升起一线期望之光。
革命军在千家岭合围北洋军王占元部整协兵团,李大帅正率部合力围歼的消息一传出,就轰动了整个武汉三镇。
参加千家岭围歼战的革命军队,攻击精神非常旺盛,李想和曾高好不容易捕捉到一次战机,岂能放过。何况各级指挥官都懂得速战速决的重要性,一旦延缓,北面的孙传芳部和东面的白家镇北洋军主力将会东西对进,驰援王占元部,届时,就会出现革命军吃不掉被围之敌,而增援之敌复将革命军反包围的险恶局面。
千家岭及其东面和南面的金娥殿、公母岭、小金山、大金山、狮子崖、墩上郭一带山地杀声不绝,双方反复对攻,逐地争夺。周吾的第一师摆在小金山、大金山地段,负责堵击向东南方突进的王占元部。
曾高张网捕鼠,尝到了反“八”字阵地的甜头,金官桥、星子、瑞昌一线,阻住了北洋军,歼敌数千;东、西孤岭再战,又重创王占元部。
曾高并不是一个得点儿便宜就往回缩的人。他喜欢战场上不绝于耳的枪炮声,喜欢大的、带有刺激性的较量。他更要报独霸山庄一箭之仇。李大帅早在独霸山庄说过,不把这股敌人消灭,要了他的脑袋,虽然最后李大帅没有要他的脑袋,但失败的耻辱已经记下,只要消灭王占元才能抹去。
曾高指挥革命军由东向西攻击千家岭。田团第一、第二两营(属周吾第一师),由洼下桂、东坑坳进攻,第三营同时由刘家岭击敌侧背,激战竟日,于第二日上午三时占领刘家岭刘、马尾塘、鸡公林刘,韦团第三营占领桥嘴王堵击,阻敌向西南窜,敌大部续至,窜抵千家岭西北之熊村,分向韦团千家岭、大金山、肉身观等阵地进攻,经革命军集中火力痛击,敌终未得逞。
至下午五时,王占元部似有向东窜犯模样,曾高即抽调张团,及吴团之杨营,占领层岭及其东北附近阵地,以堵击之。敌陆续增援,再向小金山、千家岭猛攻,未退。
旋王占元部骑军七八百,向西南经田步苏窜至狮子崖、肉身观一带高地,企图抄袭革命军之左侧背。曾高遂抽调张团,由层岭向肉身观、狮子崖之敌攻击,并令吴团之杨营,向肉身观东北之敌截击,韦团之曾营,由千家岭聂村、任村侧击敌背。
革命军开始攻击,敌凭险顽抗,赖革命军官兵奋勇,血战至下午五时,将肉身观、狮子崖一带阵地完全占领。残敌退据狮子崖以西之扁担山,扼险对峙。
上午六时,革命军继续向扁担山之敌攻击,当占领山腹,敌退据山顶,借机炮威力拼死抵抗,旋又增兵千余逆袭,肉搏三小时,张团黄营伤亡殆尽。
八时以后,敌仍不断向大金山、狮子崖一带猛烈攻击,均被击退。
曾高韦团一部,由大金山向面前山、靠背山、杨家烦之敌攻击,并制其东窜。将杨家坂及千家岭北端高地完全占领,残敌退千家岭西端及熊村、田步苏、箭炉苏一带,凭其石堡山炮火掩护,拼死顽抗。
王占元部敌不断向我杨家坂东端高地进攻,至下午三时,复以援
队向革命军猛扑。革命军韦团以伤亡甚大,致千家岭北端,及杨家坂东端高地,于下午四时被敌占领。
以后,林铁长第二师部队虽与王占元部相互攻击,激战惨烈,但双方阵地均无大的变动。
第二师打残了敌人,也几乎打残了自己。全力缠住敌人的是它。在其它各部队抵达战场以前,第二师官兵前赴后继,不顾死伤,成功地堵击了王占元部,将敌抑留在千家岭地区,为后续主力赶到,围歼北洋军争取了宝贵的时间。
王占元部突围的企图被曾高无情的粉碎,再也不会给他任何机会逃跑。王占元部伤亡过半,向外突围显然已无可能。无奈间,只能就地转入防御,固守待援。
当日,武汉三镇各大报纸争相报道,大肆渲染。想象力丰富的记者甚至提前开出了前线大捷的支票。这已经不是人民日报一家在宣传,这个报道迅速席卷全国。
李想军政府留武昌指挥机构对此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保持沉默,他们更关心更着急的是巴望着千家岭前线的战争能使这张支票兑现。
武汉三镇的民众又开始癫狂,唯有蛇山黄鹤楼下的红楼冷冷清清。
黎元洪胖胖的身影出现在红楼向南面的窗前,看着街上癫狂的民众,红楼里却倍加的凄凉。浠水的汤化龙、广济的饶汉祥、安陆的陈宦,这些为他在湖北上位立下汗马功劳的人才,一个个离他而去。
想想三个月前,他们看李想还当是看笑话,看疯子,南北多少豪杰为争汉上游而明争暗斗,激烈交锋,雄心壮志的黄兴黯然神伤的离开武昌,意气风发的杀气腾腾的冯国璋穿着皇马挂也即将离开汉口,春风得意的段祺瑞在孝感焦头烂额,好日子看来也不长久了,自己在武昌也是呼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有李想,在北各方死命打压之下,活的越发滋润,隐隐约约,已经成为汉上最大的赢家……
武昌事不可为,饶汉祥和陈宦劝他去南京,与黄兴争一下大元帅实权,因为黎元洪只是名义上的大元帅,沪宁党人还是要求黄兴这个副元帅代行大元帅职权。大元帅,大总统神马的,这些都是袁世凯的囊中物,孙中山和黄兴是不会有希望的,在黎元洪看来不如当它全是浮云。如今在武昌渐渐失势之后,对权势也就看得更淡了。
黎元洪只要想想自己这个都督来得莫名其妙,得到权势容易,失去权势也就不那么在乎了。但是黎元洪不在乎,却有人在乎。
鄂军政府成立,孙武任军务部长,这是军政府中权力最大的一部。孙武没有为革命奠立基础,相反却侮慢同志,联盟黎元洪,接近旧日官僚,拉拢孙发绪等人。黄兴任战时总司令,孙不仅没有全力支持,且嫉妒黄兴的声誉在他之上。南京临时政府成立,李想势力突然崛起,孙武不甘心黯然失势,自以为武昌首义有功,特地赶往上海活动,希望得一总、次长的地位,不料南京政府无从位置,因之引起孙对南京政府的恶感。
这样一来,孙便一意孤行,在上海拉拢大批失意的文武官僚政客,培植自己的势力。老同盟会员刘成禺新自美洲回国,黄兴问刘在美国学什么东西等,刘亦深为不满。于是孙、刘合作,在上海成立民社,与同盟会公开对立。据说章太炎、汤化龙等虽未加入民社,但他们都是赞助孙武的。
孙武成立民社者,拥黎元洪为中心之政团也,以卢梭《民约论》为根本主义。其目的在图共和政体健全之发展。其地盘为黎元洪直属之湖北派。其干部为孙武、张伯烈、刘成禺、饶汉祥、蓝天蔚、张振武、宁调元诸人。
但是黎元洪心里清楚,民社关于主义是说不上的,也说不上共和目的,更说不上拥自己中心之政团。如果说也有所谓政治纲领的话,那就是反孙倒黄,捧自己拥袁,借以达到个人升官发财的目的,实际内容就是如此。
对于民社内幕,黎元洪还是知道一些。孙武所举干部人物,似无蓝天蔚、张振武、宁调元诸人。因为蓝与孙武并不接近;张振武曾在民社查帐,大说自己的坏话,谓不应以有用之财作无益之用,且自己与张振武之间,素不协调;宁调元与黄兴关系极深。黎元洪暗地里留意,才发现尚有马较田、李组绅、覃达方、丁笏堂诸人。
这些明里暗里的人物,黎元洪这个老官僚自认为没有这个能力驾驭得了,自然拒绝去沪宁做这个傀儡,留着在武昌做寓公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