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赵四大仓守军无不是精选的禁军精锐,纪律严明,配合默契;陷阵营和石青分做两路,在阵内横冲直撞,没能搅乱对方阵势;当他们反应过来后,立即集结人手,调整部署,两路新义军的处境反而越来越艰难了。
“杀——”
七八支长枪前后相夹,抵住一名陷阵营士卒,更多的长枪向这名士卒脸上、腿上等裸露在铁甲外的部位捅刺。
“你奶奶的!”陷阵营士卒扬手甩出金瓜锤,砸死一名敌军,自己跟着倒下。。。无数敌军从他身上蜂拥而过,扑向下一个目标,坚硬的铁甲瞬间被踩得凹凸不平。
“杀——”
禁军长枪手围在陷阵营四周,利用兵刃稍长的优势,将脱离大队的陷阵营士卒分别围杀。
“杀——”石青提气长啸,铁枪抖起十数点寒星,六七名敌军咽喉喷溅血箭。
“上!不许退!挤死他。。。”
为对付石青,敌军调集上千刀盾手,从四面八向涌过来,试图依靠人力挤死他。后面的敌军得到命令死死前推,前面的敌军虽被石青杀得胆寒,依旧身不由己地向前冲,刀、盾、人,层层叠叠,无止无尽。在这种情况下,石青别说突进冲阵,就算想守住身边的空间,也是异常吃力。
“石帅!突围吧。弟兄们拼死保护石帅撤回去。”左敬亭揪着空隙大声劝谏。石青身旁,包括左敬亭在内,还有十五人。八名士子只剩两人,一人是诸葛羽,负创三处,一个是荀羡,他出奇地毫发无损。
“杀!”
半个时辰,荀羡已有了些杀场老手的模样,爆出的喊杀声短促有力,震人胆魄,短短一刻的沙场历练,他整个人已是云泥之别。
“好!我们和陷阵营会合,一起突围,兄弟们加把劲,随我——杀!”
石青话音重重一落,蝎尾枪爆起,奋力向右突杀。
“杀!”左敬亭、荀羡、诸葛羽及十二名亲卫齐声呼喝,猛然发力。
粘稠的用血肉堆摞出来的敌阵被生生斩出一道狭窄缝隙,十六人、一匹战马从刀枪密布的甬道拼命向外挤钻。一两千敌军使力推攘,刀枪裹挟血肉,混合成巨大的浪潮沉重地逼压过来。十六个人,十六件兵刃在四周撑起一道脆弱的防护,死死抵住。
“杀!”石青首先从敌军最密集之处冲出。
“杀!”左敬亭、荀羡、诸葛羽。。。九人随后冲出。还有六人被敌军浪潮吞没。
陷阵营还剩七十多人。金瓜锤突出的是打击力,分量沉重,灵活欠缺,以至于他们被上千支长枪逼得左绌右支,异常狼狈。
石青适时赶到。
左敬亭等人手中的刀攻击不如长枪犀利,混战格挡却比长枪和金瓜锤都更便利。
“杀!”
石青猛地一冲,分波劈水般冲开枪林,与万牛子会合一处。“左敬亭护阵!陷阵营突击!随我杀出去!”没有一丝停留,石青勒马回缰,往外突围。
“杀!”左敬亭等十人护在两侧格挡长枪。陷阵营士卒得以放开手脚,挥锤猛砸。两队人马合一,威势大振。旋风般杀到阵外。
石青当先冲出阵。这时候,诸葛攸已经布好车阵;近千辆牛车反扣过来,三辆一摞,堆砌出一道近一里的弧形木墙;木墙圈围住乐陵仓东门吊桥外沿,不突破车阵,敌军休想入城。
石青松了口气,返身杀回,意欲接应后续出阵的陷阵营。忽然,他眼皮一跳,心头一阵发慌,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他急忙循着感应看过去,只见敌军围住了一匹白色战马,战马之上,祖凤轻甲银枪,左支右挡,正自寻隙突围,可她孤身一人,突围岂是易事?
嗡——
石青眼前一暗,耳边嗡嗡作响。怎么回事?凤儿怎会陷入敌阵。。。
“你们先退!我去接应祖凤!”没有时间寻找答案,石青下意识地吩咐一声,黑雪随即腾跃而起,嘶鸣着闯进敌阵。没有犹豫,没法选择,他心头空白一片,什么也顾不得,什么也来不及想;眼中所见,心中所念,就是白马上的倩影。
近半时辰接战,禁军主将看出石青乃是敌方主将。一见石青再次闯阵,立即下令围截堵杀。
石青冲进去,四周敌军就如潮水般涌上来,纠缠不休。
“嗥——”
刀山枪林中,石青霍地仰天长嗥。这一刻,他全身的血液都已经沸腾,爆炸性的力量在筋骨深处汹涌鼓荡,似乎不发泄出来,就会爆炸一般。长嗥声起,手中铁枪猛地一变,如银光泄地,如巨龙腾渊,挟带无匹威势,横扫一切。
这不是蝎尾枪法,这是在悬瓠城救援司扬时,石青顿悟的腾龙枪法。长时间未经历生死搏杀,腾龙枪法一直未能再现威势。此时,情切之下,终于再次爆发。。。
扑扑扑——
闷响不绝,十几个敌军如稻草一样跌飞出去。
此时,他手中铁枪已脱去桎梏,不仅是一杆铁枪,还是铁棍,还是铁锤。千变万化,无休无止,大开大阖,威猛无铸。纵然是千军万马,也难挡去路。
“凤儿!”黑雪风一般纵到白夜之侧。石青忍不住斥责。“胡闹!你干嘛冲阵?”
祖凤看起来疲累不堪,双颊露出脱力后的酡*红,呼吸急促,兜鍪歪斜,散乱的发丝垂落下来,将双眸遮挡大半。只是,当她蓦然看见石青,发丝间隙立即散发出夺目的光彩。口中急切地叫道:“青子哥哥。快走!车阵已经布好。。。”
原来凤儿想通知我突围,她是为我冲阵的。。。
瞥见祖凤被征尘涂满的俏脸,石青心中一疼。柔声道:“好!我们一起杀出去,你坚持要坚持住。。。”
“嗯!”祖凤脆声应着,也许是因为石青在身边,她的精神好了许多。
两人合力突围,杀出一程,前方敌军一阵大乱,原来陷阵营再度杀来接应,天骑营也在敌阵外围来回奔射,提供支持。两人顺势突出重围。
“大家先走!我来断后!”石青在后戒备,幸存的七十多名士卒退往车阵。敌军没有追击,停下来整理阵形。
退到车阵外,一下战马,石青有些发愣,木墙竟然有一人多高。人可以攀爬过去,战马怎么办?略一沉吟,他喊过诸葛攸,指着木墙道:“这墙太高了。内外互不可见,不利于防守。拆下一层,齐胸高就好。”
“对啊!我正觉别扭呢,只没看出别扭在哪。”诸葛攸拍了下脑袋,正欲重新颁令,石青又道:“等等。。。被墙一围,仓内守军万一从城内溃退出来,我们跑都没处跑。这样,你把拆下来的牛车摞到吊桥附近,以为鹿砦,能堵得敌军一时就好。”
“不错!呵呵,待会再弄些油脂抹上,敌军溃退出来,我们就放火,看他们怎么逃。”诸葛攸大笑,召集人手重新调整。
乐陵仓东门外,两军出现了片刻僵持。
新义军抓紧喝水、进食;禁军整顿归建,调整攻击阵形;一切就绪后,禁军没有立刻发动攻击,反而出现了犹豫。
几个将领站在阵首,打量新义军车阵;其中有人指向西北,意欲绕道向城西走;有人摇头反驳,似乎担心后背暴露在新义军面前;还有人对车阵指指点点。。。
十一个世家子弟畏缩在偏僻角落,诸葛攸狠不心赶他们走。看到上阵的八个同伴,只回来两人,这些人露出庆幸之色。庚惜觑见荀羡走近,低低招呼一声,招了招手;荀羡迟疑了一下,没有过去,用眼神询问。
“令则(荀羡字)。休要莽撞,稍加忍耐,待回转江左,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庚惜低语密瞩,因为同病相怜的缘故,他的语气比往常更亲热。
荀羡怔了一下,随后一笑,走过去为诸葛羽包扎伤口。诸葛羽脸上没有失血后苍白,反而红扑扑的,仍处在亢奋之中,荀羡包扎之时,他不住动弹、叫嚷。“真过瘾!令则。你以前有没有上阵杀敌的念头。。。我是没有的,没料到真得干起来,他奶奶的!真够刺激!”
荀羡望望亢奋的诸葛羽,再望望躲在角落的何松、庚惜一伙儿,一阵无语。“东莱的兄弟、青兖郡守兵兄弟。大伙听我说。。。”这时,石青的喊声吸引了荀羡的注意力。
“。。。此战过后,兖州、青州、包括东莱,会与新义军完全合并。从此,东莱没有坞堡私兵、青兖没有郡守兵;只有新义军志愿兵和义务兵。志愿兵是勇士!是青兖大地的守护神!义务兵是勇士诞生之地。青兖的英雄好汉若想成为志愿兵,成为青兖守护神,必须先到义务兵中受训、选拔;这可是非常难的。今日不同,有一个机会摆在各位面前,只看各位是否能够把握了。。。”
“。。。在场各位,有没有英雄好汉,有没有人愿意成为青兖守护神的?若有,请站出来。与新义军并肩抗敌,在战场上一显身手。。。我数十下,但凡敢站出来,他就是一名勇士!他就是一名志愿兵!”
这个石青,好诡诈!他真是鲁莽武夫?
荀羡脸色深沉,沉思不语。诸葛羽嘿了一声,眼泛光彩。“新义军真不错!闲暇给攸叔招呼一声,我们留下来得了。嘿,令则,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