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首次出山
一夜无话,第二天凌晨三更左右,小院里就亮起了松明,云敞先起来叫醒了明志,明妈、云裳跟着慌里慌张地从榻上起来,操办大事一样为两人准备行程。
“路上小心,早去早回哈。”明妈在一旁不停地交代,云裳把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系在明志背上,包袱里装有炒麦、干果和一只昨晚煮熟的鸡公。
“放心吧,天擦黑前一定回来,你们在家要当心,注意,别乱开门。”
云敞抄了一条棍棒,打开院门走出去。棍棒既能防身也能当作拄杖,实是山里人最称手的家什。明志在黑暗中无声地笑了笑,抓起柴斧掖在腰间,跟在云敞身后出了小院。
“岳父大人,出山后我们往哪去?”
明志赶上云裳,兴冲冲地问。离天亮还早,好在明亮亮的雪光将道路映照得分明,不用担心摸黑,两人一边埋头前行一边开始唠叨。
“往义阳方向吧。武胜关是兵营,贸然过去很危险;义阳是郡治所在,打听消息方便。”
“岳父大人,替汉的那个新朝皇帝叫什么名字?”
“天凤皇帝姓王,讳字莽,表字巨君。”
“原来是叫王莽啊。他以新朝代汉,篡位谋逆,应该是个大奸臣吧?”
“谁说天凤帝是大奸臣!”
平和叙谈的云敞语气忽然转厉,怒声教训道:“自高祖称帝至平帝,二百余年间,刘氏子孙繁衍两万余人,封侯封国者成百上千,整个天下十有六七成了刘氏子孙之私产,天下万民大半沦为刘氏子孙之家奴。当时世事艰难,民间怨声载道,全天下人都盼着大汉刘氏灭亡,五十万人上书请求天凤帝‘更受命’替代汉室,天凤帝顺应民心,乃是大善之举,怎地成了谋逆的大奸臣?”
“啊?怎么会是这样?”
明志愕然不已,只是他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历史上排名第一的大奸臣王莽会是个好人,有些不服地辨道:“听云裳说,叛军攻进关中之时,没有人愿意抵抗,长安内外的人都反了。王莽若真的英明不凡顺应民心,上百万的大军怎么会老打败仗?长安军民怎么会投靠烧杀抢掠无恶不做的叛军?他又怎会将天下输给荒唐无比的更始帝?”
“这个。。。。。。”
云敞一窒,眼中闪过迷茫的光芒,下意识地说道:“这个原因很复杂,我也说不清楚。也许是天凤帝是把自己当作圣人,而且要求天下人都要向他一样成为圣人。天下愿意当圣人的太少了,所以最后都反了。”
“圣人!?”明志更加错愕,天下第一的大奸臣怎么可能和圣人画上等号。
“是啊,天凤帝一心想成为圣人,他也是这么做得。。。。。。”
云敞回答的很肯定,只语气带着浓浓的怅惘:“。。。。。。汉室传到平帝时,已经彻底崩坏;天凤帝兴辟雍建明堂,推行礼乐教化;以己为典范;儿子犯罪,可以毫不留情地杀掉;钱财布帛愿意分给黎庶平民;爵位荣耀谦让给他人。钱财名望都能不动心的人不是圣人是什么?可惜人性有私,天凤帝愿意当圣人,别人不愿意。当时天下土地财富尽归刘氏王侯私有,天凤帝推行王田制,想把土地收归朝廷,均分给平民;同时强令贵族不得任意买卖奴婢,结果把天下有权有势的人得罪完了,各郡国王侯官吏没人遵照朝廷律令行事。黎庶平民因此得不到朝廷许下的均田,生活还是很艰难,跟着也都不愿意,遇上灾荒就反起来了。就这样,天下人都反了。。。。。。”
“啊?怎么是这样?”
明志大吃一惊,按照云敞的说法,王莽不仅不是个奸臣,还是一个了不起的大好人。可惜曲高和寡,这个大好人有善心却没本事干成好事。
“当然是这样,我在新朝任了十几年职,天凤帝的一切都看在眼里。。。。。。哦,出山了。”
两人一路家常,不知不觉走了近三十里山路,出了鸡翅山,上了义阳连通武胜关的驰道;云敞停下脚步,向两边看了看,这时东边天空上斜挂一轮毛绒绒的没点暖气的太阳,天将近午了。
“走——”云敞挥了挥手,向右手方向拐去。
出来的山口距离义阳有七八十里,距离武胜关只十余里。云敞害怕惹祸,不敢靠近大兵驻守之地武胜关,以他想兵寨附近肯定没多少平民居住,打听消息还不如到义阳方向。
听说王莽、绿林军、赤眉军这些名字之后,不用出山明志就能猜到外面会是和平盛世,天下该被刘秀统一了;他只是山里待久了憋闷,想贪新鲜出来溜达一下,到哪都是一样,当下无可无不可地跟上去。
脚下的驰道位于东边鸡翅山和西边桐柏山相夹的山谷,仍然属于人烟稀少的山区,两人一口气走了十来里,四周山头才平缓低矮下来,渐渐能看到大块的平原了,只是看不见田地人烟。
就在这时候,意外发生了。西边山林里喀喇一响,一个黑糊糊的影子从中蹿出跃上驰道,拦住了两人去路。
明志定睛看去,发现黑影是只牛犊子般大小的独狼。
独狼血口大张,獠牙毕露,涎水落到雪地上滴答滴答作响,污浊的皮毛刺猬样竖起,猩红的眼珠恶狠狠地瞪视二人,塌腰屈腿,作势就要扑上来。
“红眼狼!小志,快到我身后躲着。”云敞高声惊呼,提着棍棒抢到明志前面。
山里人有句俗话:宁遇下山虎,别碰红眼狼。野兽都怕人,老虎下山觅食时还保持着惊醒,山里人有时虚张声势地吓唬一番就能将它撵走。红眼狼不同,就像是得了狂犬病的疯狗一样,完全不知道惧怕,哪怕面对比它强大得多的敌手,依旧会不顾一切地进行凶残而又疯狂的攻击。
嗥——
低嚎声中,乌光一闪,红眼狼腾空而起,迅疾扑了过来。
“唉呀。。。。。。”
云敞惊慌大叫,手忙脚乱地扬起棍棒向红眼狼头上打去,试图挡住红眼狼扑击势头。只是他的搏斗之术实在让人无法恭维,这一棍慢吞吞,软绵绵,不仅毫无力道还没点准头,斜斜地从红眼狼耳朵上扫了过去。
没能打中狼头挡住对方扑击不说,可怜的云敞反而因为力道落空,身子失去了平衡,一个趔趄向前摔出去,竟是主动投身喂狼。
腥臭的狼吻清晰可闻,血红的眼珠近在眼前,红眼狼狰狞的面目急速向云敞贴近。万分紧张之际,他做不出别的反应,只能惊恐地瞪大双目哀声大叫:“我命休矣——”
就在这时,一只稚嫩的小手突然从背后探出来,向狼头抓去;动作看似不快,实则迅速无比。云敞刚刚看见小手出现,眼睛一花,小手已经贴到红眼狼额头之上了,至于如何贴上去的,他竟是没有看清。
“呀!”
清亮亮、脆生生的喝声蓦然在耳边炸响,大喊声中,云敞看见贴在狼额上的手猛然向下一拽,半空中的红眼狼改变了扑击方向,顺着下拽的力道从他身边斜斜跌落,腾地一声结结实实砸在雪地上。
“嗥——”
红眼狼狂躁地嗥叫,身子一挨到地面,四肢一弹,再度蹿起来。只是它的身子离地刚刚尺许,呜——一声急骤的风声响起,一把抡得如车轮般的柴斧凭空出现,噗地一声闷响,不偏不倚、实实在在地砸上狼腰。
“嗥~~~”
红眼狼哀声惨号,头尾部分倏地上翘、中间的腰身喀嚓一声塌陷下去,紧接着全身一瘫,软倒在雪地上簌簌抖动,再也爬不起来了。
铜头铁尾豆腐腰,狼的腰椎骨最是脆弱;这一斧恰恰砸断了红眼狼的腰椎骨,此时它空有利爪獠牙和疯狂的斗志,却再没半点反抗攻击之力。
“唉呀——”
云敞惊叫,踉跄跌出三步,匆忙间手中棍棒在雪地上一撑,这才止住跌势,不等站稳,他迅疾扭身回头,却见明志拎着柴斧正围着红眼狼打转,欣喜地嘟囔道:“幸好用得是斧背,皮毛没受到大的损伤。可惜没刀,不知道用斧子能不能剥一张完整的狼皮。。。。。。”
云敞左右打量,没在驰道上看见一个人影,他终于张了张嘴,呆呆地问:“小志,刚才莫非是你。。。。。”
明志还沉浸在如何取得完整狼皮的思绪里,看着云敞闷闷地问:“岳父大人,你会用斧子剥狼皮啦?哦——算了,当我没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