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殿上一层耀眼的琉璃瓦,在阳光下连成一片耀眼的金色。
红色的宫墙,笔直甬长,怡亲王漫步走着,天气真是暖,他觉得自己的鼻尖上甚至沁出了细小的汗珠。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他难得遇见她一次,还要低头匆匆请安,所以更多的时候,他看见她的时候,都悄悄地回避在一边。
走出青龙门,他不禁回头看了一眼再熟悉不过的红墙金瓦,第一次觉得怅然若失。
回到王府,穆允行已经备好的酒菜,等候多时了。他见怡亲王愁眉不展,先是笑呵呵地给他斟满了一杯酒。
怡亲王接过来,一口干了。
穆允行皱了皱眉头:“王爷,小饮怡情,牛饮可就不好了。”
怡亲王按着眉心,低声问道:“穆先生,今天我突然在想,煞费苦心布置了这么多,究竟有没有什么意义?”
穆允行并不着急回答,而是慢条斯理地回答:“王爷可曾记得去年潘南那边送来的十二株天丽?”
怡亲王苦笑了一声:“穆先生觉得我是否还有关心那些花花草草的闲情逸致?”
穆允行依然是一副高深莫测的笑容:“天丽这种植物是潘南一带的特产,花艳丽非常,而且据传花茎入药能治百病,有十分高的医用价值,不像是人间之物,然而对于生长环境十分挑剔,极难成活,极为珍贵,仅一株就价值黄金百两,因此得名‘天丽’。这种植物喜温暖潮湿,而最最忌讳的,正是北方的寒冷干燥。王爷曾下令让穆某派人照料十二株天丽,您不会忘了吧?”
怡亲王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还是接着他的话说下去:“你这么一说,确实是如此,本王虽然对植物没有什么研究,但亦是知道那些潘南那边的花花草草娇贵得很,让你照料,确实是强人所难。”
穆允行微微一笑:“王爷,您错了,十二株天丽价值连城,穆某怎敢草草敷衍了事?穆某命人在穆某寝居后盖了一间小荫棚,里面有火炉供暖烧水,四壁铺上厚厚的油布,借以保持湿润,一天通风两次,以草木灰4份、豆饼10份、骨粉10份混合拌匀放于缸内,使豆饼浸涨,之后密闭起来,经过一段时间腐熟,再取出制成干粒,制成肥料,还要定期用调制好的酒水喷洒,用以防虫。”
怡亲王给穆允行眼前的酒杯满上:“所谓的价值连城,说到底不过是几株花草,一把火之后,终究变为一堆灰烬。没想到本王的一句话,竟然要让先生花费如此多的心力。”
穆允行道:“王爷平日处处厚待穆某,穆某自问无德无能,更是无法回报王爷的深厚情谊,因此王爷的一字一句,穆某都竭力所为,而相比先帝交给王爷打理的天下,那王爷交给穆某打理的十二株天丽并不是什么繁杂的难事。”
怡亲王心下一惊,终于明白穆允行这一番话的用意,穆允行观察到他脸上的神情,接着说道:“王爷,权势如同金钱一般,本是身外之物,确实无需执着追逐,但穆某以为,先帝的遗嘱,却不能弃之于不顾,为了这十二株天丽,穆某确实花了一番心思,但王爷您为了天下,运筹帷幄,毕竟也在情理之中。”
“穆先生,本王并没有忘记父皇临终的教诲。我只是,突然想起了容落晴,我只是觉得,当初除了那个方法,一定还有其他的办法,可是我却……”
“王爷请恕我大胆说一句,自古有句话便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当今皇上毅亲王是不折不扣的文武全才,而自小的经历,养成了他生性多疑,冷静沉着的性子,若是不走一招险棋,谁也不敢轻举妄动。”穆允行目光深沉,仿佛看不穿的重重夜幕:“穆某曾为了功名,弃自己的妻儿于不顾,如今又何尝不后悔?但正因为如此,才能得到皇上重托,王爷,凭着毅亲王的为人,寻常的办法万万行不通,更何况当初毅亲王命人查抄林家,搜出先帝遗诏,已经起了疑心,虽然他还不至于从中得知究竟是何人怀有异心,但断然不会再轻信任何人与事。”
“他信过谁?”毅亲王从鼻子里冷哼一声:“他恐怕连他自己都没有相信过。当初本王的计划就快得以落实,却又被他狡猾的钻了空子。”
“王爷,“穆允行又为怡亲王倒上一杯:“穆某还要大胆提醒王爷一句,经由珊妃小产一事,如今玥妃娘娘的势头已去,是时候扶植新入宫的昭媛娘娘了。”
怡亲王听了,并没有答话,只是慢慢端起酒杯,一点点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