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将至,而惠妃所居的永泰宫此刻却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下,来来往往忙着收拾的宫女太监们脸上皆带了戚容,珍妃带了贴身的心腹侍女蓉玉前来探望惠妃,之见惠妃呆呆端坐在镜台前,脸色憔悴了不少,两腮尤还挂着泪痕,心腹小如在一边静静地立着,也是一脸悲伤模样,直到见了珍妃,才忙拭了拭脸上的泪,行礼道:“给珍妃娘娘请安。”
惠妃这才像是回过了神来,慢慢转过身,嘴唇刚动了动,还没来得及说话,一行清泪先流了下来,珍妃见状,赶紧掺了惠妃起身:“好姐姐,让你受委屈了。”
惠妃还没说话,一边的小如已经笔直地跪了下去:“珍妃娘娘,还求您去跟皇上求求情,娘娘确确实实是受了冤枉的……”话还未说完,又是一阵抽泣,珍妃看了心疼,赶忙劝道:“好姐姐,皇上不过是一时气恼,想那珊妃身子骨本来就弱,保不齐就是她自己没那本事保住孩子,偏偏说的跟姐姐陷害她一样,姐姐,皇上睿智非常,等皇上想清楚了,是断然不会让姐姐蒙受这不白之冤的。”
惠妃听罢,慢慢拭干了眼泪:“妹妹啊,你还看不出来么?皇上如此做完全就是为了保住那个狐媚子……可惜我跟随皇上多年,就算皇上不看重这夫妻间的情分,好歹也应该看在永乐公主年纪还这么小的份儿上……”
“姐姐!”珍妃自她身边坐下,压低了声音道:“姐姐先别急,今天我听说前两天六爷在皇上面前求了情,皇上也答应了,等到年后再议姐姐的事儿,姐姐难道没听说吗?”
“听说什么?都是一群势利小人,见皇上这次震怒如斯,早就将我永泰宫的人瘟疫一样的避着,往哪里去听说消息?”惠妃转了转眼珠,又挤出几滴泪来:“皇上这是被那妖孽给迷惑了,想当初皇后在的时候,皇上对她虽是疼爱,但一切倒也在情理之中,但眼下皇上根本像是失了心智一样,先是不顾群臣反对,硬立了那妖孽作妃子,我跟那妖孽的心腹从未来往过,那贱丫头口口声声说是受了我的指示陷害她主子,妹妹,你我跟随皇上多年,都清楚皇上的为人心思究竟是多么的细致谨慎,可这次皇上却连查都不查,居然就听信了那贱丫头的话,硬要把这个罪名强扣在我头上来,连个辩白的机会都不给我……”她一口气说完,叹了口气:“古人有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想来就是如此吧。”
珍妃静静地听她说完,又说:“姐姐,我听临湘阁的人说,这珊妃的身子骨可是一天不如一天了,我看也只是成天拿药拖着,这一天一天的耗下去,不知道还能拖上多少天……皇上不只是失去了一个皇子,没准儿这回珊妃也得跟着去了。”说完掏出帕子拭了拭眼泪:“皇后崩逝了之后,就剩下你我和珊妃姐妹三人,大家还能时常做个伴儿,在一起说说笑笑的,日子过的也还算快活,可眼下珊妃病成这样,皇上还跟姐姐怄着气,执意要将姐姐遣出宫去……这以后的日子要我怎么过呀……”
珍妃说完,仿佛是十分伤感,眼泪落得越发地厉害,惠妃听了心里却像堵了一块大石头一般,看珍妃哭得厉害,先是安慰了几句,又说道:“妹子,这皇后的事儿可是宫里的大忌讳,万岁爷吩咐过的,谁都不能提。”
珍妃看一眼惠妃的脸色,慢慢扯出一抹冷笑来:“皇上不让咱们提,难道姐姐就真的怕了吗?”
惠妃心里一跳,但面上什么都没表现出来,只是慢条斯理地说:“怕?我为什么要怕?若是怕,我也只是怕隔墙有耳,这话若是叫哪个歪着心眼儿的人听了去,传到皇上耳朵里,怪罪下来对妹妹你不利。”
珍妃慢慢擦干腮边的泪,笑道:“姐姐说的是,姐姐有什么可替妹妹担惊受怕的,只怕皇上现在忧心别的还忧心不过来,据说正在派人追查内务府的杂役小翔子的下落呢。”
惠妃听到此处,面上终于禁不住的一紧,慢慢站起身来:“珊妃的事儿还没得解决,什么时候这内务府的杂役也要劳烦皇上亲自盘查了?也不知道内务府的这些大大小小的总管到底是怎么当差的?”
珍妃也跟着站起身来,俯在惠妃耳边轻轻说道:“内务府的这杂役表面上看似跟珊妃的事儿没什么关系,可是啊,其实私底下的关系大着呢。”说完顿了顿,又说:“珊妃小产以后,万岁爷派六爷层层追查下去,姐姐可知道最后追查到了什么吗?”
“我怎么会知道?现在所有人都把我们当瘟疫一样的避着,还能听说到什么?”惠妃的身子绷得直直的,并不看珍妃,兀自说道。
“银匙。”珍妃轻轻吐出两字,说完又用帕子掩着嘴,呵呵地笑了:“姐姐没想到吧?我一开始也是万万没想到呢!旁人都以为问题出在那碗冰镇青梅羹上头,以为是那里头被人下了药,所以跟珊妃同食一样青梅羹却毫发无伤的玥妃自然要首当其冲地遭受众人怀疑,不过啊,准备那青梅羹可不是玥妃的意思,是皇上叫御厨房早就准备好的,既然珊妃跟玥妃两人所食用的青梅羹是一样的,那么,姐姐想想看,还有什么是不一样的呢?”
惠妃听了,仿佛有响雷在耳边轰然炸响,耳边尽是轰隆隆的绝响之声,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珍妃见了,仿佛有些意外,赶忙关切地问道:“姐姐,你怎么了?你脸色看着可不太好啊,要不要传御医来瞧瞧?”
惠妃这才像是回过神儿来,定了定神说道:“不碍事,可能是太累了,这两天都没有睡安稳过。”抬头看了看珍妃,又忍不住问:“这话你都是从哪儿听来的?”
“哦,这些话宫里上下早就传开了。”珍妃扶着惠妃在太妃椅上慢慢坐下:“不过这话是皇上说的,那天当值的正是小翔子,没有给珊妃的青梅羹配放银匙。”
“这些当差的小太监们,有几个是安安心心当差的?有个粗心大意,也没什么值得稀罕的。”惠妃靠在太妃椅上,看神情似是十分的疲惫,珍妃却接过话头说道:“是啊,本来也没什么可稀奇的,稀奇就稀奇在珊妃出事以后,这个小翔子却凭空消失了。这事儿啊,是一环扣一环,乍一看起来有些扑朔迷离,但是将这些线索穿在一起想想,倒也能理出些头绪来。”
惠妃听她说完,心里倒是渐渐了然,淡淡笑了笑说道:“妹妹真是越来越机警了,说话也是越来越有机锋,我简直都快听不懂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