丐妻妖娆

第二四九章 人祸不断

已是七月初始,正是烈日炎炎、残余暑气尽情倾泄之时。东方爷的精神稍微好些了,不过还不能下床活动太久。一天,午梦醒来,他想起了在郡城的如谷。因把心腹侍卫耿肃召至跟前,让他把如谷接回宰相府,在京城先呆着,如果再去郡城任太守时,一起去就是了。

耿肃与秦延,是当年东方爷最得力的两个侍卫,很受信任。但秦延被东方爷默许留在了坎平鞋庄,后来遭遇叵测,再无音讯。

耿肃办事严谨正直,与秦延幽默中带点小腹黑的风格并不一样。东方爷原本是担心耿肃的性情容易得罪人,一般都把事情交给秦延去办,如今身边可用的人越来越少,就把接如谷回京城的任务委托给他了,并亲笔写了一封信让他转给新任的徐太守,表明这是自己的人,或可免些麻烦。并告诫他,行事要懂得刚柔并济,不可过于莽直,去了先和东方爷驻在那儿的一帮原随从联络。

耿肃一一答应,那些人他是知道的,且与随从中的首领李昊关系颇是不错。

耿肃走了以后,东方爷可巧就收到了丐儿的来信。赵迁边给他边笑道:“你给她两句五字诗,她也还给你了两句。你让她‘努力加餐饭’,她让你多食五谷杂粮呢。”

东方爷看罢,向赵迁道了谢:“有劳迁兄。你给她说,我记着了,就不回复她了。”

赵迁吁了口气,他就怕他们毫无休止呢。哪怕是言语平淡的书信,但旧情侣藕断丝连,总是让现任当事人不舒服的。

回到书院,赵迁原话相告,没想到丐儿居然很高兴。

丐儿心里有底,东方爷既然这样说,很显然是懂了。那就等着如谷平安归来的消息了。

且说到了郡城,徐太守早听说东方爷派遣来了人,提前准备得很周全,接风洗尘,莫不到位。李昊及随从们都询问东方爷的情况,耿肃简略作答,并没说东方爷的武功作废。

想快速把事情办妥、回京城向东方爷复命,耿肃就把来意向徐太守明说了。

不料,徐太守闻言,脸色大变道:“半个月前,她爬到高处,清理东方爷屋角的蜘蛛网,不小心摔下来,挂到了东方爷绑沙袋练武用的绳子上,她不会说话,叫喊不出来,等发现时,脸庞憋得发紫,已经断了气了。”

耿肃心里一凉,问:“尸体呢?”

“这么热的天,放不住,就葬了。”

“为什么不捎信给东方爷?”耿肃道。

徐太守看了看李昊,回答道:“昊弟说一个小丫鬟而已,等天凉爽些时,去京城说一声就行了。”

耿肃道:“带我去那间房看看。”

徐太守带他过去了,空旷的屋子静悄悄的,几乎没摆放什么东西。房间距后墙一米处的顶上,挂着几根绳子,但绳子下方并不见沙袋。徐太守见耿肃面有疑惑,忙道:“出了这事之后,就把沙袋放下来了,防止人被兜在那里下不来。”

耿肃嗯了一声,道:“墙角那么高,她是怎么爬上去的?”

“她自己不知从那儿搬来了一个梯子。”

“但是墙角与绳索并不是直上直下的,她摔下来也是掉到地上,不可能被绳索绊着啊。”

“这……”徐太守道:“大概是擦完墙角后,她看到沙袋上落满了灰尘,侧过身想抓着擦一下吧,但距得太远了,她身形不稳,弄倒了梯子,慌忙中只得去抓那沙袋,没想到脖子却被绳子挂着了。”

耿肃听完,转脸对李昊道:“你怎么看?”

李昊道:“至于详细过程怎样,大家也是猜测,谁都无法还原。也只有死者自己清楚了。”

徐太守的绘声绘色、李昊的唱和,并不能让耿肃信服,他皱眉道:“这些脏累活计,为什么要交给一个弱女子来做呢?”

“是她自愿的,东方爷的房间向来都是她打理的,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她满脸的开心,别人一插手她就急。”李昊如是道。

耿肃沉思了一会儿,道:“如谷姑娘埋在哪了?把地点告诉我。如今之计,只能验尸了!不然无法向东方爷交差。”

徐太守与李昊相视一眼道:“天太热,又没用棺材盛放,只怕尸体已经……”

“直接埋的?”耿肃提高了音量道:“怎么不用棺材?!”

“她一个丫鬟,按宫里规矩,都是直接拉到乱葬岗,任野兽吃了的。”徐太守道:“能让她入土为安已经不错了。”

耿肃眉发虚张,怒道:“荒谬!东方爷在郡城,身边只这么一个侍奉的,死后连个棺材的待遇都要不起吗?!”

徐太守陪笑道:“贤弟莫急莫急!不就是开棺验尸吗,无妨,先把坟墓打开,用草药熏染一阵子,让虫都爬走了,再用冰块镇尸,温度下降之后,没那么大气味,就可以了。”

耿肃立即差人准备,完毕之后,顾不上什么忌讳的,他亲自去检验。

除了脖子上的淤痕,其他并无什么异样,也无中毒、棍棒之迹象。只是她的牙齿,似乎在狠狠地咬着什么。

按说吊死的人,不应该张嘴吐舌才对的吗?耿肃心下疑惑,用银针扎她的穴位,撬开了她的嘴,只见里面含着一个约有杏子大小、做工精致的小木匣。他取出来细辨,上面刻了极细的四个字:“致东方爷。”

在旁的徐太守等人,都很纳罕,不知其为何物,纷纷道:“撬开看一看里面是什么。”徐太守伸手欲从耿肃这儿拿过来。

耿肃的手侧向一旁,凛然道:“上面写的是‘致东方爷’,分明是给东方爷的遗物,我们应该尊重死者,偷看属于不义!”

徐太守讪讪缩回手,不再作声了。

李昊眼里闪过一抹不明意味,走到耿肃跟前,关切问道:“准备什么时候回京?”

耿肃紧紧攥着那个木匣,道:“明天!耽搁了这么久,想必东方爷早等得心急了。

李昊亦没说什么,随后各自散了。

夜里,耿肃躺在床上,想着白天开棺验尸的事,心里总是不甚踏实,一直都没睡着。夜半时分,有谨慎的敲门声响起。耿肃把木匣藏起来,戒备着开了门。

一个有三分面熟却想不起是谁的年轻侍卫走了过来,耿肃问:“你是?”

年轻侍卫答道:“我是东方爷身边的杜铮,在宰相府只待过一个月,就跟东方爷到郡城了。”

耿肃道:“这会儿来,有事吗?”

杜铮走近前来,对耿肃耳语道:“那丫鬟死的蹊跷。”

耿肃一把拉住他:“来,到里边说。你知道些什么?”

“那天午时,我小憩了一会儿,后来内急,就起来了。走到这边,忽然听到有什么倒塌的声音,怕吵着人,就悄悄过来看,谁知徐太守在门口站着。我觉得有问题,就爬上屋后的一棵树,透过高处的窗子往里看。只见李昊……揪着那丫鬟,挂在了绑沙袋的绳索上,那丫鬟凌空挣扎了一会儿,就没气了。李昊拍了拍手,笑着对徐太守道,大人,这丫鬟搬梯子擦墙角的蜘蛛网时,梯子倒了,她急乱中想抓沙袋,没想到挂在绳上缠死了。徐太守道,做得好,我会对太子说,这功劳记在你头上……之后,他们谈笑风生着,就走了。我潜过去看了看,那丫鬟已经没气了,梯子在一旁倒着,我不敢声张,就跑了。直到晚上,送饭的人吓得大喊大叫,所有的人才知道伺候东方爷的丫鬟不小心挂死了!”

耿肃听得面色凝重:“此事事关重大,万不可再告诉旁人!”

杜铮道:“我晓得。我只是想提醒您一句,您手里拿着那匣子,恐怕引起了他们的猜测,会对您不利呢!”

耿肃沉默了一会儿,道:“如谷莫名死在了太守府,我倒要看他们,如何再找个借口让我也命丧于此!东方爷是明白人,怎么也能看出来有内幕!”

杜铮急切道:“万一……他们不在府上动手,而在半路上呢!”

耿肃仔细地打量了杜铮很久,道:“你看我是难逃一劫了,对吧?”

“那就看您的命中定数了。”杜铮直言不讳。

耿肃想了很久,夜色黑暗快要散尽的时候,把匣子拿出来,交给杜铮道:“这个你务必保管好,去京城交给东方爷!现在你就出发!”

杜铮明白他的深意,是要把生死度外、孤注一掷了。不禁伤感道:“您也得想个办法,打消他们害你的念头啊。”

耿肃道:“这其中涉及的,怕有更大的阴谋呢。东方爷平素与太子交好,未必相信,只有我也被害死了,你的话才更有说服力,东方爷心里才会有足够的警惕。”

杜铮见劝不住,咬了咬牙,接过匣子,转身就要离开。耿肃道:“你慢着,把我的腰牌带着,省得宰相府的人看你面生,阻挠你进府,出现意外!”

杜铮眼含热泪,拜了一拜,道了句:“您珍重。”不再耽搁,溜出府去,路上买了一匹良马,往京城飞速地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