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死湖的缘故,莫离湖的周围寸草不生。就连湖水颜色,也与常见之湖不同。
死湖只能说明生命绝迹,但不代表这是一汪死水。不仅上游河水在这打了个弯儿,蓄进大量活水,底下还有无数暗涌的泉,在把矿物质源源不断的注入。整片莫离湖水,呈现一种灰沉沉的迷惘色,不透明,亦不见底,这在一定程度,给寻人的工程凭添了些难度。
“那善泅的朱柭散,能在水下憋多久呢?”薛浅芜问道。
东方碧仁答曰:“他一大活人,不过是憋得两刻罢了。”
薛浅芜根据古今时间单位的不同,粗略折算一下:“居然能憋三十分钟!”
“什么分钟不分钟的?”东方碧仁站在湖岸边,来来回回踱着:“他能憋多久不重要,重要的是贾语博能憋多久。”
薛浅芜向来不惮以最悲摧的思维,揣度最不妙的事情。面对这个问题,她焦灼道:“等猪瘪三露出头的时候,你那表弟已经灌满了水,全身上下浮肿发白了吧?”
听她此言,东方碧仁蓦然下了决定:“你在这儿老实呆着,我潜下水摸索一番。”
薛浅芜拽着他道:“我也要潜水嘛!你就不知我曾多么向往,能够去死海洗个澡!不仅强身健体,还能治疗各类皮肤病什么的!如今得见这么一湖类似死海的水,早就欣喜激动难以自持了,我要坠着你下去!”
东方碧仁知道拗不过她,看看她的层层累赘衣服,皱了皱眉,却仍牵了她的手,跳进了湖水里。
“待会爬上岸时,你可不许叫冷!”刚到水里,东方碧仁就来了句。
“跟在你的身边,怎会冷呢?”薛浅芜俏皮道。她一直都记得,她的甜蜜情话,就是世间最好的强心剂,据说能够让东方爷丢盔卸甲。
东方碧仁扯紧了她,如鱼一般穿梭起来。水流轻轻从脸庞上划过,像风像雾,像梁间燕子的呢喃,还像人鱼轻柔的吟声浅唱。
东方碧仁怕她憋久窒息,在水底下托起了她。薛浅芜如同一根浮木,在东方爷的操纵下,旋转摇摆,半漂流在湖面上。
她本来想抗议,要与东方一起潜水并行,但是这种感觉似乎更好,颠簸好比冲浪。于是也就不做声了,很随意的,忽上忽下浮动起来。
东方碧仁寻遍湖底,也没见到那贾语博。最后从水里钻出来,拖着薛浅芜到了岸边。
薛浅芜从梦境中醒来,蒙蒙问道:“怎么爬上岸了?”
东方碧仁说道:“贾氏不在莫离湖里。”
薛浅芜一晕,差点忘了,还有正事!原本是找人的!
“那他会在哪里?还有其他水域通着莫离湖吗,是不是冲进了别地儿?”薛浅芜只能这样说了,因为她实在不知道,还有谁可以作为怀疑的对象。
东方碧仁指着湖水对面的山,说道:“莫离湖有一姊妹湖,叫莫弃湖,在山的另一边。姊妹湖之间,有一水道相连。”
薛浅芜好奇道:“我只看见一座横着的山,哪有什么水道?既然这边找不到他,咱们不妨去山后面看看?”
东方碧仁不多说话,和她一起去了。走到近处,薛浅芜才看明白,这个水道位于山腹中间,直穿山的心脏。莫离莫弃两姊妹湖,如此得以相连。
薛浅芜顿悟说:“所谓水道,原是山腹隧道!有水通过,便叫作水道了!”
说罢,一头就想扎进隧道里去。
“让我在前!”东方碧仁止住了她:“这条水道很少有人走过,恐怕会有蛇鳝毒蛭之类。”
薛浅芜乖乖道:“那好!不过快到洞口的时候,你要让我先出,我要比你先看到莫弃湖!”
“好吧……”东方碧仁无奈应道。
这条山体水道,宽可容两三人,约有里许之长,一片黑漆漆的。只有流水的淙淙声,在寂寞的回响。
薛浅芜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惊动了那些沉睡千年的怪物。待到光线越来越亮,眼看就要出隧道了,薛浅芜叫住东方碧仁,轻巧跃到他的前面道:“我先领略了莫弃湖的风光之后,你再观赏!”
说这话的同时,薛浅芜的眼光已往湖心掠去。只这一眼,她瞬间定住了。
莫弃湖的中央,有一平坦的大石,高出水面几寸,仿佛一片水中沙渚似的。在那大石上面,站着一位片缕未挂的女人。
丰满雪白的身子,完美诱惑的曲线。她的头发在滴着水,垂落在精致的锁骨上,几分慵懒,显得尤其魅情。圆润的肩,小巧的脐,平滑的腹,柔长的腿……好是一副香艳美图卷,宛若娇无力的杨贵妃,从华清池里新出浴来!
距离水中石不远处,站着一位神情震呆、口水直流的男人。虎背横腰,正是那猪瘪三。
猪瘪三的右手,正揪提着昏迷不醒的贾语博。贾语博的头发湿淋淋的,似在水中浸泡了很长时间。
那位艳得令人窒息的女人是谁?薛浅芜揉揉惊艳的双眼,细辨她的脸庞,我的天啊,那不是梅妍朵吗?
虽然知道她的身材惹火,但没想到竟是如此惹火!薛浅芜枉自长了一双火眼金睛,愣是很长时间没瞧出来!
“看到什么不寻常的了?”东方碧仁被她挡在后面,谨遵守着她的旨意,她说她先欣赏美景,那就让她先赏。君子与人无争,何况是对可爱的心上人?
感觉得到她的异常,东方碧仁好奇问道。同时伸出了头,想要与她共赏山间湖色。
薛浅芜顿然醒悟,猛地转身,一把捂住他的眼睛,吼着嗓子喊道:“不许你看!你不能看!”
虽然曾经多次尝受她的爆力,却从未见过她如此蛮横。东方碧仁在这紧要关头,选择了听匪女神丐的话。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任她紧捂着眼,一动不动,等着听她下文。
“你们两个……终究是赶来了……”石头上的美艳裸妇,说完这句,忽然纵身跳进水里,遁游消失了。
薛浅芜松开手,对东方碧仁道:“快救你的表弟!快救你的小姨!”
“我的小姨?她在哪儿?”东方碧仁往前探了一步,四下瞧去,除了看见朱柭散贾语博,哪有什么小姨?
薛浅芜道:“她八成是被猪瘪三那厮,羞辱强迫了番!刚才投水里自尽了,你要赶快捞她!”
东方碧仁不由分说,携起了薛浅芜,向湖中心游去。游了一半不到距离,却看见对岸边,一袭浓色紫红纱衣的女子,摇摇款款去了。
“那是你的朵儿小姨!她居然会潜水!”薛浅芜瞠目结舌道:“刚刚还裸着呢,打水里游出去,却穿好了衣服!我还以为她淹死了呢!”
东方碧仁从她的话,已猜出了什么。不禁有些感激,呆呆地看着薛浅芜。若不是这风风火火的小丐儿,今日不造成了尴尬?
薛浅芜红着脸,指着猪瘪三道:“挖了他的眼珠子,他敢对着你的小姨流哈拉斯!”
东方碧仁走向那朱柭散,轻声道了一句:“你最好能交代清,怎把贾府衙带到了这儿。”
朱柭散从眼福中回过神来,一看东方碧仁,登时吓得魂飞魄散,也不顾处身在何地了,一个劲儿地弯腰鞠躬,胡乱磕起头来。他的额头,在湖面上一点一碰,溅起很多水花。
“这又不比岸上,你乱磕个什么啊?”薛浅芜被溅了满脸的水,不耐烦道。
朱柭散痛哭道:“小的知道错了,大人放过草民吧……草民家里上有年迈老母,下有妻儿幼孤啊……”
东方碧仁只缓缓道:“坦白从宽。”
朱柭散抹擦了一把脸,也不知擦去的,是汗是泪还是水,断断续续地道:“草民是个蒙混眼的,被官位熏了心!因与那九元老定下协议,他们拿贾语博当试验品,来解多年累积的难题!小的在旁帮忙,如果事成,他们许诺府衙一职给我!可是贾府衙的命大,几死几生都没断气,九老助我之意又不明显,我就自己想办法了……当贾府衙被冲到莫离湖,我想藏在水里做些手脚,不让他浮上去,淹死他也就作罢……此时却看到了一个女人,就跟着她,来到了莫弃湖……”
东方碧仁叹了一声,淡淡说道:“放下贾府衙,回家反省去吧,半月不得出门,否则自找霉头。”
朱柭散捡回一条命,哪敢多说半句?双腿软颤,跪到水里,头扎进去,慌张潜伏着走了。
“他欺负你小姨,你却轻易饶恕了他?”薛浅芜着实觉得,东方爷的心肠,好得太过分了。
“你以为是他欺负小姨吗?”东方碧仁苦笑道:“如果没有猜错,这是小姨的美人计!朱柭散如把贾语博坠到水里,等咱们赶过去,肯定早断气了。而小姨看到了这幕,她一个弱女子,不能跟朱柭散硬拼,不然只会更激得他发狠,小姨便想出了这个计策!考虑到待会儿,大批观众涌过来时,人多不好收场,她才把朱柭散引到了山后面!小姨聪明的是,她预料到咱俩能寻了来!”
薛浅芜闻言,眼里满是崇拜的光芒:“你的小姨太绝顶了,我好喜欢!不过脱衣对她来说,并非什么难事!”
东方碧仁怪怪地瞅着她:“这是什么说法?她还不是被逼无奈吗,难道你见过的不止这次?”
薛浅芜急急摆手,忙澄清道:“没有没有,我纯属是话多烂嘴!”
好歹是他小姨,怎能说得太露?就把她们以前的生动交情,在记忆里活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