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世仙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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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四章 君的恩赐

蓝魅带着沧岚在魔宫四下绕了一圈,随后又去了炼狱台,沧岚并无记忆炼狱台的记忆,只从蓝魅口中得知曾经九音便是被千夜关押在这个地方。。

以礁石铺垫而成的路悬浮半空,每一块都被火烧的透着红光。两侧均是浓浓翻滚的火焰,触及则伤。一眼看去只觉得那些火焰都在往中间靠拢,心性不定者,稍不留神便会从这里掉下去。

这样的空间,一向适应清幽寒凉环境的九音又是怎样熬过来的?

若九音无法离开这个地方,后果又会变成如何?当日在魔殿看见的九音除了一丝仅存的灵气之外,丝毫没有生命的迹象,被折磨成这样的九音被关在这里究竟多久了?

而自己,却全然不知。

那日恍惚间听见九音的呼唤,那个许她一生相伴的九音还在等着她,她却因为自己一时的软弱而想要结束生命。如今想来,她觉得自己自私到可笑。

别样的滋味令她极其压抑,她很想念九音,想知道他现在好不好,想知道他是不是已经回了离恨天,身体又是否恢复。她很想,真的很想。

可眼前还有很重要的事没解决,她不能放弃。而九音,只要你在离恨天,便一定再将你带出来。

九音,等我。

两个人站在炼狱台上彼时相视,翩翩白衣被那火光映得泛红,有些分外的艳丽。炙热的空气迫使沧岚收回万千心绪,面对着眼前那女子,她依然神情淡漠的问道:“蓝护法带我来这里是为何意?”

蓝魅双手环胸,婀娜身姿因紧身劲装而显得格外窈窕,眉目间的凌厉与冷酷却与这炙热的地方形成鲜明对比,她淡淡扫视一眼沧岚,“这炼狱台是魔界处罚重犯所用的地方,只要在魔界犯了无法原谅的错,都会在这里被处以极刑并且推下炼狱台,让这炼狱之火烧他个七七四十九天,就连骨灰也不剩。”收回目光,蓝魅睨着沧岚,“带尊上来这里便是想要提醒尊上,在魔界,可千万不要犯错,否则,谁也保不住你。”

话说的别有深意,沧岚又岂能听不出:“多谢蓝护法提醒,沧岚一切自会注意。”

蓝魅冷哼,随后又抬头仰望着炼狱台上空处,淡淡道:“看见空中那黑影了吗?那是魔界最高的囚笼万丈牢,相比推下炼狱台的极致杀刑,在万丈牢内每日遭受烈火炙烤和冤魂欺凌,才是更为有趣呢。”

万丈牢……听到这个地方沧岚神色一变,那些不堪的记忆浮现脑海,血流成河的玄月谷,千夜残忍狠绝的话语,九音的殷殷呼唤,还有那以死来解脱的绝望,这些她从来没有忘记。

蓝魅眼见沧岚神色异常,心头便知她此刻必是想起了当日的痛楚,便也不介意继续讲诉下去,“我似乎忘记了,沧岚尊上已经在那万丈牢里呆过好几天了,魅儿很好奇里面是什么样的?不知尊上可否为魅儿讲诉那里面是何模样?要知那万丈牢可是用来关押魔界最痛恨的人所用啊,魔界对待敌人一向残忍,想来那个地方必然是令人恐惧的吧?”

沧岚从未抬头看过那万丈牢一眼,沉默了很久,忽的清浅笑了笑,“蓝护法若对万丈牢如此感兴趣,有机会可以自己亲自去感受,至于我……万丈牢就当是沧岚体验魔界的风土人情好了,即便万丈牢真的会让人痛不欲生,但此时此刻,我是活着的就已经足够。”

蓝魅眼神一凛,沧岚却在此时转过身去,“魔宫四下也走了,炼狱台也来了,蓝护法若无他事,沧岚就不再奉陪。”

言罢,便欲转身迈上礁石,身后蓝魅冷笑出声,道:“最后一个地方,必去之处。”

沧岚停下脚步,却并未回头,只淡淡道出两字,“走吧。”说完人又继续前行。

蓝魅心头一笑,并未多做言语,踏上礁石直往外界而去。

天潭处的叱天兽不知何时已经安静,叱天兽身躯半陷在潭水中,兽眼盯着山丘上逐渐远去的身影,锐利的目光难得流露出无奈之色。沉默很久,竟是一声沉叹,叱天兽兀自说道:“你也好,魔姬也好,终究都是为了魔界。天魔也罢,我也罢,亦然。可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徒添了满身仇恨?”

随着最后一个字音落下,叱天兽已经逐渐弯曲四脚匍匐在了潭水中,静静闭上眼似沉睡了过去。

天潭外,凛然身影落至玄武岩林,炙热的风撩起衣摆,热气扑打在脸上,竟是有些灼热之感。千夜静视着前方,似在思索什么,良久之后,便往书阁方向而去。脑海里却不断回想着叱天兽的话。

“天机老人告诉你以血契的方法唤醒我与叱天兽,这代价其实并非你所能想象,天元盘寄存我体内的确能让我不死给予我力量,代价却是不断吸食我的精元,我所修炼受益最大的其实是它。若你吸纳天元盘之力,后果也只不过是被它反噬。它给你时你能天下无敌,收回时更是连反抗的余力都没有。玄月谷沧岚便是例子,当日若非你及时赶至玄月谷阻止神月镜夺取沧岚灵元,沧岚的结局必然是魂飞魄散,千夜,我与你一样一心报仇,但同样也心悬魔界未来,你明白吗?”

缓慢的步伐渐渐停下,千夜回头望了天潭方向一眼,眉头微微敛起,眸光随着心事的纠缠而愈发的深邃。

良久,他才回过头继续前行。眼里装着不明的情绪,使得他整个人看上去都是十分沉郁的,玄色长袍在这一片岩林中更觉冰冷。

离开炼狱台,蓝魅直往书阁而去,沧岚虽不知蓝魅目的,却还是跟着去了。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落在书阁前,蓝魅疾步如风直接闪身进入,沧岚也在随后跟了进去。前脚踏进书阁,大门也在随后被蓝魅以内力重重关上。整个房间也因那唯一的光线被阻拦而显得尤为阴暗。

沧岚伫立原地平静的感受着整个书阁给人的感觉,即使是昏暗的环境,仍是让人觉得空旷幽冷。空气中飘来的除了淡淡墨香,还有书笺常年堆积在封闭空间而散发的潮味。

轻微的脚步声逐渐在靠近,还有被人在黑暗中注视的感觉。沧岚凭着感觉往那脚步声源方向望去,对着黑暗淡淡开口道:“这就是蓝护法说的最后一个必去之处?”

黑暗中没有回答,脚步声不知何时已经静止,但那被人注视的感觉却并未消失。

许久,黑暗中才传来一声轻笑,笑声不屑而讽刺,待她笑够之后,才饶有兴致的说着:“尊上难道还怕我会对你不利么?”

沧岚不答,侧面凝视着黑暗深处,欲以神识之术去探看这周围环境,哪知黑暗中突然浮现一道光芒,光芒随后分为数朵火焰向四周飞去,眨眼之间,整个书阁便逐渐明亮了起来。

沧岚抬眼环顾这书阁环境,心头倒是不由得赞叹,这书阁之大书籍之多简直可以用书海来形容,书册、卷轴、竹笺、甚至某些架上还有雕刻着奇异符文的石板,一排排,一层层,都排放的十分整齐有序。

这样的书阁,先不论里面那些书册内容是什么,单是整理就需得费些心思。

见沧岚看的惊讶,蓝魅倒也不急着说什么,只是摇曳着身姿往书阁中央处的案牍走去,案牍上同样放了一些书册,那都是千夜上次没有看完的。

沧岚则是走到一木架旁,从中随意抽取一卷竹笺打开来看,上面记录的是关于西海岛上有神鸟的典籍。想起西海岛,沧岚忽然便记起了水月宫的小颜似乎便是西海岛上的一只鸾鸟修炼而成,实不知这书中记载的又是否就是指的小颜?

“这些都是魔界历来记录的一些事,除此之外还有大荒百族每个族类的详细介绍,三界以及大荒历来发生的大事件,或者自上古时期的一些奇人异事,这些书阁里面都有相关记录。尊上日后要与少尊一同掌管魔界,这些事自然是知道的越多越好。”素手在案牍边缘轻轻徘徊,蓝魅余光睨着千夜上次翻过的那些书册,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笑意。

将手中竹笺放回原处,沧岚轻声回答:“这些都是世间难寻的奇书神籍,沧岚理应虚心拜读学习,只是沧岚对大荒之事并无兴趣,若真要阅览,沧岚只愿阅览魔界之事。”

“但这些书籍……”蓝魅将案牍上其中一本书册拿在手里,幽幽说道:“少尊早在几百年前就已经阅览完毕,尊上既为魔界尊主之妻,岂能不知三界事?”

沧岚笑了笑,“那只能怪沧岚懒惰不好学,尊主真要怪罪责罚,沧岚也毫无怨言。若蓝护法要让沧岚做的事仅仅是这个,那实在抱歉,阅览书籍一事只有改日再来拜读。我有事先走了。”言罢,沧岚转身便欲离开,只是才迈出一步,她又突然一个疾步旋转而至另一处,随后便是一声铿然。

蓝魅手中的书册已经深深的切入书架中。

四目相对,同样是双瞳剪水清亮明丽,却因各自心思的不同而散发两种眼神,一则淡漠冷肃,一则满是敌意。

蓝魅媚眼睨着眼前那女子,冷笑道:“沧岚尊上,不要以为你与少尊成婚,便能毫无忌惮随意作为,在魔界,你终究只是一个外人。”

外人?这个形容词倒也算贴切。她沧岚本就不是魔界魔族之人,却偏偏嫁了一个魔族之尊,或许在整个魔界,根本就没有人真的认可她,认可她一个离恨天宫主却成了魔界尊主之妻的身份。

但沧岚仍旧还是笑着的,面对蓝魅的为难,她似乎毫不为其所动,“蓝护法,至始至终都不是我在随意作为,那些书我自然会看,但并不是现在。”

“那现在你要做什么?”蓝魅冷冷说道:“继续着你的计划?还是想知道青染回天界之后有没有将魔界的事告诉澜歌?”

“我自有我要做的事,蓝护法你又何必咄咄逼人?”沧岚实不知蓝魅为何非要扭着自己不放,语气也逐渐冷了下来。而两人却因为过于专注,以至于忽略了门外悄然而来的身影。

“我咄咄逼人?”蓝魅似乎听到一件很好笑的事情般放声大笑起来,睨着沧岚颇为讽刺的问:“你和青染的那些事我早已暗中查清,而青染在离开前也已经承认了,她前两天给你的药物根本就不是治疗哑疾所用,你是故意让青染延迟治好哑疾的时间,待她将魔界地势打探清楚之后再好起来,为了让少尊将青染平安放出魔界将消息带出去,沧岚尊上不惜以自己为诱魅惑少尊,若不然少尊又怎会这般仓促的宣布你是他的妻子?你明知感情已经左右不了他,便以此来束缚,我说的对吗……沧岚尊上?”

最后四个字,蓝魅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那些话的确够刺耳,兴许蓝魅是知道当日在无琊发生的事,而她也觉得是自己引诱千夜。若不然青染那么轻易的就被放出又是为了什么?关键是这个时候自己已经恢复语言的能力。

巫女为千夜种下噬情蛊一事蓝魅不可能不知,千夜按理对沧岚是不该有丝毫感情,可偏偏两人却在一起了,按照蓝魅的理解,那只能是沧岚诱惑千夜了。

侧身,背对着蓝魅含恨带杀的眼神,沧岚不欲解释,对于一个不重要的人而言,她更无心去解释:“蓝护法若是觉得如此,沧岚也无话可说。”

蓝魅毫不退让,嘴角的笑意更甚,“所以你承认了你与天界其实一直都是串通好,故意潜伏在魔界为天界通风报信?沧岚尊上,为了你的目的,花费了不少心思罢?”

沧岚终是无法忍受,回头直视蓝魅那阴狠的脸,回以同样坚决,“蓝护法,我答应与千夜成婚是为了九音,青染一事我亦不否认,但并没有任何想要对魔界不利的打算。至于你说的魅惑……”她只能付之苦笑,却因为痛而使得眉心颤抖,“那只是我回报星昴曾经的情意,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可从来魔界道现在,我从未……”

那句话还未说完,紧闭的大门忽然打开,因为推门力道过猛从而令整个书阁都在颤抖,紧随而来的还有那盛怒的气息,原本就幽冷的书阁,在瞬间便弥漫上浓浓的怒意,还有那令人惊恐的杀气。

欲说的话凝结在喉,秀眸怔怔的盯着蓝魅,下意识抓着衣裙,沧岚被身后那眼神看的浑身发冷,并且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

蓝魅惊愕的抬眼往门口望去,一道身影正凛然而立,只此一眼,便能感觉到那人强烈的怒意和杀气。

“少……少尊……”蓝魅难以置信的看着门口那人,一时间也是惊得说不出话来。

“出去。”两个字,几乎是那个人吼出来的。蓝魅被那声音吓得浑身一颤,低着头竟是不敢再看那人。可她也不敢再继续停留,侧身从沧岚身边快步走过,走至门口旁看了千夜一眼,余光又扫了前方的沧岚,方才的惊恐转瞬就成了嘲讽。

门,再一次被重重关上了,只是不知这关门之人究竟是谁。灯火通明,屋子里气氛却紧张到不敢呼吸。

门口站立着的人缓缓提步靠近沧岚,目光一直牢牢锁在沧岚身上,怒而恨的眼神,如那炙热的火焰一般势要将她烧毁。随着那人气息的越来越近,沧岚只觉得整个屋子都充满着令人窒息的怒气。

有时候不愿解释,真的会给自己找很多麻烦。

可终究,她还是很淡然的转过身来,迎面对上千夜直视自己的双眸,明知那眼里是一片火海,她却依然笑着说道:“你不是去见叱天兽了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声音有些底气不足,还带着几分担忧。

脚步在沧岚面前停下,千夜低眉看着沧岚,嘴如勾起一抹阴冷的笑,完全忽略了沧岚问的话,只是颇为讽刺的说道:“与青染合谋?还有别的吗?”

“千夜!”

“闭嘴!”千夜带着满腔怒气冷喝出声,凤眼死死的盯着沧岚,每一个字都是他的愤怒,“我还一直以为你真的是因为灵元被封才无法恢复语言能力,我信了你,也信了青染,可你呢?你又做了什么?如果不是魅儿,我是否就永远也不知你心中真正的想法?为了九音才与我成婚的吗?你如此在意九音,为什么不跟他一起走了,一起去过你们心意相通的神仙日子啊?方才魅儿说你引诱我,你怎么不直接告诉她是我逼迫的你,嗯?你以为你真有那个本事让我被你引诱吗?”

“千夜,够了。”胸口因为呼吸急促而上下伏动,沧岚紧攥着衣裙的手因为用力而颤抖着。“我与你之间的事,我希望你不要牵扯到九音身上。”

“够了吗?”哪知千夜竟是一声冷笑,上前再次逼近沧岚,俯着眼前人那苍白的容颜,笑的如同修罗般残忍,“提起九音你便不能忍了?为了九音你也什么都做得出来了是不是?若早知这样,当初在鬼雾林我就应该直接将九音打得魂飞魄散,而不是只毁了他的肉身。”

“啪!”

清脆响亮的声音阻断千夜那失控的话,随后便是一股热流从嘴角缓缓溢出,千夜偏着头,左脸颊此刻正火辣辣的疼,抬手用指尖擦拭一下嘴角,那是鲜红的血液。余光睨了一眼尚处于混沌状态的沧岚,眼神已然冷如残冰。

沧岚整个手掌都是麻木的,麻木到她不知是收回还是去触碰方才那一巴掌下去的容颜,但现在再看千夜那目光,她已经是不敢再去触碰了。

“好!很好!”千夜笑着,笑的张狂邪魅,完全不觉脸颊的疼,他直起身再靠近沧岚一步,一字一句的说道:“看来为你解开封印,真是一个错误的恩赐。”

“恩赐?”沧岚看着眼前之人,竟是不由得笑了出来,僵在半空的手重重垂下,近在咫尺的望着眼前人,“你所谓的恩赐是什么?解开封印吗?还是放了九音?”

千夜不语,只是那目光仍旧寒冷。

“九音与你有何冤仇,你为何要这样对他?他待你不够好么?他做过一件对不起你的事了吗?你的仇恨要牵扯多少人你才罢休?”沧岚皱着眉问千夜,迎上那冷酷不见丝毫放柔的目光,她才明白,九音曾经是对星昴好,可眼前人不是星昴。他当然不会理解。

苦笑着摇摇头,沧岚低下头颤声说道:“是啊,如果不是因为九音,我断不会答应与你成婚,那么请问你又是为了什么?”泛红的眼眶,轻声的疑问,她抬头望着千夜,终究还是将心头一直埋藏的问题问了出口:“其实你现在根本就不爱我,为什么要娶我?因为我的灵元是神月镜的仙灵,可助你攻下天界?可助你复仇成功吗?”

千夜被噬情蛊所害,根本不可能会对自己还有情感,即便当日千夜醉酒时说的不舍,她也不能明确那是不是就是爱。这个问题她一直都知道,也不想得到答案。

可越不想得到的答案,答案反而越清晰。

千夜抚上那凄楚的容颜,嘴角的笑意更甚,却不见半分怜惜,他最后的怜惜都在步入这扇大门之前,他想好好对她,也想努力找回曾经星昴对沧岚的情感。可星昴爱沧岚,但千夜最痛恨的便是欺骗和背叛,尤其是与天界有关的背叛。

”为什么娶你?“千夜笑的残忍,“因为我想让你为我魔族留后,想让我们的孩子也和我一样,而我也觉得没有谁比你更合适了,澜歌钟情与你,云邪与你交情匪浅,这两个都是天界与离恨天举足轻重的人物,再加上你的灵元又是神月镜的仙灵,娶你……比任何人都有价值。”

话落尽,人却禁不住的踉跄倒退,虚浮半空的手只能感受到仅存的残温。

“价值?价值?哈哈哈……”一遍一遍的呢喃着这两个字,眼里似有什么东西落下却浑然不知。恍惚间想起了万丈牢时千夜说的那句话,失去灵元的自己,如何才能将价值发挥到最大的作用?那句话如今想起来,才明白原来失去灵元的沧岚,唯一的价值也不过是为这个人繁衍后代。

多么可笑荒谬的理由。

沧岚努力让自己站直,眼里只剩下一片嘲讽,“千夜,在你眼里,除了利用价值之外,你可还有丝毫感情?”

“万丈牢的时候我就说过,仙者无情,魔者无心,到现在你还问我要感情?”千夜收回手转身背对着那双眼眸,“如果你还抱着期望以为我还能回到以前,那我此时此刻可以十分肯定的回答你,不能!”

再回头漠视那个脸上血色全无的女子,他不禁轻笑,“我变成今天这样,就不可能再做回以前,你觉得你还能改变我什么?你又是否知道,这个世界上除了愿你为你改变的人以外,你能改变的永远只有你自己。”

“固执不可怕,可怕的是固执到盲目,固执到无可救药。”嘴角笑意更甚,千夜对着沧岚轻声低语,“沧岚,你两者都占了。”

语气轻如风拂,却利如刀刃,刀刀见血。

四目相对,彼此怨恨的目光已将对方卷入一片毫无边际的大海,谁都不肯放开,谁都得不到解脱。

攥着衣裙的手用力到指甲泛白却浑然不知,定定的看着这个仅在咫尺的男人,却找不到一句话来反驳。她留在魔界也不过是能挽回在仇恨中迷失的千夜,因为这个人,她可以忍受任何痛苦,任何磨难,也可以为他而不计后果。

许多次她看到了希望,千夜也给了她希望。可在最后这个给她希望的人再次告诉她。你所以为的,都是假的。你改变不了我,我也回不到过去。

人总想着把别人改变成自己心头所想的模样,可灵魂是独立的,思想亦无法复制。谁都不是谁的傀儡,能改变和愿意改变是两回事。

看清了,明白了,方知是自己太痴了。

禁不住的踉跄倒退,沧岚扶着身旁的木架站着,额间虚汗直冒,目光也再不看千夜一眼。自来魔界以后,她从未安稳的歇息过,每一次闭眼不到一会儿最后都会被自己惊醒。

担忧,噩梦,莫名的预感,以及身体的痛,一直紧绷着神经的她根本无法安稳。

这些千夜都不知道,或者说未曾在意。

一间安静到失去人气的书阁,她沉默着,千夜也沉默着,也不知是谁在等谁开口,无论是解释还是了断,都不过一句话罢了。

许久,沧岚似乎觉得累了,深深的闭上双眼,欲言好几次,都在最后化作了沉默。直到她感觉到千夜在缓缓靠近时,她才毫无悲喜的开口说:“我想离开。”

往前的步伐被迫停下,烛光中凝视着那苍白的容颜,他回以坚决,“不可能。”

“请你……予我公平。”

“公平?”千夜皱眉冷声道:“我给你的就是公平,我不给你一样如此。”

睁眼看着他,“千夜,我改变不了你,你一样也改变不了我,我要离开,任何代价。”

不计任何代价的想要离开,是她的固执。

千夜在那双眼里看见的决心,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多,彼此相视,谁都不愿屈服,放佛这一败了就是彻彻底底的败了。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两个人也不知这样僵持了多久,直到一个人冷然转身,方才打破了这场冷战。

“明天,我给你一场公平的决战,若你能赢,我不再左右你的去留,若你输了,从此以后了断你所有的过去,包括那些不重要的人。”沉冷的声音和着利器落地的清响一同回荡在整个书阁,随后便是大门打开时厚重的声音,玄袍离去时空气中还余留着他的气息,寒冷薄凉。

地上躺着的,是沧岚遗留在万丈牢的寒剑。千夜将沧岚带回无琊之后,又将寒剑带回,最初不还是因为沧岚灵元被封无法用,后来不还是因为沧岚已经用不着。

可他一直都是带着的,沧岚从未察觉。

纤薄修长的剑身,冰凉寒冷的触感,明明还是那把熟悉的剑,可再触碰时竟然尤为陌生。是太久没用了么?还是因为找不回当初执剑时的那份感觉?

沧岚跪坐在冰凉的地面,手中寒剑一样冰寒,左手拂过剑锋时,还能引动一层透明薄雾缭绕漂浮。回望那大开的门,离去的人再也不会归还。

物是人非,究竟谁改变了谁?

泪,顺着脸颊缓缓流淌,打落在冰凉的剑锋上,以为会凝结成冰,其实不过化作烟雾消散无形。很多事,本来就没有结果。

一场决战决定去留,手中之剑又会沾上谁的血?沧岚无法预知答案,只能努力去争取赢。

可是赢了,就真的自由了吗?

心若被束缚,哪里能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