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当今皇帝,也不比他更熟悉这座皇宫的一角一落。
宁蝾饱含深意地一笑,顺势牵住她的手,语气更柔了几分,“放心吧,这儿不会有人偷听的!”
冷沐真不解,没好气地挣脱开他,“你怎么就知道没人偷听?!”
回府几日,这也不知是她第几次拒绝他......宁蝾无奈一摆手,眉目跟着一挑,“我怎么知道的,说了你也不会信!”
她确实不会信,这个大话精,她才不会上当!
随即一扫重华宫偏殿,因是庆典所用,所以平时十分空旷,只有庆典时才摆起桌椅。幸好有一面大屏风在角落,正好供她更衣使用。
冷沐真轻舒一口气,主动伸手,眼神跟着瞥向他,“衣裳呢,快给我!”
难得她如此主动,宁蝾玩心未泯,随即无赖一笑。缩了缩手中的衣裳,丝毫没递给她的意思,“我看你挺喜欢这湖蓝蚕丝裙的,这裙子也衬你的气质,不换也罢,干脆用内力烘干衣裳得了!”
“你!”冷沐真一气,伸出的五指一合,只留一个食指,指着他的鼻子。
刚刚是谁让她换上衣裳的,是谁说推她下湖,是为了让她换下身上衣裳的?心口相驳、表里不一、道貌岸然、不可理喻、无赖至极,这跟耍她有什么区别?
“阿嚏!”一声喷嚏,顿时将她接下来要骂的话,全部吞回肚中。
虽不信她真的受了风寒,宁蝾依旧一惊,眼中担忧之色尽显,下意识扶住她的手臂,“怎么了?风寒了?快把衣裳换上!”
见他松懈,冷沐真暗暗一笑,顺势抢过他的衣裳,转身到屏风之后,“若敢偷看本小姐,当心你的眼睛!”
小聪明!宁蝾无奈摆摆手,随口讹了一句,“偷看谁也不看你,扁豆!”
屏风之后的冷沐真轻轻一哼,褪了衣裳低头看看自己的身材。
虽然还没发育好,但以她前世的经验,绝对是潜力股。哼,居然敢说她是扁豆,没眼力!
褪去半湿半干的裤子,突然横空飞来一条绢帕,迅速却不至于伤人。
冷沐真伸手一接,便听屏风的另一头道,“身子湿着也不好,擦干了再穿。脱半天才脱完衣裳,你的动作能不能快一些?”
听了他前一句话,她不禁刚有些感动,可听了后一句,不由恼羞成怒,“你丫的怎么知道我刚脱完?是不是偷窥我,变态色狂!”
宁蝾眉目一挑,语气也跟着轻浮,“以我的功力,这屏风还挡不住我的眼,你若想我偷窥,直说就好了!”
“谁想让你偷窥?色魔混蛋变态精神病,你要再敢说句轻浮的话,我就割了你的舌头!”冷沐真一边迅速拭干身子,一边破口大骂。
割舌头还算是仁慈了,以她的行事作风,绝不会留人活口!
瞧着屏风后若隐若现的身影,宁蝾微有心动,呼吸也不由一紧。
这一刻,突然不知该怎么回应她的骂声。遂背过身子静了心,出口才知道声音有些沙哑,“换好了就快出来吧!”
丫的他怎么知道她换好了?!
尚没意识到他的变化,冷沐真恼得绕过屏风,才见他背着身子。
浅黄的袍子上,绣着代表贵族的雄蟒。因是背对着,只看到了蟒的尾部,却不失一分傲气,能想象正面的威武。
他一手背着,一手自然垂于一侧,衬得双肩尤其宽厚。一件原本松垮的衣袍,竟被他穿出一种紧身的感觉,健硕的身材若有若无、若隐若现。
他并不像其他将军的粗野,也不像一些书生的文弱。他身材健实而不魁梧,足让人有安全感,而不至于威胁。
单是背影,便不由让人浮想联翩......
听到身后的动静,宁蝾才转身一瞧。只见她恍惚的神色一掠而过,他不由微微一笑,笑意阳光和温暖,与他的气质毫无违和。
打从在妙衣阁,第一次见到这件香锦娇梨裙时,他便知道最适合她。
从昨晚开始便期待她穿上的样子,辗转难眠之时,也想象了许多画面,唯独没想到她这样美。
梨,娇弱也。她,强势也。两者完全相搏,她竟能穿出尤为特别的气质,怪不得以前的她从不穿黄,原来如此迷人......
四目相对只是一刻,外头便响起一阵太监尖细的声音,“皇上驾到!”
宁蝾晃神过来,早有料想地一笑,“冷世子还是憋不住来救你了,十几年了,一点长进都没有!”
话落,转眼间他已经消逝于眼前,一点踪迹也不留。
他前脚一走,皇帝的仪仗便浩浩荡荡而来,几个主子行在前头,先一步跨进了偏殿大门。
见只有妹妹一个人,冷亦寒才松了一口气。但也不乏疑心,如果没做亏心事,宁蝾大可留在这,做了亏心事才要畏罪潜逃呢!
南宫墨也松了一口气,但见她换下了湖蓝蚕丝裙,脸色不由微变。
湖蓝蚕丝裙,连同他身上的蚕丝袍子,都是他让尚服局定制的。原本想今天有所动作,没想到被宁蝾捣乱,也不知他是否故意!
那件蚕丝裙是以姝贵妃名义送的,姝贵妃自然晓得她穿了蚕丝裙。可转眼怎么换了件裙子?
疑问之下,姝贵妃还是不表露地一笑。皇帝一向不喜女子穿浅黄,连皇后都不允许。
而这丫头却穿了,看来今天有更好看的戏了......
人人都是各怀心思,皇帝更是目光一黯,若有深思地打量了冷沐真许久。
注意到主子的细微变化,李佺轻咳一声,示意冷沐真,“冷大小姐,皇上驾到,还不行礼?”
行礼?怎么行礼?昨天见皇帝,因为装重伤所以没行礼,她也不知道如何行礼。
大脑快去搜索了一遍,还是一点信息也无。总不会叫她跪下吧?她可是连天地都不跪的!
冷沐真只好无赖,“昨日受了重伤,今日又被宁蝾推下湖,臣女现在连说话的力气也没了,皇上还要臣女行礼?”
有关宁蝾这个魔头的事,也没有敢议论。
显然皇帝是第一次听说,惊色之间不乏忧色,“什么?蝾小儿推你下湖?来人,快召太医来,沐丫头,你跟朕说说他为何推你!”
四公主的手已经包扎好了,跟在皇帝身后突然一怒,“父皇,她说谎?刚刚她还有骂我的力气,现在怎么连行礼的力气都没了?”
说着,半真半假地胡诌道,“儿臣一点没惹着她,她上前便要打儿臣。如此便罢,现在居然端起架子不行礼,欺君瞒上、目无父皇,该当处死!”
她也不敢言语宁蝾,遂指了指自己的伤,“父皇瞧,这便是她打的!”
皇帝神色平静地一点头,睨了睨冷沐真,“沐丫头,你伤了朕的女儿?”
听这语气不对,冷亦寒一惊,忙上前微微一拜,“皇上明察,真儿确实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更不可能打四公主。当时在座的都看见了,是四公主诋毁真儿,宁世子才让贴身侍卫出手阻止的。”
“哦?”皇帝似是明白地一挑眉,老态龙钟的脸上,微有一分似笑非笑的笑容,“朕听说蝾小儿这几日十分护着沐丫头,原来所言非虚啊!”
就他?还护着她?!冷沐真没好气地一撇嘴,“皇上别恶心臣女了,那个混蛋,阴险狡诈、心狠手辣、不得好死!”
冷亦寒也忙理清界限,“宁世子出手阻止,既打断了四公主的桡骨,还推了真儿下湖。真儿身子弱,还要受一身寒气,宁世子确实阴险狡诈、心狠手辣、不得好死!”
他可不怕宁蝾,言语几句更是毫无忌惮!
听这俩兄妹抱怨,皇帝突然龙心大悦,“哈哈哈,天底下敢骂蝾小儿的,也就你们兄妹二人了!”
原以为皇上会龙颜大怒,怎么反而笑了?
姝贵妃细细思量一番,才故作担忧地上前,“四公主偶尔任性,你该让着她,也不至于让宁世子推下湖。衣裳一定湿了吧,快些去换一身吧!”
故意提及衣裳,姝贵妃有意无意地瞧了皇上一眼,故作疑惑地颦眉,“真儿,你怎么穿浅黄的衣裳,你......”
她欲言又止,似乎在试探皇帝的变化。
四公主亦想起皇帝不许女子穿浅黄衣裳,心头不由一喜,面上依旧恼怒,“父皇你看,她衣裳不正、藐视君上!”
南宫墨亦有所思,原以为宁蝾与她有意,却没想到宁蝾给了她一件浅黄衣裳。
宁蝾知晓皇帝心思,显然是故意害她。这样看来,他们之间,确没他想象得那样亲密!
姝贵妃故作紧张,“真儿啊,你怎么能穿这样的颜色,快、快脱下来!”说着,上前要扯她的衣裳。
又要她当众脱衣?冷沐真不明所以,见姝贵妃虎视眈眈而来,马上退了一步,“姑姑要我在这更衣么?姑姑有没有羞耻心?”
冷亦寒忽觉不安,这才想起皇帝的忌讳,忙解释道,“皇上息怒,真儿并非刻意冒犯,那衣裳是宁世子送的!”
原本就是宁蝾的罪过,推给他也正常!
四公主却蔑然一笑,“宁世子会送她衣裳?笑话!父皇若不处死这种僭越之人,儿臣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