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就来请她,春天本就犯困,还让不让人好好睡觉了?
冷沐真故作不醒,翻了个身子,用被子蒙上耳朵。只听外头芷蕾一句,“奴婢早说了叫不醒小姐的,朱嬷嬷还不信么?”
话落,朱嬷嬷竟重重叩门几声,语调也随即抬高,“大小姐!大小姐!贵妃娘娘辰时三刻在假石园设宴,大小姐务必早一刻钟到达,不然贵妃娘娘大怒,奴婢可担不起责任!”
警告的话一出,芷蕾也不示弱地提醒一句,“朱嬷嬷最好注意礼数,当心小姐的匕首!”
她听说过冷沐真的匕首,连太子也敢砍伤,更何况她一个老奴婢?
这才忌惮了几分,语气也跟着弱了下来,“奴婢最多帮大小姐争取半个时辰,大小姐去了困意,就快起床梳洗吧!”
比起之前的警告,这话多了几分央求,像是在说:我一个奴婢,做不了娘娘的主,还请大小姐不要为难呀!
冷沐真虽静静躺在床上,脑子却静不下一刻。
所谓魔宫危机,除了被洛商视为眼中钉,打杀了许多弟子外。更重要的,还是魔尊现下身中三种剧毒。
她虽不知魔尊为何会中毒,但其中一毒为寒毒,其解药恐怕只有洛商皇宫有。
现下有机会入宫,说不定能找到那一味解药,替魔尊缓解一分剧毒的折磨。
想着,冷沐真已经从床上坐起,轻声吩咐一句,“芷蕾,给我梳洗吧!”
听到里头满是困意的声音,朱嬷嬷一喜,忙将一个礼盒交给芷蕾,“今日假石园设宴,大小姐一定要细心打扮,这是贵妃娘娘给您准备的衣裳,请您务必穿上。”
冷沐真平静地应了一声,芷蕾便拿着礼盒进了内室。
趁着芷蕾打水的空当,冷沐真伸手开了礼盒,拿出那件衣裳细细端倪。
乃是一件湖蓝色的长裙,蚕丝轻薄、价值不菲。配以一条同色的束带,用同心结绑着一块碎玉,正是进贡的极品宝石。
以她的估算,这裙子的价格万两不止。任凭冷族财富,姝贵妃不过冷族旁支,应该不会到她手里。
那么她就是用私房钱买的了?一出手就这么大方,可见最有钱的还是皇家呀!
芷蕾正好打了水来,细细替冷沐真洗了脸,才看向那蚕丝的衣裳,不由眼前一亮,“天哪小姐,这姝贵妃出手忒是大方了!”
后妃一年的例银,也不过千两银子。姝贵妃一出手就是万两,这不是当众打自己的嘴巴,说自己贪污受贿么?简直愚蠢至极!
冷沐真没心没肺地一笑,“她出手的确大方了,地位估计也要不保咯!”
晨时阳光轻柔,不乏轻风微冷。芷蕾挑了件微厚的中衣,衬在长裙之内,“春天忽冷忽热的,小姐多穿件保暖些!”
话罢,又替冷沐真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便扶着主子出了内室。
见浅妆淡抹的冷沐真,穿着一身湖蓝裙子,飘飘欲仙。朱嬷嬷也被惊艳了一回,“三年不见,大小姐出落得越发标致了,简直能与尚书令千金媲美了!”
听说尚书令千金,是洛商第一美人。
冷沐真一笑,却不见喜色,“嬷嬷过奖了。”她从不屑与无名小卒媲美!
朱嬷嬷也是一笑,有着深宫中人本有的伪装,叫人看不出她的真正心思,“马车就在门外,大小姐请随奴婢来!”
跟着她出了湘竹苑,绕过一堆假山假石,又穿过一道长廊。
自冷府东门而出,只见一辆香楠木马车,其色不深不亮、浅黄略灰,淡雅文静、温润柔和。
楠木一向为皇家所用,香楠木则是楠木中的极品,遇水便有阵阵雅香,一两重就价值连城。
马车简单却不失贵气,纹理更是巧夺天工,一条蛇盘旋在上,威仪自生。
冷沐真下意识向马车走去,却听朱嬷嬷顿足,“这......贵妃娘娘的马车呢?”
这香楠木马车,竟不是贵妃的马车么?冷沐真也停了脚步,只见马车的帘子一启,一男子自里头而出,“真儿,来!”
抬头向那人望去,原来是这具身子的兄长,冷亦寒。
从回府以来,她总共见了他两回。第一回是他迎她回府,一听说祖母病故,他便没了踪影。第二回便是荣亲王要出手打她,他突然出现,阻止了荣亲王。
这回他又出现干嘛?
冷沐真站着不动,试探地看了他一眼,“贵妃娘娘召我入宫。”
冷亦寒自若地一点头,仿佛早知道这事,“今日假石园宫宴,所有公子小姐都要进宫。不能让贵妃的马车久等,我便让她们先回了,你搭我的车去!”
虽都出自冷族,可堂堂贵妃的马车,还不及冷亦寒这个晚辈的香楠木马车一分!
朱嬷嬷心下若有不甘,主子在宫里叱咤风云,亲自派了马车来接,却被赶走了?!这不是摆明了说,冷族嫡子嫡女尊贵,贵妃的马车不配接送么?岂有此理!
心下已经将冷亦寒骂了一通,但凭着朱嬷嬷的心机,还是恰到好处地隐藏了心思一笑,“冷世子安!”
冷亦寒不屑一眼,只亲自下车去扶妹妹。
只见朱嬷嬷无助在一旁,“冷世子赶走了贵妃娘娘的马车,那奴婢如何进宫?”
最是讨厌这些宫里的婆子,心狠手辣、多舌多话、肮脏不堪!冷亦寒勉强睨了她一眼,语气依旧高不可攀,“嬷嬷想坐本世子的马车?”
朱嬷嬷心下一喜,面上不露声色,恭敬地一礼像是拜谢,嘴上却还客气,“奴婢怎么敢劳烦冷世子?”
“知道自己不配就好!”冷亦寒清冷一哼,连余光也懒得在她身上逗留,“冷族得皇上特许,可用皇家专用的楠木,连你家主子都不配坐,更何况你!”
这一番冷嘲热讽,压得朱嬷嬷差点喘不过气,面上却还要赔笑,“是奴婢多想了,奴婢徒步回宫即可。”
徒步回宫?
冷亦寒的脸上,终见了几分笑意,却也透着十分的轻蔑,“等嬷嬷徒步回去,宫宴就已经结束了,还怎么向贵妃复命?本世子格外开恩,给你准备了一个好东西......”
感觉到朱嬷嬷脸色微变,冷亦寒笑意更深,“朱嬷嬷最懂礼数,还不先谢谢本世子?”
听他这么说,朱嬷嬷立时叩首,“奴婢多谢世子美意!”
叩首而起,只见随从牵出一辆简陋的猪车,由三头母猪拉着,肮脏得令人作呕。
不只母猪不堪,车子所用的木头,也是不坚不柔、做工粗糙,估计用力一拉就塌了。
朱嬷嬷脸色铁青,直直看着猪车,再说不出一句话。
对上冷亦寒的脸,却巧笑起来,“听说嬷嬷最爱吃猪肉,本世子特地备了猪车给你。等到了宫里,嬷嬷便宰杀了吃,一举两得!”
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朱嬷嬷惊吓得差点一命呜呼,只听冷亦寒继续警告道,“这可是冷族的一片美意,朱嬷嬷不会拒绝吧?”
一听警告,朱嬷嬷的伪装一下破功,不顾东门外的路人,便连连磕头,“冷世子三思,奴婢、奴婢实在......”
由着她磕破了额头,冷亦寒才傲出最后一句话,“日后再敢半夜三更来,吵着真儿休息,就没有今日这么轻松了!”
话落,向几个随从摆了一个手势,示意他们扶朱嬷嬷上猪车。而他自己,则亲自扶妹妹上了香楠木的马车。
看着朱嬷嬷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的脸,冷沐真也忍不住笑了出来,“昨日程管家也惹了我,哥哥一并教训了吧!”
“你倒贪心!”对着妹妹柔和娇然的脸,冷亦寒的脸上,才多了几分溺爱的笑容,“等宫宴回来,再替你教训程宽。”说着,已经伸手。
冷沐真双眸含笑,“好,回来再教训,你可别忘了!”说罢,乖乖伸出了手,搭在兄长掌心,由着他拉自己上了马车。
原不想跟这些小人物动手,现在既然有人愿意替她教训,她自然乐见其成!
前日冷亦寒做了逃兵,一听说祖母病故,就扔下妹妹逃离现场。
本以为他与这具身子如出一辙,是个怯懦之辈,没想到还挺疼爱妹妹的嘛!
想到这,冷沐真不由得意一笑。
穿越到这里,有个溺爱自己的干爷爷、有个爱护自己的祖母、又有个疼爱自己的哥哥,她是不是赶上幸福的火车了?
这得意的笑意只是一瞬,等冷亦寒吩咐赶车而回神,便只见她嘟囔着嘴巴,像是不满的样子。
这样子也极是可爱,像个赌气的小孩子。冷亦寒遂一笑,“小丫头又闹什么脾气?”
冷沐真眼神一白,“这香楠木的马车,连贵妃都不配坐,我哪里高攀得起?”
三年不见,她的变化倒是很大。以前就只知道哭、委屈、惧怕,现在居然会生气了。
冷亦寒不怒反笑,“你是我的亲妹妹、冷族嫡长女,贵妃不过庶女,跟你能比吗?”
冷沐真依旧不悦,“前日祖母假说病故,我四面楚歌、哥哥却不知所踪,还好意思说我是你的亲妹妹!”
还以为她在气一大早就要进宫,没想到是气这个,冷亦寒无奈一笑,“还不是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