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阳光越发耀眼,昨儿、今儿晴了两日,天气热得也越发像夏季。
刚进宫门,便见一拨人急匆匆来回,抱着一堆东西往夜薰宫赶去。
原还不觉,靠近才发现是冰块。
夜薰宫,便是今日宫宴所在。
“早膳、午膳都没吃,你不饿?”宁蝾轻松抱着丫头,一路不喘地向夜薰宫而去。
并非宁蝾显摆自己的臂力,杉木马车一般情况下不能进宫,只能送他们到宫门口,再换乘宫里的马车。
凑巧今日宫宴,来人太多,马车都被占据,宁蝾只能抱着丫头徒步而行了。
反正无碍,只当是锻炼身子了!
经他一问,冷沐真的肚子便是一叫,随即点了点头,“饿,所以进宫吃刘家的,占刘家的便宜!”
听着她天真的语调,宁蝾低眸睨了一眼,无奈一笑。
“宁世子、大小姐,你们怎么才来?”
刚走到半路,一旁便响起刘瑁的声音。
转首一看,只见刘瑁带着几名随从,也是徒步往夜薰宫赶去。
今儿是怎么了,连皇家人都坐不上马车?
靠近时,才闻到刘瑁身上的酒香,原来是喝过了头,出来逛一逛醒醒酒的。
刘瑁刚一走近,便向宁蝾的手臂一个劈掌,“大庭广众的,你们怎么一点忌讳都没有?欺负本皇子没有女人陪伴么?”
幸而宁蝾躲得快,才没有被刘瑁伤到。
瞧着他酒醉未醒的样子,冷沐真拍了拍宁蝾的手臂,示意让他放她下来。
宁蝾很快照做,冷沐真刚一下来,便夺过一个冰块。以真气化冰,将冰水直接浇在刘瑁头上。
“啊!”刘瑁被冻得直直发抖,原迷糊的意志,也被冰水浇醒。
刚一清醒,便恼怒地瞪向冷沐真,“疯女人,你做什么?!”
冷沐真悠悠一个白眼,“还能做什么?给九皇子醒醒酒呗!”
说着,对着被抢了冰、冷在一旁的太监摆了摆手,“再去冰库,重新拿一块冰送去吧!”
“是。”太监应了一声,马上退了下去。
区区太监,即便冷沐真的行为不合礼数,他也不敢指出,更没权利指出。
太监们一散,只留刘瑁落魄在一旁,几个随从也不敢讲话,深怕主子迁怒奴才。
“阿嚏!阿嚏!阿嚏!”刘瑁连打了三个喷嚏,喘气声跟着浓重起来。
并非他的身子弱,宫里所用的冰,都是天山、长白天运来的极寒冰,几块便可匹敌空调,常人哪里受得了一淋?
见一群呆愣愣的随从,冷沐真无奈一笑,“你们主子着凉了,快带他去太医院吧!”
“是是是!”随从应了一声,这才知晓自己该做什么,忙扶着刘瑁离开。
瞧着刘瑁离去的身影,宁蝾亦是无奈,“他又没招你,何必这么对他?”
冷沐真冷冷一哼,“哪里没有招我?伸手便要打你,招你不就是招了我?醉酒了就乱打人,给他一个教训,叫他知晓什么人该打、什么人不该打!”
宁蝾只是点头一笑,想伸手抱起丫头,却被她躲开,“这么些天了,应该可以走了。”
“你且试试!”宁蝾点了点头,伸手小心扶着丫头的手臂,带着她走了几步。
每一步都被纱布牵制着,冷沐真遂蹲下身子,提起裤子、脱了鞋子。
刚要拆纱布,便被宁蝾拦住,“这里是皇宫,你怎么说都不说便脱了?”
冷沐真却是一脸无谓,专注拆着纱布,“又不是脱衣服.......”
将纱布拆完,宁蝾也蹲了下来,细细看了看丫头的伤势,“确实好得差不多了!”
“我难道看不出来么?日日被你抱着,我都快丧失行走能力了!”冷沐真说了一通风凉话,随手将纱布一扔,便往夜薰宫而去。
瞧着一地的纱布,宁蝾摇头一笑,丫头的不羁,简直与他一模一样!
两人具是不管,携手往夜薰宫而去,刚走到门口,便听得里头传来皇帝的笑声,“好!柔儿此曲不仅作得好,弹得亦是出神入化!”
皇帝话落,立马有人附和着点头,“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的几回闻啊!”
“云小姐果然才貌双全,为我们洛商第一女人才啊!”
“何止是洛商?天下间,恐无人匹敌啊!”
“此曲确实不错!”说这句话的人,并非附和皇帝的人,而是一位明黄衣裳的女子,一颦一笑间尽是大方得体。
冷沐真闻声看去,那女子体态丰腴,贵态与王熙凤无异。身着明黄色的龙袍,语调傲然仅次于皇帝。
头戴红玉龙冠,配以一支银色步摇,不仅不减一分贵气,反倒衬出她原有的清美。
她嘴角淡笑,顾盼间浓长的眼睫毛跟着一颤。每一帧动作、每一帧语态皆是媚然倾城,一如西游中的女儿国国王!
冷沐真看得一愣,瞪大的双眼,入神地瞧着那名女子。
世间竟有这么美貌的女人,而且美得那么恰到好处,怪不得人人都说,她比云千柔优秀。
以冷沐真看来,不只是优秀,云千柔虽美,却也不够资格与她媲美!
“这位是?”女子突然转眸,瞧了瞧门外呆愣偷看的冷沐真。
冷沐真这才回神,光顾着看她,竟忘了进门.......
经她一问,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冷沐真身上。只是一眼,有的则是一笑,有的则是无感,有的则是不屑一哼。
皇帝亦是转眸,见是丫头,便是欣然,“这位便是朕之前提起的冷大小姐,冷族嫡系嫡长女冷沐真!沐丫头,这位乃是苗川新帝,略长你几岁,还不唤夏姐姐?”
冷沐真点了点头,呆愣愣地进门,宁蝾与之齐步而进。
“这位便是宁世子吧?”新帝浅浅一笑,疑惑地看向皇帝。
皇帝一笑点头,“夏皇帝慧眼,这位便是洛商宁族的宁世子。”
一扫重华宫,铺满了桌椅,贵宾按着等级身份而坐,每个人都那么有秩序。
云千柔则坐在中央,一手抚在琴上,一手搭在腿上。
见宁蝾和冷沐真来,云千柔这才起身,微微向他们点头,会心一笑。
新帝的目光,聚焦在宁蝾身上,看了许久,才转向冷沐真,“你们莫非成亲了?”
一说成亲,诸人皆是一惊。
原有的窃窃私语,也有新帝的话后,转为鸦雀无声。
皇帝亦是没了言语,云千柔亦是沉默。
冷沐真则是自然一笑,有意无意地抬眸,瞧了瞧龙座上的皇帝,“快成亲了,只差皇上赐婚的圣旨了!”
一来便挑起这件事,皇帝虽说过同意,但只是在冷沐真和云千柔面前说过,并没有想过赐婚。
一听圣旨二字,皇帝的面色一沉。
打从发问,新帝便感觉到一股奇怪的气氛,注意到皇帝的脸色,更是一笑,“洛商皇帝一定在等一个好日子,再给两位赐婚吧?”
“是啊.......”皇帝勉强答道。
新帝则是应对自如,“今日朕入京参拜,便是挑了好日子来的。不若来个双喜临门,洛商皇帝今日便赐婚吧?”
没想到新帝一来,便撞上了风口浪尖。
一般人不敢提这件事,新帝显然看出了端倪,却还敢迎上来,看得出她有些本事!
冷沐真暗暗一笑,她倒要看看,皇帝会怎么替自己解围!
“这.......”皇帝欲言又止,沉默了许久,只能硬生生地转了话题,“柔儿已经演奏了一曲,夏皇帝既要比试,是不是也该弹奏一曲?”
说着,眼神示意李佺一眼。
李佺会意,忙下了龙台,走到宁蝾和冷沐真身旁,“宁世子、大小姐请,你们的位置在那儿!”
看来皇帝真是慌了,冷沐真与宁蝾相视一笑,并没有继续为难。
两人都是饿了早上、中午的,一坐下便开始用餐,一刻都停不下来。
新帝也没有再提赐婚的事,而是示意随从,拿出自带的古琴,小心放在琴桌上。
“朕要弹的曲子,亦是自创的新曲,尚无曲名。不过听了方才云小姐的曲子,名曰《落花有情》,婉转抒情、令人感慨万千,朕便有了想法。朕的新曲欢快,便唤名曰《流水无意》吧!”
一个落花有情、一个流水无意.......云千柔心头一震,莫不是这位新帝,看出了她对宁世子的情深,所以故意讽刺?
云千柔暗暗咬牙,听说苗川新帝心思敏捷、看人准确,方才一定看出了她的心思!
只是她对宁世子的心思,已经没有以前那么深了。即便如此,还是被新帝一眼看穿了么?
新帝取下丝质的薄手套,动了动纤纤玉指,抚上了琴弦。
一曲落罢,倒也没什么惊人之处,在座之人皆是一笑,果然还是洛商的第一美人厉害!
云千柔亦是一笑,离翻身封赏又近了一步!
即便如此,皇帝还要形式性地夸赞一番,“不错不错,夏皇帝的《流水无意》亦是不错!”
夸来夸去只有“不错”一词,新帝自然听得出皇帝的意思,不计较地微微一笑,“单曲确实没什么出色,落花有情、流水无意原就是一起的。”
说着,巧笑转向云千柔,“可否请云小姐,与朕合奏一曲?”
表面看起来的平静,却是一场暴风雨的前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