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笙二话不说策着马就冲到最前方,地上鲜血洒了一地,箭矢和投石车不断来袭,潮笙尽量避着,以剑不断砍落。她见到赫连勋的时候,他尽管穿着铠甲还是能看出身上全是血,也不知道伤在哪里,潮笙急红了眼!
他正在和郑孝儒交手,明明身手凌厉的他因为受伤,因为疲倦而渐显出几分疲态。潮笙一边抵挡着攻击,一边从背上解下了她用数月不曾用过的弩。
她退到一个合适的角度,拉了两个几个梁国士兵围在她身边帮她抵挡箭雨,专注地把弩对准了不停用长剑砍向赫连勋的郑孝儒!
电光火石,几乎是一刹那的事,赫连勋望着没入到郑孝儒颈间的弩箭,以及郑孝儒不肯相信的瞪大眼睛的神情。
郑孝儒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要死去,他甚至伸手摸了摸脖间的箭,然后,以一种僵硬的姿态,瞪着眼睛倒了下去。
赫连勋大赅,随即他看向了弩箭射来的方向,夜色朦胧中他看不清楚,但他知道这弩箭是谁的!这么多年,他只见到一个人用过它,这是潮笙自制的!
“陈国大将军死啦!死啦!他被打死啦!”
不知道是谁大喊了一声,接着所有梁国士兵都高喊了起来,一时间陈军军心溃散,郑孝儒一倒下,败势如同破竹,瞬间击溃了军心,连忙撤军。
赫连勋带兵直追。这场仗一直打到天亮,稍作休整,赫连勋才开始去找潮笙。
他赫然发现,她就在自己身后,以一种特有的柔情望着他。他心中一热:“你怎么来了?”
“来救你。”
他一笑,听到她问:“全身都是血,有没有受伤?”
“一点小伤,不要紧。”赫连勋伸手要将她从马上抱下来。她嫌弃地摇头,“你身上都是血,别靠近。”
“你身上怎么也有血?”他脸色一变。
“哦,我没受伤,别人的血迹。”
“下来,潮笙。”
潮笙没有跳下来,而是伸手向他:“抱我下来。”
赫连勋一怔,随即伸手抱她,凑在她耳边道:“我喜欢你这样撒娇。”
潮笙认真地看着他说:“不是撒娇,我现在不能再跳了。”
“为什么?”他有些疑惑。
她嫣然一笑,“过几天再告诉你。”
赫连勋也没多想,拥着她走进帐蓬。“潮笙,你今天可是立功了!”
“我不需要立功,我是来救我男人的。”她不当回事地说。
“这话听起来可真悦耳!”他开心极了,他吻着她的耳朵:“仗比想象中更快更顺利,明天大军一到,陈国就会成为历史。”
“你开心么?”她仰头问他。
“没有感觉开心不开心。我不过是奉父皇的命行事。”
“为自己国家开拓了国土,你没有成就感么?”
“会有。但也会厌倦,”他望着她的眼睛,“我现在很想快点解脱,和你去藏海草原。”
潮笙微笑起来。
第二天,六万梁军赶来,周拓城破,四处被、插上了梁国的旗帜。接下来的数天,周拓平静地像不曾被人攻占,只有皇室知道,这一场易主经历了怎样的血雨腥风。
赫连勋和潮笙说:“我父皇和皇兄在来周拓的路上。”
“哦。”
“他们很快就会到达,到时候我带你见见他们。”
“哦。”
赫连勋抬起她的下巴,“会不会紧张?”
“不会。”
“是哦,你就不知道害怕两个字怎么写。”
“你受伤的时候,被围困的时候,我挺害怕的。”她老实地说。
他一愣,万万没料到她会如此说,如此示弱,心瞬间盈满了柔软。他收紧双臂将她拥进怀里,“如果我父皇说的话让你难堪,你不要放在心上。娶你的是我,不是别人,你不用太在意别人的看法。”
“当然,我只在意你的看法。”潮笙说。
赫连勋点点头。“走,吃饭去。”
丰盛的午餐摆了一桌,潮笙抱着碗,望着赫连勋在夹在她碗中的菜越堆越高。
“你怎么不吃?是不是不合口味?”
“没什么胃口。”她慢慢地吃着,小心翼翼地吃着。
赫连勋忽然想到什么似的,“你早上起床是不是吐了?”
“嗯。”
“昨晚也吐了吧?”
“嗯。”
赫连勋的拳头握紧了,有点紧张:“你等一等。我去一去就来。”
“不用去找军医啦,”潮笙小声地说,“就是你想的那样。”
赫连勋的心一阵怦怦乱跳,声音里却有隐怒:“宁潮笙,你实在太任性了知不知道!”
“这事不能赖我吧,”她眨眨眼,无辜地说,“你也有份啊。”
“……谁和你说这个!你明明知道怀孕了还敢到战场来?骑了一天的马,还在刀枪剑雨里和敌人撕杀?!”他的脸沉了下来。
“反正没事。”
“万一有事呢?!”
“可现在没事啊!”潮笙淡定地继续吃饭,“你不要大叫大嚷,和平时的你一点都不一样!”
“我,我……”他深呼吸了下,把她抱到腿上,“什么时候发现的?”
“在来救你的前一天。”她仰头对上他的眼睛,“你要当爹了,赫连勋,你开心么?”
赫连勋蓦然将她压进胸膛,紧紧地抱着。“开心!不知道怎么说,潮笙,我们,那个,我们马上成亲。”
“我们已经成亲过了,你忘啦?”
“那个不能算。”他说,“我要明媒正娶。”
潮笙哦了声:“是不是明媒正娶我都无所谓,如果你一定要办,那就办。”
“潮笙……”他的手抚上她平坦的小腹,不敢相信这里已经孕育一个小生命。他今年二十六岁了,在这个“高龄”,很多梁国人都已经有几个孩子了,可这个,是他赫连勋的第一个孩子,是他爱的女人为他怀的孩子!
他的心中汹涌着感动,差点要被幸福淹没。
“如果是个女儿,你会喜欢么?”她问他。
“喜欢。我不迂腐,也不需要传宗接代,并不是非要儿子不可。”
“如果连生三个都是女儿呢?”她认真地问。
“那就招三个女婿入赘吧!”
“……”潮笙噗嗤笑出来。
“潮笙,”他低低地叫唤她的名字,低沉的声音像拂在她心底。“谢谢你。”
谢什么?她觉得他有点好笑,这种事,要谢么?她对腹中这条小生命也一样饱怀感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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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皇家马车里,赫连功一边看信一边摇头。
皇后探头来看:“怎么了?不是阿勋来的信吗?”
“是啊,母后,你大愿得偿了。”
“什么?”皇后一头雾水。
“阿勋要当爹了。”
皇后猛得一喜,随即问:“他身边有人?是谁啊?”
“就是他要娶的那个平民姑娘咯。”
皇后的眉头拧了起来。
“母后,你知不知道,前几天阿勋被困山外坡是谁带兵去救的他?”
皇后不语。
“是宁潮笙。连陈国大将军郑孝儒也是她解决掉的,如果不是她的神来一笔,陈国没有那么快被拿下。她立了功!最重要的是,她明知道自己怀着身孕还赶去救阿勋。母后,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能为阿勋怀着孩子把命霍出去的人,你还能找得到第二个么?”
皇后继续不语。
赫连功叹了口气:“母后,话我就说到这里了,你就别让阿勋为难了。他从小到大,真的没有求过什么,总是做着自己的本分,一点都不强求。他如今要当父亲的人了,肯定是非娶她不可的。他犟起来是个什么样子你也知道,八十匹马都拉不回来。不如还是随他吧,宁潮笙人不错,您见了也会喜欢的。”
皇后仍然不说话,思绪有几分复杂。同为她的双胞胎儿子,赫连功的儿女已经好几个,个个粉团子似的可爱可亲,可赫连勋忙着国事忙着在军营,连个王妃都没有。如今他也要当爹了……做为他的母亲,她当然高兴,但她仍然纠结宁潮笙的身份问题。
他们梁国不曾有过平民王妃,如果宁潮笙只是个普通的平民还好,可她的身世太过于复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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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数日,潮笙食欲不振,吃什么吐什么,从小身体强壮的她第一次觉得如此艰辛。短短几日,她瘦了数斤,本来不怎么壮实的身体看着更加瘦弱。赫连勋找来各种各样的方法替她缓解孕吐,却是徒劳无功,不由干着急。
“大夫都说了,过了三四个月就好了,你不用操心。”潮笙安抚他。
“现在才一个多月就这样辛苦,那日子也太难熬了。”
“不要紧。不要紧。”潮笙说,“你不要紧张地如临大敌,会搞得我也很紧张。你放松,我才能更放松。”
赫连勋也明白这个道理,立刻开始改变。次日,他的父皇母后亲临周拓,赫连勋被单独召见。
做为此次把陈国拿下的功臣,允安帝大大的褒奖赫连勋一番,随后才是叙父子情义。赫连勋迫不及待地告诉父亲他也即将当父亲。
允安帝早就从赫连功那里听说过了这件事,拍拍他的肩膀:“恭喜你。”
赫连勋跪下去:“求父皇和母后成全儿臣的婚事。”
“这事不急。不急。”
“这事很急!潮笙怀了孩子,肚子藏不了很久。儿臣要立刻与她成亲。”
允安帝弯身把赫连勋扶起来。这个儿子从来就是膝下有黄金,纵然面对的是他的父亲,他也很少跪,“知道了,路上朕和你母后已经商量过,既然你要娶,那就娶吧,只要你乐意就行。但是,王妃是你选的,往后可不能怪父皇母后。”
“儿臣二十六岁,不是十六岁,知道自己选择的是谁。”他认真而严肃地说。
允安帝点点头:“行。那么,一切就按皇宫的规矩来。”
赫连勋心中大石落下,诚挚地说:“谢父皇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