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显然诸葛晖不是那么好心的人!但是这两个多月来他的态度明显转变,以前总是处处挑她的问题,现在虽然也挑,但嘴巴已经不再那么毒了。他的改变是为了什么?她想起之前她猜测过的可能性:他看上了何土生。
他喜欢男人?
“谢谢,有了这个确实方便多了。”潮笙把阮少谦的画像收起,轻松地说,“我们好不容易进军营,诸葛将军有没有兴趣去那些地方玩玩?”
“哪些地方?”
“风月楼啊!这个小镇还是有些风月场所的。若是有兴趣,咱们一起去玩玩。”
诸葛晖的脸瞬间变色,严厉地瞪住她:“何土生!”
“你不感兴趣啊,那就算了,”潮笙摸摸鼻子,“我们是男人,偶尔去去风月楼也没什么,你也不用一本正经,我也不用装正经。”
诸葛晖直勾勾地盯着她:“你……你……这流里流气的样子,都是和谁学的!”
“从小就这样。”看他那纯情模样,潮笙倒觉得有趣了。他那么一本正经,又整天在军营里,大约没什么机会儿女情长。忽然间,他被女子猛甩一个耳光的画面跳入脑海中,她又推翻了自己对他的认知。“时间不早了,去睡吧。”
“你,”他气呼呼地说,“真不知道你为什么到军营里来!那根本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
“你到底对我有什么意见?总和我说那不是我该去的地方,怎么,我不会打仗?我带兵不比你带得好?”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你不适合那里!”
“适合不适合,也不是由你说了算。”潮笙的脸色一冷,“我要睡了。你慢走。”
诸葛晖看了她一眼,走出房间,门摔得又重又响。潮笙的眉一点点蹙起来,她现在能肯定一件事了。
诸葛晖一定知道她是女子的身份,不然他不会对她说这些话。是什么时候发现的?怎么发现的?
她皱着眉,仔细回想诸葛晖是什么时候对她的态度开始转变的。在她准备回离开军营的时候?她思而未果,决定不再想。她所想的那些并没有意义,诸葛晖就算知道她是女子又怎么样,她该走时会走,不该留绝不会留。
一整天在雪地里寻找阮少谦,她很疲倦,沉沉地睡去。一觉醒来已是半夜,望着黑漆漆的房间,她没有醒来太久,又睡着了。这次,她做了个梦。
温暖的花园中,有人来人往,热闹喧嚣。有人在放纸鸢,她的视线跟着纸鸢来来回回,天是蓝的,云洁白柔软,像一团团棉花。有人自身后拥住她,把下巴搁在她的肩上,清冷的声音带着几分甜蜜:“潮笙。”
“嗯?”
“你可知道我很想你。”
声音像搔在她的心底,她忽然间解开他锁在她腰间的手,拉开距离,转身来看着他。他俊秀的容颜两年未改,泼墨的乌发半束,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是一惯的冷淡。
“司辰啊,我偶尔也会想你。”她朝他微笑着说。
“想我的时候会怨恨我么?我害得你受了那么重的伤。”
“不会。不管我们以前有过多少怨多少恨,我能想起来的都是那些美好的画面。”他对她的关怀,他曾经的宠爱。那些他把她推远了的,伤害了她的事,她反而很少回想。也许人就是这样,会下意识地保护自己,只想些能让自己快乐的往事。
“谢谢你。潮笙。”他叹息,“我想再抱抱你。”
他又像之前那样拥着她,这次自身后拥住她,握着她的手,一直玩着手中的纸鸢。这个梦一直持续到潮笙醒来。当她醒来的时候,心口有隐约的疼痛缱绻万千。这两年来,这是第一次梦见司辰。
不知道他会不会梦见她?梦见她时又是怎样的心情?虽然傅明琛从未提及,可是她昏迷之前她见到了司辰的眼泪。他很坚强,她从未见过他哭的。那是内疚,是后悔和伤心吧?她其实更希望他不要梦见她,那样他会快乐些吧?
她动了动身子,然后迅速地坐起,离开温暖的被窝。穿戴齐整了,带上剑下到客栈一楼,诸葛晖已经在吃茶了。他转头看了看她,又别开目光。潮笙在他身边的位子坐下,把剑放在桌子上。
“诸葛,你先回去吧。”潮笙自顾自地倒了杯水,边喝边说,“我花几天找阮少谦,若是找不到我会回去请罪。营里事情那么多,你不能离开太久。”
“我知道。”他淡淡的,“你打算找他多久?”
“半个月。这是上限。”潮笙说道,“能找到就是能找到,过了这个时限找不到我就会回去。你不用担心我逾期不归。”
他“嗯”了声,没再说话了。潮笙安静地吃着稀饭配着油条,两个人都比往常沉默。一直到用完早餐,诸葛晖才说:“我待会儿就回营。你自己多注意着点。”
她点点头。他忽然又道:“过几天就是除夕,你打算一个人过?”
“无所谓。”反正她每年都是一个人。
诸葛晖点了点头,“军营里还是有很多人相伴的。你若能赶得及,就回来过除夕。”没有再多说什么,诸葛晖离开了。他走到客栈门口时,听到潮笙叫唤他:“诸葛。”他回头去看她,她诚恳地说,“谢谢你了。”
他摇摇头,面无表情地推门走出去,走进那冰天雪地中去。
潮笙把自己裹紧,大步地离开客栈,牵马去寻找阮少谦。她一路走一路问,终于有个老农点点头:“这个人啊,我见过,两天前见过他。”
潮笙大喜过望:“他往哪里去了?”
“那就不知道了。”老农扛着锄头离开。
潮笙想,既然见到过,那么她走的这条路就不会错。她需要做的是追,快点追!当她在下一个地方打听到阮少谦的消息时,她基本能肯定阮少谦是打算去周拓了。也许他是太思念他的故乡,所以要回周拓去!
潮笙追逐着他的脚步一路往周拓的方向去。陈国的境内很平静,过年的气氛甚浓,年三十的下午,潮笙不得不在陈国的“明月镇”停留下来。雪下得很大,路很难行走,马连连打滑,惰性十足,不大力鞭打都不肯走。
过年很多客栈不收客人,她找了几家,要么关门过年了,要么就是不接。潮笙有点儿郁闷,该不会这个年她要露宿街头吧?那也未免太悲剧了。她想到阮少谦。若他也还在路上未到达周拓,他会不会露宿街头?
又一次离开拒绝她入住的客栈,潮笙有点放弃了,要不……去看看哪里可以借宿一宿?可是,大过年的,谁愿意啊。要不,去风月楼?风月楼今儿肯定还有营生,反正她现在扮成个男子,去寻花问柳也不会有人阻挡。
她很快就付诸行动,去寻找明月镇里的风月楼了。铺满白雪的大街上,有行人三两,潮笙牵着马,口鼻中喷出浓厚的白雾,艰难地迈着步伐。好冷!脚都快要冻僵了。在抬头的那一瞬间,白茫茫的雪地里,前方站着个人,就那样保持着侧头的姿势盯着她。
她像被定住,也呆呆地望着他。
他怎么……会在这里?!
她牵着马一步步走过去,他犹豫了下,终于也迈步向她走来。马不肯走,潮笙打了它一鞭,它才不情不愿地迈腿。他们之间的路隔着厚重的雪,走得十分艰难。
像渡过了千山万水,才终于面对面地站在一起。他直勾勾地盯着她,潮笙坦然地望着他的眼睛:“赫连勋。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句话是我想要问的。”他看着她不断原地踏步的脚,“上马。”
“嗯?”
“上马!”他牵住了缰绳。
潮笙木然地翻身上马,他牵着马往一处巷子里走。潮笙问他:“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先说。”
“我来找人。”
他怔了怔:“又找人?你不是说找没找到都无所谓了吗?”
“去军营找的和我现在找的是不一样的人。”
赫连勋漆黑的眸子合了下来,没再说什么,把她带到一处宅院里,四四方方的小院子,有两个曼妙的少女来迎接,恭敬地接过他牵的马,低眉顺眼地叫他“爷,请进屋”。赫连勋把手伸向潮笙:“下来。”
潮笙的眉拧了拧,脸颊被冻得通红:“赫连勋,你能不能帮我一下。”
“怎么?”
“我腿冻僵了。”她低声说。
赫连勋把她抱下了马,打横抱着进了温暖如春的房间。两年多以来,这是他们第一次靠得如此得近!他身上如同太阳般的味道还在,他比两年前也有些不同,瘦了。她望着他的侧脸,他近在眼前的喉结。进了屋,他看她一眼就出去了,她隐约听见他吩咐他们倒一盆热水来。
等他再进屋,潮笙就有些局促,“这是哪儿?”
“一个能落脚的地方。”
“那两个姑娘……”她微不可闻地问,“是你的新欢?”
赫连勋闻言一窒,气从中来:“对,新欢。她们是姐妹俩,一个温柔一个野蛮,我都很喜欢!”
潮笙抿了抿唇,“哦。”她站起来揉了揉腿,既然他都有新欢了,她留在这里太不合适了吧?“那个,看你现在过得不错,我也挺替你开心。我先走了。”
“年三十客栈都关了,你能走到哪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