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佑樘事无巨细、事必躬亲。所以也知道全国各处十几个寅年出生的男子都离奇地全家死光。
而一向清心寡欲,吃斋念佛的吴太后突然对着前来问安的皇帝道:“唐寅,必杀之。”
朱佑樘好像明白了什么。
芸浅偷偷地换了套衣裳,来到了诏狱。这诏狱由北镇抚司署理,可直接拷掠刑讯,取旨行事,刑部、大理寺、都察院等三法司均无权过问,狱中“水火不入,疫疠之气充斥囹圄”,史称:“刑法有创之自明,不衷古制者,廷杖、东西厂、锦衣卫、镇抚司狱是已。是数者,杀人至惨,而不丽于法。”
不过芸浅一来这里就感觉走错了地方,这里比肩迭踵,人声鼎沸。一群不知道哪里来的人排成了长长的队伍,个个眉飞色舞,激动异常,有些人站着站着激动地晕倒,被锦衣卫给拖走了。芸浅刚走进就有一个锦衣卫走进,“你要多少价位的?”
“什么?”
锦衣卫一见他竟然不懂,解释道,“这里排队的都是来看唐伯虎的,1000两一等,可以直接插队,100两二等,排队;10两三等,我给你发给号码牌,你明日再来。”
芸浅呵呵一笑,这么贵,你干脆不要干锦衣卫了,直接上大街抢钱得了。
“若是没有银子怎么办?”
“滚!”锦衣卫转身便走,浪费老子口水。
没办法,这锦衣卫的指挥府尹尹枢跟娘子吵架,心情不好去赌博,结果输个倾家荡产,连裤衩都没有了。他本来是倒插门女婿,靠娘子才坐上这么高的位子的,这会可好,娘子的娘家要逼着女儿和自己这根废柴和离。他哪里肯,得迅速把钱再给赚回来啊!这唐伯虎刚入狱,好多人就给他送礼,想入狱一见,尹枢立马灵光乍现,想起来搞这茬迅速敛财。
尹枢看着这么多土豪争相排队,歪在椅子上摇着鸡毛扇,吃着鸡肉,笑得极其阴暗潮湿冷。我叫尹枢,我为我的机智点赞。哈哈哈。
尹枢一边吃一边笑,突然就笑卡住了,倒在地上极其痛苦。这就叫乐极生悲啊!被鸡肉卡死了!
一旁点头哈腰的锦衣卫千户映黎一瞧,脸色大变,“大人,大人,你怎么了?”我刚送了你礼,你可是答应我捧我做下一届镇抚的,你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暴毙,话说你死也可以,先把我送的钱还我好吗?!
周围的人见映黎痛哭失声,比自己死了还痛苦,皆是赞叹,真是忠贞不二的好部下啊!
尹枢呼吸困难,嘴唇因缺氧而发绀。映黎拍着尹枢的背,“吐出来!吐出来!”把我的钱给吐出来!
王伯安走上前来,“你这样拍是不行的。”
映黎一见,这不是兵部尚书之子嘛,他做的状元赋已经被人抄成小纸条,发得京城人尽皆知。
人家唐伯虎好歹是写完卷子才吹他是状元,你倒好,刚落榜就吹自己是下届状元。年少轻狂啊!长得好看的都是这么爱吹牛吗。
王伯安拔出映黎腰间佩剑,朝尹枢脖子上就割了一刀。四处的人一见皆是惊叫不已。心脏脆弱的小姐一见此状吓得直接逃命,一回头撞到杉树上晕了过去。
映黎大惊,“你竟然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公然行凶,来人啊!”他说着跳出三丈远,珍爱生命,远离凶手,“快把王伯安给我拿下!”
锦衣卫统领都被他一刀切了,现在可谓是群龙无首,大家都很慌乱。都指挥佥事吴瑛对映黎嚷道,“我官比你大,我都没发话,哪里有你造次的份!来人啊,先把僭越的映黎给本官抓了!”哼,抓凶手的功劳岂容你夺去!
这些锦衣卫别的本事没有,窝里反可是一把好手,立马将映黎给抓住了。
王伯安此时已经抓起桌上一只空心毛笔,拔了笔头戳进了尹枢的喉咙里,尹枢顿时呼吸畅快,气色好转。
吴瑛见王伯安病恹恹的,一看就是根废柴,拔起腰间宝剑,“大家都退下,本官要亲自拿下这凶邪之徒,替同知大人报仇!”鬼才关心同知怎么死的,主要是为了我自己升官发财,哈哈。
他刚一刀劈下去王伯安就轻松躲过,那尹枢忍不住“啊!”得一声惨叫。吴瑛脸都吓白了,砍到领导了,这会首领死了也就算了,要是不死,以尹枢睚眦必报的个性,自己可就死定了。
王伯安踢过吴瑛的剑,“我是在救同知大人,你怎么可以这般黑白不分。”
吴瑛一见方才明明快死的同知现在还有力气叫疼,立马觉得掉进了冰窟,两眼一白,栽倒在了地上。
王伯安又拿夹子将卡在喉咙口的鸡块给取了出来,缝缝补补,尹枢勉强活了下来。搬回了家。他的娘子感激涕零啊,“救命大恩,无以为报。要不给你免费看次唐伯虎,一千两银子一次呢!”
好吧,看着尹妻抠门小气又奸诈的模样,王伯安呆萌一笑,“那就谢了。”
王伯安成功地取到一块染着金漆的竹片,凭这块竹片自己无需排队,直接看唐唐,他刚走进诏狱,就看见芸浅斜靠在一株柳树下,扬着手朝他笑。
王伯安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你来此处作甚?”
“等你啊。”芸浅揽着伯安的胳膊,也进了诏狱。这守卫的锦衣卫一见,“不好意思啊两位,1000两只能进一个人。”
王伯安抱歉地看了眼芸浅。芸浅满脸嫌弃道,“那你可以走了。”
“啊?”你的皮可以再厚一点吗?
芸浅眼珠一瞪:“怎么,呆子有意见啊?”
“没有。”王伯安乖乖地退了出来,看这人山又人海,他就算排到猪都可以上树了也没有机会见到唐寅啊,只得微叹口气。
有一个衣着华贵的少女激动道,“现在京城都以能见唐伯虎一面而作为身份高贵的象征呢。”
不得不佩服尹枢,做官不行,炒作赚钱倒是把好刷子。
芸浅进去一看,京城真是多土豪,就算一千两一次出价的人也不在少数,什么给高价就可以直接进,还不是需要排队。
芸浅前面的少女林雅之激动异常,扒着墙皮道,“我好激动,好激动,激动地都不能呼吸了!”一旁的锦衣卫冷眼道,“林小姐,这扒坏了可得赔钱的。”
林小姐横了锦衣卫一眼,“我爹可是吏部侍郎,会在乎这点银子!现在我宣布,诏狱所有的墙皮都给我承包了!”她说着疯狂地开始扒墙皮。
芸浅无奈一笑,京城真是物种齐全啊。
一个长得像马脸的锦衣卫镇抚孔韦问芸浅道,“小姐要买点香料送唐寅吗?这龙涎香是首选,试想,一旦你的情郎身上散发某种独特的香气,不是向其他女子暗示此人已经有所归属了吗?这和动物们四处撒尿或以气味占领辖地,有异曲同工之妙。”
芸浅高冷道,“不要。”
孔韦继续道,“要不买点对半之物。将成双成对的物件或搭配成对的物件拆开,各执一半,以表盟约,以后哪怕沧海桑田,只要两边的信物对得上,就可以再续前缘。买个胭脂盒,将其拆开,以盖子送情郎吧?只要一两银子喔。”
“不要。”
孔韦又继续展示着货物,“看这件珍珠衫,送给唐公子最好了。”
这珍珠衫可是女子贴身必着的肚兜,上绣龙凤吉祥的图案,芸浅才不买呢。她淡淡地看着手上的指甲,不理孔韦。
孔韦还是第一次遇到什么都不买的家伙,他有些急了,抓着芸浅的袖子扯到,“那姑娘好歹买束花嘛。”
芸浅依旧不予理会。
孔韦见芸浅难磨,无趣地走向下一位排队的,一见却是国子监祭酒的女儿韩准儿。他有些尴尬地朝女子笑了笑,“你怎么也会在这里?”
韩准儿见到马脸有些厌弃,“我要买件珍珠衫。”
孔韦脸有些难看,“你跟唐寅很熟么?”你都没送过我。
“不要你管。”韩准儿拿起珍珠衫瞧了瞧,“绣工倒是不错,话说你一个大男人卖肚兜也不嫌羞。”
还不是你势利眼的父亲找我要奇高的聘礼,我一个寒门书生,不出来赚点外快哪里够。只能恬不知耻,抛头露面了。
后面的纨绔子弟孙迪道,“喂,有卖菊花吗?我想送唐伯虎一束菊花。”
孔韦早知道唐寅得罪了不少人,有爱他的就有憎恶他的,当然也顺带卖些菊花,他掏出一束来,“一两银子。”
“真贵!”不过这里只此一家,别无分店。不买拉倒。孙迪将银子丢向孔韦,兴致勃勃地捧着菊花。
韩准儿见孔韦竟然还卖菊花,勃然大怒道,“孔公子,我原先还敬你为君子,现在竟然如此靦颜人世、行同狗彘。你不要去我家提亲了,我死也不会嫁给你的!”
孔韦脸色大变,“你我青梅竹马,我什么人你还不清楚!”我做这些还不是因为爱你!
“原先不清楚,现在是清楚了!”韩准儿甩过脸,“以后我们两个恩断义绝!”
孔韦伤心之极,我们两个这么多年情分竟然因为一个唐伯虎而断了!真是荒谬,“就因为唐伯虎给你送了一枚银子做的指环?你别傻了,他见谁都送的好么!”
韩准儿摸着手上的指环,何以道殷勤?约指一双银。真是浪漫。“你污蔑我可以,但不要污蔑唐哥哥。”
芸浅都无语了。
唐寅慵懒地打着哈欠,一个小姐跑了进来,一见花都摆满了地,有些慌张,不知道将手里的花儿放哪里,手中满是汗珠,就怔怔地站了一刻钟,一句话都没有说。一旁计时的狱卒道,“时辰到,小姐可以走了。”她眼角含泪,甚是委屈。
后面那个抱着婴孩的老妪开心地走了进来,见地上都没路了,只得将别的花踩在了脚底下,“就算花一万两看唐公子一面也是值啊。”
唐寅狐媚一笑,无论男女老少胖矮美丑,自己是通杀啊,哈哈哈。
老妪将婴儿放在唐寅怀中,“公子抱抱,让我孙儿沾沾你才气,以后连中三元。”
“呀,这样子啊。”唐寅搂过婴孩,这小孩一见唐寅,竟然吐奶了,弄得他一身都是。真是有辱他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才子的形象。
老妪不好意思地抱回婴孩,“老妇还有一个请求,可不可以让公子抱我一下,让我也沾沾才气。”
唐寅看她脸皱的跟老树皮一样,妖冶一笑,“您这么大了还忙着考状元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