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个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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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以身相许

芸浅问:“你掉哪里了?”

“奴婢若是知道丢在何处也就不会丢了。”

芸浅方才发现自己问了句废话,当即和脱脱一起把坤宁宫翻了个底朝天。

朱佑樘看着脱脱着急忙慌地绕着坤宁宫转着圈,递过来一只木簪:“送你的。”

脱脱一时间竟然有些恍惚,自己土肥圆,从来都没有男人会多看自己一眼,更不会送自己东西。她虽然表面无所谓,但内心却很自卑,现在竟然有人送她木簪?!这个人还是君临天下的帝王?!

脱脱颤抖着接过木簪。

“这是桃木,虽然不是很精致,但可是朕亲手做的,希望你喜欢。”

眼前的男子恍若天人,光芒万丈,让脱脱只觉头脑发懵,浑身无力,做梦……一定是在做梦……

如果这是梦,她希望一辈子都不要醒来。

而芸浅正卷起素白的袖子,蹲在地上撅着屁股,毫无礼仪地往桌子底下瞅,突见一个金色的龙靴出现在眼帘中。

“皇后在找什么?”

芸浅尴尬地起了身:“万贵妃那条短腿小黑狗不见了,臣妾看看它有没有藏在桌子底下。”

“这种粗活,让宫人做就可以了。”朱佑樘扶起芸浅,用手帕细心地给芸浅拭着手。

坤宁宫铺的都是精致的鹿茸毯子,十分干净,就算伏在地上也不会有灰尘。不过朱佑樘就爱擦着芸浅手上压根不存在的灰尘:“方才姚发眉捡到一封信,呈给了朕,朕没有打开,不知是不是你的?”他从袖中取出一封信,上头写着“王华亲启”。

芸浅淡笑一声:“皇上真会说笑,臣妾久居深宫,与世隔绝。怎么会有这种信。”

“是吗?”朱佑樘打开信封,看了看:“原来是诸养和的,这种无聊的造谣信本宫看的太多了。宁王的大义凛然、赤胆忠心,天下皆知,又怎么会造反?”他说着就将信纸塞进信封,放于烛台之上,准备烧毁。

芸浅一手打落了烛台,蜡烛滚落在了毯子上,将价值连城的毯子烧出一个洞。

朱佑樘不解地看着芸浅:“你做什么?”

芸浅根本没有瞧到信封里的字,她不能确定这封信是桃子造谣,还是诸养和的真迹。“臣妾觉得此事蹊跷,圣上万不可随意烧毁信件。”

“蹊跷?”朱佑樘端凝地看着芸浅的怪异举动:“朕还觉得你蹊跷。你一向寡淡,现在怎么会有这么大反应?莫不是这诸养和与你有何瓜葛?”

芸浅道:“没有,圣上想多了。”

“你若是想留这信,朕给你便是,夫妻两个,自当坦诚相待。”朱佑樘将信放在了桌子上,淡然地拂袖而去。

芸浅赶紧打开信封,抽出信纸一瞧,上面竟是一只坏笑的乌龟!

朱佑樘!

你这混蛋!

芸浅丢过信纸,突然发现手指头变了颜色。她方然醒悟过来,朱佑樘擦她手的手帕有鬼,这手沾上涂油特殊物质的信纸,就会变红。

芸浅命脱脱取了盆水过来洗手,却怎么洗也洗不掉。

中午的太阳暖暖的。

碎金般的光芒照进乾清宫,照得朱佑樘的气色格外之好。

姚发眉道:“脱脱就是个白痴,一做起事来就鬼头鬼脑,深怕别人不知道她在做坏事。奴婢随便撞了她一下,便从她袖中偷得此物。”

芸浅也不知手上沾的到底是何物质,只得想好托词,来到了乾清宫,就见朱佑樘慵懒地喝着茶:“皇后要不要喝一杯?”

芸浅黯然地坐在了朱佑樘身边,喝着茶。

朱佑樘瞧见了她手上的红,轻笑了一声。

姚发眉道:“圣上,人带来了。”

“宣他觐见。”

芸浅有些诧异,乾清宫是内殿,一般皇上宣人是不会在寝殿宣的。她一见来人,顿时脚底板一凉,诸攸凡?

朱佑樘命姚云娇将信递给诸攸凡:“这可是你亡父的笔迹?”

诸攸凡看了一眼:“不是。”

朱佑樘原本想拿诸养和以前递给朝廷的折子来分辨笔迹真伪,可是一查才知,所有关于诸养和的折子都离奇消失了。

看来这案子不像是诬告那么简单。

若是子虚乌有,某些人又何必那么心虚。

虽然诸养和的官很小,但是朱佑樘耳听八方,对芝麻官的家事也是了如指掌。“传言诸家三口吃了毒蘑菇一日暴亡,可有此事?”

诸攸凡毫无以前的胆怯和懦弱,镇定答道:“是。”

“你当时可在场?”

“在。”

朱佑樘素净的眸子闪过一丝疑惑:“你为何无事?”

诸攸凡解释道:“小人对蘑菇过敏,便没吃。”

过敏?“你好歹也是金榜有名的进士,怎么连蘑菇有毒没毒,都认不出来?”

诸攸凡依旧平静:“圣上也是明白,科举考试的项目只有四书五经。小人考上进士是因为我四书五经念得好,而四书五经里,并没有教人怎么识别蘑菇有没有毒。小人没有认出来,也并不奇怪。”

说的好有道理。

“哦。”朱佑樘用修长的手指敲打着散发着清幽香气的杞梓木:“那朕就不懂了,你已经被毒蘑菇毒死的妹妹,为何会出现在朕的身旁?”

芸浅一听,大惊失色,他什么时候知道自己身份的?!诸家小门小户,只有十几口人,自从诸父诸母死后,诸家也就散了。诸芸浅不像芸玉八面玲珑,基本都不露面,洪都没几个人认识芸浅。现在到了京城,就更没人知道了。

芸浅迅速在脑中过滤可能说出自己的人。

诸攸凡说的?

不可能。

宁王?

他是个极其聪明的人,无利不起早,没有好处的话他断然不会说。

张永?

更不可能。

刘瑾......

这家伙以前被宁王收买过。但他老奸巨猾,唯一的原则就是没有原则。他的话倒有可能。所以,刘瑾又被朱佑樘收买了?

朱佑樘这种宝相庄严,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会收买一个下三滥?!

芸浅以为她很懂朱佑樘,现在想来,也不过是自己无知罢了。刘瑾顶多知道芸浅是诸养和的私生女,他不知道芸浅的过去。所以少女迅速反应过来,匍匐在地:“圣上饶命!我的确是诸养和的小女儿,但我并不是诚心欺瞒圣上,我只是觉得家父死得不明不白,所以特地潜入皇宫,想查清父母死因,替家人雪冤。”

朱佑樘开始也以为芸浅是为了父亲而进宫,所以现在芸浅主动招供,他便也没怀疑什么。年轻的君王走下金阶,扶起了芸浅:“跟朕还跪什么。”他撇了眼诸攸凡:“你退下吧。”

诸攸凡已经吓得满身大汗,他以为皇上会判他一个欺君死罪,没想到这样就完了?!

“朕有些不懂,你一个深闺少女,怎么有本事造的了假身份,进得了宫?”

芸浅道:“圣上应该听过桃子这个人,他喜欢摆桃花阵。我无意破了他的阵法。所以可以向他许一个愿望。”

皇上有些好奇道:“你的愿望是什么?”

“我当时就觉得父母的死和宁王脱不了干系,便不想嫁给宁王,求桃子带我逃出升天。他给我做了个秀才之女的假身份。万贵妃的党羽遍布天下,各地官员都给她搜刮美女。当时洪都有人推荐我,并予我父亲高官厚禄,我父未从。万贵妃就设计让我进了宁王府,我岂是攀龙附凤之人,依旧不从。万贵妃发现你对我感兴趣,便再次将我引至寺庙,我翻墙而逃。但后来父母枉死,全国都在竞选太子妃,我想这是个机会,便进宫了。万贵妃知道了我的冤情,说只要我助她废了你,她便让圣上审理我父母暴死的案子。我报仇心切,便做了错事。”

朱佑樘听得迷糊,“这样好像也说得通。那朕手上这封信,你又是从何而来?”

芸浅道:“这就是那夜我去找伯安的原因。我爹和王华是世交。新皇登基,我知道王华会回京。那夜我偷偷去了王华所住的客栈,想寻找蛛丝马迹,便找到了这封信。没想到他的孩子王守文跟在了我后面。那小家伙人小鬼大,我都没有发现一个五岁的小孩竟然能跟我那么远。”

朱佑樘一听芸浅不是见伯安啊,立马心情畅快很多。“我们两个是同甘共苦的夫妻,你的事就是朕的事,你父亲的案子,朕会帮你查清楚的。”

芸浅听了皇上会帮自己查案,一时间竟有些感动,顺势依偎在皇上怀中,徜徉着粉饰的温暖。

所以你是信了对吗?

你信了几成?

“早知道传说中连克八夫的是你,朕也不会将你许配给宁王了。”朱佑樘有些懊恼。

“你不怕我克你?”

朱佑樘儒雅一笑:“朕是万金之躯,真龙天子,怎么会怕被人克。话说你叫诸芸浅对吧?”

芸浅一时间竟有些诧异,因为他念的“浅”,是jian,而不是qian。

敏敏特不花原先住在王伦家里时,王伦曾问她叫什么名字,她没有回答。后来伯安叫她小娘子,所有人也就跟着伯安喊小娘子了。

诸养和准备带敏敏特不花回洪都时,问她叫什么名字,那是芸浅依旧没有回答。她不想让人知道她是鞑靼的小公主。于是诸养和就让不花自己给取一个,不花就在地上划了一个“浅”字。

诸养和就给她叫“诸芸浅(qian)”了。

芸浅也没有解释,没想到今天竟然有一个人会把不花起的名字叫对了。

朱佑樘思忖了半晌:“浅是好字啊,一般人都会误认为是浅显的浅,浅易的浅,浅近的浅。殊不知你是流水浅(jian)浅(jian)的浅,你平淡的表面,藏着怎样一颗的波涛汹涌的心?”

芸浅笑而不语,她起的“浅”,本来就不是浅水的淡泊,而是深水的急速。

朱佑樘能一下子反应过来芸浅名字的奥秘,是因为,他自己,就是这种人。“我们是一类人。物以类聚,所以我们天生就该在一起。”朱佑樘宠溺地搂着芸浅的肩膀:“朕如果帮你查清案子,你会拿什么报答朕?”

芸浅抬头仰望着比自己高很多的英俊少年:“你想要什么?”

“朕想要的,未必是你想给的。”

芸浅知道朱佑樘指的是什么,说谎谁不会:“圣上若是能让查出杀害我父母的凶手,我必以身相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