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个夫君
字体:16+-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万凤朝凰

满都海竟无言以对,她也不可能当场派太医来检查皇后娘娘到底是真瞎还是假瞎。满都海沉寂片刻,目光如炬道:“方才陛下说要赏我们,素闻天朝的皇后娘娘是从上万名美人中选出来的,定然才艺双馨,无人可比。我们这种莽荒之地来的人无甚见识,希望皇帝可以赏我们这些低贱的舞女领略大明国母的风采。”

朱佑樘表面虽然还挂着笑容,但心里却已经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朕的皇后绣朵花都能绣成坨大便状,有什么风采。你分明是强人所难。

底下一众使者一听满都海要大明的草包皇后表演才艺,立马一阵叫好。皇上看这些起哄想看芸浅出丑的,正欲推辞皇后今天不舒服,芸浅站起身道:“本宫不才,只好献丑了。”

朱佑樘不是不知道芸浅什么水平,当日在坤宁宫五十个美女的才艺比试,她倒数第一。这是非常隐晦的秘密,除了极个别人,并无人知晓。但朱佑樘知道啊,他一听自己什么都不会的皇后竟然要献丑,立马拉着芸浅的手腕,你别献丑!我们可是泱泱大国,丢不起这个人!芸浅瞪了他一眼,想暗示他松手,可是朱佑樘就是不松。你这一站起身,我老朱家几百年的威名就毁于一旦了!

金殿上站着的满都海见皇帝和皇后磨磨唧唧,也不知道在做什么,立马道:“皇后娘娘今日若是不愿意,那就算了。”她言语间满是讽刺、讥哨、不屑。

直肠子的暹罗国的丞相道:“演就演,不演就不演。大明皇后怎么如此不爽快。”那老头第一次出国,被京城的繁华亮瞎了双眼,原本觉得天朝多了不起,没想到天朝的女人竟然如此唧唧歪歪,一点没有暹罗国女人干脆。

芸浅撇开朱佑樘的手道:“本宫原出自平民之家,并无甚出色才华,今日就像大家表演分茶吧。”

外国人一听分茶,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而在场许多朝廷重臣,也不知道皇后所指何物。朱佑樘一听自己不老实的皇后竟然要表演分茶,连佯装的笑也装不出来了,低声对芸浅道:“你疯掉了吗?”

   分茶是宋代流行的一种’茶道’。是用泡沫表现字画的独特的艺术形式,适用于表现中国字画,古人又称之为水丹青。是中华最为璀璨的茶文化,没有之一。

          不过那是当时,因为分茶方法太为复杂,对分茶的人的技艺要求极高,不接地气,在宋代以后就已经失传了!

        朱佑樘深谙茶道,但也不会分茶,听自己的草包皇后硬要演一个自己从未见过的绝技,手心不免渗出了汗珠。

        芸浅目光清冷,也看不出任何吹牛时的心虚:“方才余姚送上的贡品好像是四神龙茗,此茶清香馥郁,滋味鲜醇。本宫就用龙茗分茶,圣上看这样合适吗?”

      别人不知道你什么水平朕不知道。

朱佑樘觉得芸浅沉默寡言,极少言辞,更少做事,是因为她没水平。你安安静静的坐着,别人会因为不了解你而对你产生敬畏感。一旦你做多了,就会错多。

芸浅略微行礼道:“诸位稍等片刻,本宫下去准备一下。”

众人等了好久,都没见皇后娘娘再出现,皆怀疑这家伙不会溜之大吉了吧。殿下开始躁动起来,朱佑樘也觉得自己的皇后跑掉了,他厚脸皮的皇后干得出来这种事。皇上正欲找太监去看看,这时芸浅又从屏风后面出来了。她换了件暗云纹茶色罗长衫,轻如雾谷、薄如蝉翼。绾发于顶,呈飞动状。额上画点一多瓣梅花状图形,以轻纱捂面,更显高雅端庄,如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花神。

此时宫人已将碾成粉末状的四神龙茗和茶杯、茶壶、茶碗、茶盏、茶碟、茶盘等饮茶用具呈了上来。芸浅又微微像皇上行礼道:“有茶无乐却也无趣,可否请圣上为臣妾奏乐?”

奏……奏乐?

朱佑樘吹笛子吹的还不错,不过这么多人,他事先有没有练,肯定吹得不太好。但是皇后主动拉他下水,他若不奏,就显得小家子气:“不知皇后,要朕为你奏什么?”

“就早上圣上给臣妾奏的那首曲子吧。”

朱佑樘唇角有些抽搐,朕今天早上几时给你奏过曲子,竟睁着眼睛说胡话。芸浅用宽大的袖子一扫,便扫出了三排茶杯,第一排十九个,第二排三十三个,第三排,十二个。然后她端起茶壶,就沿着茶杯倒起了水,朱佑樘脸都绿了,你几个意思,让朕对着茶杯敲?!

芸浅恭谨地递过茶勺:“圣上请。”

过分!太过分了!

朱佑樘虽然弹过奚琴,会调弦,但是从来没有敲过茶杯,如果芸浅给的是十个以内的杯子还好,他倒点或添点茶水,大概能调出宫商角羽徵,但芸浅十分非常特别之狠,总共给了朱佑樘六十四个杯子。这难度太大了吧!朱佑樘的手有些发抖,还好使臣隔得远,没看清。他用茶勺顺着第一排的十九个茶杯依次划去,佯装试音,空旷的大殿内传来一阵清灵的声音,十分好听。可是朱佑樘一不小心撞到了茶杯旁边的茶壶,那滚烫的茶水溅了出来,烫伤了他的手腕。

大殿上的侍医赶紧冲上前来查探皇上的伤口。朱佑樘白皙的手腕已经烫出一个鹌鹑蛋大小的水泡,他面带歉意道:“不碍事,可惜不能为皇后伴奏了。”

大殿之上的使臣们顿觉扫兴,早就听说大明的天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乃人中翘楚,没想到今日不能见他表演,真是遗憾。

芸浅没想到朱佑樘这么没种,至于烫伤自己来躲避伴奏吗,看来也是水平不到家,真正音乐高缈之人,只要略微试一下茶音就能随手敲出一首不凡的曲子来了。

芸浅看着大殿上的众人道:“不知在场何人可以为本宫伴奏?”

几十个国家的使臣一听皇后要找人伴奏,立马将方才伸得跟长颈鹿一样长的头都缩了回去。

芸浅又将视线移到了大明的官吏之中,他们个个饱读诗书,都是全国顶级的人才,找一个应该不难吧。

说真的,弹琴还可以,这样对着茶杯敲的人着实没有几个,他们虽然想冒泡,扬大明国威,但没有这水平,也冒不了。

芸浅正叹息着没有人能和自己站一起,这时有个单薄的书生站了起来:“小生愿意一试。”

朱佑樘一抬眼,王伯安?!他并没有功名,更没有官职,纯粹是朱佑樘看他才华满得能把京城给淹了,才破格请他做老师。

伯安羞赧地走到大殿之上,然后用茶勺顺着茶杯划了一下,随意地往芸浅方才没有倒好的水中添了点水,把有些过满的水又倒了出来:“可以开始了。”

芸浅莞尔一笑,拌着王伯安敲出的第一个音节开始翩翩起舞。她站在没有水,深度只及脚踝的金池之中,优雅地跳舞,如同一个绿茶仙子般,婉约动人,她袖子一拂,金池边上用茶叶制成的半发酵的膏饼便纷纷滑进了金池里,少女的衣袂飞起,如同一直快飞上天空的蝴蝶一般,美得空灵而纯粹。

音乐清脆动人,杳然如空谷清音。舞姿婉约动人,灵空如花蔓盘旋,让在场的所有人一瞬间忘记了自己,完全沉醉在这一乐一舞的悠扬之中。

芸浅一边盘旋,一边将脚下的糕饼踩成粉末状,她yu脚轻抬,那金池之中的茶末就飞在了空中,让人看着如同朦胧的薄雾般,好不真实。

曲终舞必,芸浅从金池之中划出,默默地向皇帝行了个礼。

朱佑樘都看呆了,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草包皇后跳舞这么轻盈曼妙。

这时金池之中的十二生肖头像开始向池中吐水,芸浅淡笑道:“请诸位贵宾凑近观看。”大家纷纷来到池边。芸浅早已吩咐宫人将原先十二生肖吐的泉水全换成滚烫的开水。这时十二个生肖一同往池中灌水。那池子里的水满满升上来了,将茶末盘旋在其中,烟雾缭绕,竟如同仙境一般。

而伯安一边敲着茶杯一边唱道:“分茶何似煮茶好,煎茶不如分茶巧。蒸云老禅弄泉手,隆兴元春新玉爪。二者相遇兔瓯面,怪怪奇奇真善幻。纷如劈絮行太空,影落寒江能万变。银瓶首下仍尻高,注汤作势字嫖姚。”

茶、水相遇,在金池上变幻出奇奇怪怪的画面来,有的如淡雅的丹青,有的似劲疾的骏马。到了水注满金池,竟然显出了正在吐水的十二生肖画像,须臾即就散灭。

一堆国内的国外的人都震惊了,半晌之后,才回过神来,大殿之上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由于分茶要使茶汤汤花在瞬即间显示出瑰丽多变的景象,需要较高的沏茶技艺。一是用“搅”创造出来的汤花形象;一是直接用“点”使汤面形成汤花。因此,注水的高低,手势的不同,壶嘴造型的不一,都会使注茶时出现的汤面物象形成不同的结果。

没想到芸浅竟然如此有创意,将分茶完美地展现在众人面前,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朱佑樘喜欢品茶,喜欢喝茶,喜欢沏茶,却没想到身边的女子如此了得,竟然会分茶!他一瞬间有一种“踏破铁鞋无觅处,蓦然回首,那人就睡在你枕头边”的喜悦。

不过喜完之后,他就感觉到忧愁了。哪个男人不好色,特别是一个这么一个如小仙女般灵动的少女站在眼前。那些狼表面都是深沉内敛,不过内心?朱佑樘是男人,又岂不知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在想些什么。他拉着芸浅的手,走到了金座之上,让其他人只能在远处看着干瞪眼。

芸浅为了跳舞,只着了一件单衫,因为踩茶饼极其废力,累得大汗淋漓,衣服已经有些湿了,她略一施礼:“臣妾去换件衣裳。”

朱佑樘星眸带笑,那眼中竟是温柔与宠溺:“去吧。”

爪哇国的国王被大明的盛世繁华与钟灵毓秀亮瞎双眼,都不打算回国了,就赖在了京城里吃喝玩乐混,最后竟病逝在了北京。他临死前还表示要葬在大明这块风水宝地上,简直乐不思蜀啊。

芸浅一向独来独往,不喜欢宫女跟,就一个人来到了内殿。正准备掀开帘子换衣服,帘子里突然有个黑影扑向了她。芸浅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按倒在了地上。这人满身酒气,应该是喝多了。话说谁这么色胆包天,连皇后娘娘也敢觊觎!

朱佑樘?他这人端庄肃穆,就算一时之间,脑子不清楚,被芸浅迷住了也不会这么生猛地扑上来。那会是谁?!

芸浅用力扯下帘子,才发现某人冰冷俊美的脸。

宁王?

朱宸濠亟不可待道:“娘娘真是仙姿卓越,让本王意乱情迷!”芸浅气得脸色酱紫,这男人恶心的厉害,娄素珍刚为了早产,你竟然跑出来寻花问柳来了:“放开本宫,要不本宫叫人了!”

“叫?小王身份卑微,被抓住也就算了。可娘娘是一国之母,万一被人发现与小王共处一室,那可就名誉扫地了。你觉得,那个宝相庄严、一本正经的朱佑樘还会宠幸一个不洁的女子吗?”朱宸濠满脸邪气地瞅着诸芸浅:“让小王看看娘娘的仙姿。”芸浅赶紧捂住脸上的面纱,可是朱宸濠是练家子,分分钟将芸浅的面纱给扯了下来,他顿时呆似木鸡:“诸!芸!浅!”

芸浅乘宁王晃神的功夫推开了他:“是我又怎么样,你要敢对我怎样,我就将你准备造反的事情告诉皇上!”

宁王这才觉得被人耍了,他气得咬牙切齿:“桃子把你送进宫来的对不对?”

“重要吗?”

朱宸濠朝三暮四,朝秦暮楚,不过是没得到芸浅而不甘心,若是得到了,还不是弃之如敝屣。芸浅赶紧起身,想夺路而逃,却被朱宸濠一把拉住了:“我的王妃,你收了本王两万两黄金的聘礼,竟然嫁给了别人!”

芸浅想撇开宁王,可是他攥得紧,根本挣脱不开。吝啬的小气鬼,刚发现芸浅的第一句就是要钱。不过她一国之母会没有钱。芸浅道:“你若想要回聘礼,本宫还你便是,还请王爷自重。”

还钱?!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你当本王不知道,先帝沉迷于丹药,早就将内库的钱亏空殆尽。就算朱佑樘被你蒙蔽,将内库全给你,你一时间也断然拿不出两万两黄金!”

芸浅手腕都被他扭得疼:“那你想怎样?”

“本王不要钱。”朱宸濠一把将芸浅搂进怀中:“本王只要你!”芸浅恼极,此时朱宸濠突然听见殿外稳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真是晦气。他只得顺着窗户跳了出去:“诸芸浅,你是我的!”

芸浅懒得搭理胆大包天的宁王,这时殿门被打开,朱佑樘优雅地走了进来。他白衣飘飘,有仙人之姿:“方才是不是有人跳出窗子了?”

芸浅淡笑一声:“圣上真会说笑,这皇宫大内,戒备森严,怎么会有人随意进出内殿。”朱佑樘用袖口细心地擦着芸浅额头的汗珠:“朕都不知道你这么蕙质兰心,以后给朕分茶,可好? ”

芸浅唇角微扬:“嗯。”朱佑樘轻轻吻了下芸浅的额头。

芸浅也不知他是在演呢,还是在演呢。芸浅也不是跳给朱佑樘看的,她只是想向小王子和满都海证明,自己并不是传说中一无是处的绣花枕头。那个年轻的少年虽然和芸浅青梅竹马,表面很是喜欢芸浅。可那是表面。芸浅也是一个心如明镜之人,达延汗若是真得把她当姑姑,就不会让芸浅冒着生命危险去偷军事地图。芸浅在小王子的眼里,不过是一枚可要可不要的棋子而已。

而芸浅的心机没有白费,小王子见芸浅如此出尘脱俗、风姿绰约,极其懊恼那晚为何要利用她去偷地图。满都海如果是女人之中的女人,那他的不花姑姑就是女人之中的女神。她语笑嫣然、舞姿卓绝,如同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一般,美得让人瞬间沉沦。

真是太便宜朱佑樘了!

在晚宴之后,还有漂亮的烟花表演。乾清宫的周围将摆满宁王进贡的烟花,而芸浅的任务是,将朱佑樘引进去。

桃子要利用烟花失火,烧死朱佑樘。

现在宫人们已经在忙碌地摆放烟花,芸浅淡然地朝朱佑樘笑道:“站在广场上看不清烟火,不如我们两个去乾清宫屋顶上看?”

朱佑樘一向是个谨小慎微的人,他瞅着高大巍峨,雄伟矗立的乾清宫道:“这万一摔下来多不好。”

芸浅嘟囔着嘴:“圣上武功高强,怎么会怕这点高度。”

朱佑樘也不像王伯安,没事爱在喜欢的人面前吹吹牛皮。他老实道:“朕怕。”虽然他武功不错,但是从这么高的屋顶摔下来还是会死的。

芸浅嘴:“臣妾还以为皇上是盖世英雄,会驾着五彩祥云。没想到你不会飞也就算了,连个屋顶都不敢爬。”

朱佑樘没想到一向淡漠的皇后竟然有如此的小女孩情结:“朕已经过了玩世不恭的年纪了,朕是一国之君,自然不能像小孩子一般胡闹。”到时不小心把命搭进去算谁的。

芸浅不依不挠道:“那我们就去乾清宫的二楼去看烟火可好?我不喜欢在低处看着烟火。”

朱佑樘温雅笑道:“乾清宫的二楼也不是特别高,宫里有一棵千年的老槐树,高十丈余,那里有朕童年时做的一个梯子,还有绳子捆绑着身子,上下都极其安全。我们两个去那里看会更好。”他说着就欣喜地拉着芸浅去爬树。

芸浅气得脸都瘫了。这回玩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