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佑樘从来就不跟人吵架,也不会吵,不知道为何跟芸浅在一起就会冒出火药味。为了缓和气氛,他打开芸浅送的食盒:“一起吃吧。”
食盒中躺着一只安祥泡澡的鸡,鸡旁边还有两个帝王蕉。
朱佑樘有些吃惊,还是第一次见人将帝王蕉和老母鸡放一起的,不怕拉肚子啊。
芸浅也就是随意拿的,她管朱佑樘会不会吃。
朱佑樘递过一只帝王蕉给芸浅:“我们两个一人一个。”
芸浅也没有半夜吃东西的习惯,不过皇帝要她吃,就算是香蕉皮她也得吃。她剥开皮,咬了一口:“还挺甜。”
“是么?”朱佑樘头一凑,往芸浅方才咬过的地方又咬了一口。芸浅讶yi地看着朱佑樘,他这人有洁癖,也不知怕人下毒还是本身就这样,别人喝过的水,碰过的东西他是断然不会再碰的。
不知道今天怎么会啃芸浅剩下的帝王蕉。
朱佑樘饶有兴致地嚼着:“甜不甜朕没吃出来,但是很香。”
芸浅知道朱佑樘在调戏她,懒得搭理:“夜色已深,臣妾就不打扰圣上休息了。”她说罢转身离去。
哼!谁稀罕你。
朱佑樘不快地走上楼去,因为太用力,木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楼上的美男子正用竹签挑着灯芯玩:“方才谁来了?”
“老师,你觉得呢?”
美男子眨巴着可爱的双眼:“你最近几日为何不回坤宁宫睡啊?”
“跟老师聊得太投入了,便不想回了。”
“别叫我老师,怪不好意思的。”美男子呆萌笑道:“我还比你小呢。”
孔子还拜七岁的项襄为师,技不如人不可耻,可耻的是明明不如别人还端着个架子,自恃过高。
朱佑樘道:“王夫子才高八斗、震古烁今。朕自惭形秽,向你学习,不叫老师叫什么。”
还真谦卑,听得天然呆好是开心,这样坐上大明最年轻的皇帝讲师的感觉真是晕飘飘的,虽然他连功名都没有。伯安道:“你既叫我老师,我就劝你,废了皇后吧。”
之前有无数人对朱佑樘说要废后,之后也有无数人对朱佑樘说要他废后,可是朱佑樘都不以为意,唯对伯安的这句话比较在意。因为他知道伯安是一个纯粹的好人,他说这话不是为了私利,而是真正地希望皇帝好,希望大明好。
“为何要废后?”
伯安道:“圣上如此英明,定已猜到她身份可疑。她不是你的良人,你又何必将一个对自己极其不利的女子放在枕头边。”
趋利避害,这是人之常情。
“身份可疑?”朱佑樘盘膝而坐:“对啊,朕第一眼就发现了她身份可疑。哪个女子会穿着比自己身形大很多的衣服,大汗淋漓地跑到你身边,所以,她是误闯进朕的视线里的。宁王府三万护卫,何其森严,怎可能容许一个女子随意闯进 。所以这是个计。朕想试探她身手,故意将她拉进水中,可是她真得就呛昏了过去。朕发现她的幕后黑手十分了得,竟然会派一个武功不济、不善谄媚的女子来到朕身边。这样特别的人,绝对会吸引朕的眼球,因为朕看不透,她究竟想来做什么,所以才会想去留意她。”
平常人朱佑樘都懒得搭理,朱佑樘发现芸浅看着十分胆怯,但目光之中流露着普通女子没有的感觉。这是种什么感觉,朱佑樘不清楚,他喜欢和自己相当水平的人在一起,他第一次觉得敌人送过来的女人有趣,是个对手。但那日寺中的相遇,她却跑了?
欲擒故纵?!
如果这是张梓桐背后人的欲擒故纵,那朱佑樘承认他纵得十分成功。
对手吊足了朱佑樘的胃口,然后再把芸浅送到了宫中。
“你不用担心朕,她伤不了朕,朕也不会伤一个小女子。朕把她放在身边,只是想查清楚,她背后的势力是谁,和四皇子又有什么关系。”朱佑樘饶有所思地看着王伯安:“老师觉得,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
“圣上早有明断了吧?”
四皇子本来想用一场不流血的政变夺得太子之位,可惜朱见深突然病逝,朱佑樘荣登大宝。他若想造反,必须发动兵变。
现在的朝堂局势,一片混乱。万贵妃的余党,十分庞大。而四皇子仍然气势汹涌。朱佑樘不应该数朝堂上哪个是四皇子党,而应该数朝堂上哪个不是四皇子党。
“老师觉得,是先剪出他们羽翼好,还是直接对准矛头?”
王伯安道:“俗话说葫芦先捡软的捏。可是你若一个一个下手,会打草惊蛇,万一逼反了四皇子,反而棘手。我们若是直接废了四皇子,他势必反抗。四皇子势力庞大,盘根错节。不是我们想废就能废掉的。”
朱佑樘自然知道两个都是十分麻烦的。“当年建文帝为了削藩,也曾和黄子澄、齐泰商量直接废黜四皇叔好还是先将四皇叔的左膀右臂剪除好。他徘徊了很久,最终决定先废黜弱的藩王,结果导致兵败身亡。后代的史学家就抨击建文帝的策略有问题。可朕并不这样想,他若是直接对付四皇叔,定会引起多王叛乱,反而更不好对付。”
“言之有理。”伯安点头道:“那圣上的意思是先对付谁?”
因为朱见深的领导水平实在太次,所以现在的朝堂可谓波涛汹涌,黑暗无比。一眼望去全都是粪便,一脚踩进去拔都拔不出来。而这些粪球主要分为五大坨。
第一坨是研究男女卫生知识(俗称春药)的科学家,领队的时梁芳;第二坨是修道成仙的研究员,领队的是李孜省;第三坨打小报告的西厂,领队的时汪直;第四坨是爱闹的后宫,万贵妃派;第五坨就是混吃等死的文官集团,领队的是万安。
这些人渣老远闻着都臭气熏天,何况要铲除?
精明的朱佑樘瞳孔一缩:“朕要向内阁首辅万安下手。”
万安乃百官之首,在内阁做了十几年,哪是刚登基不久,根基不稳的朱佑樘想废就能废掉的。
朱佑樘若想让万安走,又不引起四皇子的警觉,的确很难。揭发他贪污?
不好。
万安虽然的确有贪污,而且证据十分好收集。但他为人狡黠,喜欢拉一群官员一起贪。所以若是派言官弹劾万安贪污,那绝对牵一发而动全身,刑部一查,能将半个朝廷的泥水都拔出来。正所谓法不责众,朱佑樘才不会这么愚蠢地对付万安。
不过ban法朱佑樘还是有的。他整理父王遗物的时候发现个小匣子,里面都是说房中秘术的。朱佑樘十分讨厌这东西,正准备烧掉,发现这书的末尾写着:臣安进。
朱佑樘心中便有了计策。他命太监怀恩拿着这本书去内阁曰:“此大臣所为耶?”
万安就是靠这个爬上来的,一见阴谋败露,愧汗伏地,不能出声。
怀恩就拿着大臣们骂万安的奏折,当着他面一封一封地读给万安听,他以为这么一来,万安就会主动引咎辞职。可这位爷的脸皮就是城墙再加块砖,数次跪起求哀,压根没有卷铺盖走人的意思。
怀恩受不了了,直接上前摘掉了他进宫的牙牌:“可出矣!”
一个混迹江湖几十年的权臣,就被朱佑樘给轻易踹回家了。
这个点无懈可击,让想救万安的人根本找不到救的点。
芸浅发现身边这个淡雅清贵的少年着实不简单,明明才十八岁而已,手腕强硬,智慧超群。
朱佑樘和芸浅吃午膳的时候发现皇后的眼光极其怪异,盯得他浑身不舒服。“怎么了?”朕又哪里得罪你了。
芸浅冷冷地嚼着萝卜干:“听说皇上发现的那本书,末尾写着万安的名字?”
她将“末尾”两个字咬得很重,让聪敏的朱佑樘一下子就明白了皇后讽刺他的点了。
什么冰魂雪魄、正气凛然。看到本图文并茂的房中秘籍竟然会从头翻到尾。估计里面什么都学会了吧。
朱佑樘顿时羞得无言以对,憋了半天,才道:“朕就是想查清谁这么混账敢给皇帝送这些不堪入目的东西,并没有别的想法。”
芸浅清眸微抬,一脸的嫌弃:“臣妾又没有说圣上有别的想法。”你又何必心虚呢。
朱佑樘吃得好好的,被芸浅这么一损也咽不下去了。他将木筷放下,拉着芸浅的手道:“朕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大臣催朕广纳妃嫔的折子烧了都够坤宁宫取暖三年了,朕有理她们吗?朕就不是那种好色的人。”
芸浅看着他炙热的目光,完全看不出他是那种清心寡欲的人。朱佑樘乘机亲了一下芸浅的眼睛,那四周服侍的宫人们个个激动地zhang红了脸,要是被这样完美的男子亲一下,立马死了也是值得的!
芸浅推开了朱佑樘:“还有人看着呢。”
朱佑樘搂着芸浅纤瘦的腰肢:“怕什么,我们名正言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