狍子的好奇心很重,看见了什么都想停下看个究竟,而现在这傻袍子瞪大着眼睛看宁王,它那容量基本可以忽略不计的脑袋自是不懂宁王为什么踢它。芸浅见宁王和袍子互相端凝的对视,不好意思地笑道,“对不起,打扰你们两个了。”说罢站起身来向前走去。
宁王一听,脸又瘫痪了,芸浅真是胆大包天,敢多次蔑视他的权威。要换做别人敢这样现在连坟头早都该长草了!
芸浅又走了很久很久,等来到终点大部分都已入席。客人们一见宁王到了,纷纷站起身来行礼。偌大的广场上宾客们纷纷席地而坐,座位前放着个矮桌,桌子上摆着上等茶具。
尊贵典雅,气氛融洽。
?
脱脱竟然告诉芸浅这是惜渊郡主的生日宴会,真会扯!分明是茶宴好么!主要是脱脱怕小姐觉得茶宴无聊不会去,才骗她说是生日宴会,有大鱼大肉可以吃。她跟了小姐这么多年却一点不了解芸浅的个性,她生性淡漠,根本不喜欢参加什么虚与委蛇的宴会。
五四在宁王耳边低语了下,朱宸濠对芸浅道,“你先坐,我去府门前接一个人。”能让宁王亲自来接的,自然是大人物。
芸浅便坐在了宁王指定的位子上。这坐席紧挨着主席,说明主人对落座者的重视。而邻座的唐寅斜靠在王伯安的肩膀上抱怨道,“瞧瞧瞧瞧,有了王妃对我们兄弟就是不一样。”芸浅宁王也不过刚认识,竟坐得比唐寅高了。
“何必在乎这些虚礼。”王伯安自顾自地品着茶。
不过他不在乎,有人在乎。这惜渊郡主刚补完妆回来发现一向自己坐的位子竟然被芸浅给抢了,立马气急败坏地走到芸浅身边,低吼道,“你怎么可以胡乱坐,快给本郡主闪开。”芸浅淡淡了看了眼脾气暴躁的郡主,这里的宾客位子都是事先安排好的,自己不坐这里,又坐哪里。虽然自己不在乎坐哪里,但她才懒得动。“这位子是宁王安排我的。”我可没有乱坐。
惜渊做什么事别人都让着她,没想到今天竟然碰到个钉子了,未来大嫂是吧,这还没过门就来给自己下马威了是吧。今天就让你瞧瞧我厉害,她瞪着眼凶神恶煞道,“本郡主每次都坐这里,这位子就是我的!”
芸浅唇角微勾,“我无时无刻不踩着脚下的这片江山,我也不敢说大明是我的。”
惜渊一听,勃然大怒,“好你个泼妇,竟然敢觊觎我朱家天下!”
芸浅斜眼看了下已经仪态全无的郡主,“我只是打个比方而已。”
“你滚不滚,不滚我就当着所有宾客的面把你从位子上踢出来!”
芸浅知道惜渊的死穴在哪里,故意无意地看了眼王伯安,低声笑道,“听说王公子喜欢淑女。”惜渊扫了眼神仙哥哥,刚好王伯安正看着东边柏树上的一只啄树皮的斑鸠入神,惜渊还以为王伯安是因为讨厌自己才刻意去看一只破鸟而不理会长得还不错的自己,因为身为郡主,无论在哪里总是万众瞩目的焦点。惜渊立马觉得伤心,在梦中情人面前还得收收自己性子,做得太过对谁面子都挂不住,毕竟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惜渊只得冷哼一声,“诸芸浅,你给我等着!”
“别让人家芸浅等得太久哦。”唐寅捂着折扇偷笑。
惜渊气得脸色发青,可是一看王伯安,又咽下去了,憋住憋住,人家风度翩翩的君子可不喜欢一个泼妇,只得坐在次座上面,郁闷地喝着茶水。
而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欢笑声,芸浅瞥眼望去,但见一斋先生和娄素珍在宁王的陪同下姗姗来迟,他身为理学大师自然有一股傲气,就算皇帝请他都请不动,更别说一般权贵了。一斋估计也是被宁王一身浩然正气所吸引,才会愿意参加宁王举ban的茶宴。而参加宴会的除了芸浅之外都是洪都城里德高望重的儒生,所以今天是一场博弈么?
宁王客气地请一斋先生到最上的席子上落座,一斋先生也不推辞,觉得这位子就该是他的,欣然地接受,而位高权重的宁王竟甘愿为人之下,和芸浅同坐一席。
朱宸濠知道芸浅喜欢听一斋先生讲学,所以特地请一斋先生来到了府上。
一斋先生坐定,抚着长髯道,“今日在场的先生们都是饱识之辈,若有何不解,大可提出,老夫不才,愿和诸位一起研讨。”言语之间,尽显谦卑。
芸浅率先问道,““敢问‘致知在格物’何谓也?”
宁王赶紧冒泡,“物者万物也,格者来也,至也。”
唐寅道,“人情莫不好善而恶恶,慕是而羞非。然善且是者盖寡,恶且非者实多。何哉?皆物诱之,物迫之,而旋至于莫之知乎。”
一斋先生道,“修持心性不为物牵,回复天理之知。”
而一起坐着一百多儒生听他们三个说得溜溜的,完全对不上话。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天与你。而是你站在我面前,我只觉得自己微如蝼蚁。
差太多。
实在差太多。
三人发完对格物致知的看法,四周突然如死一般沉寂。
一斋先生期翼地看着自己最得意的门生,“伯安你怎么看?”
王伯安正想着呢,突然闻到了干净的空气夹杂着青草的芬芳。算算自己和芸浅之间的距离,三步。刚好风吹过来他能吸到她呼出的空气。
明明这么近,却又那么远。
好忧伤。
一斋见高徒竟然在发呆,又叫了声,“伯安?”
王伯安这才回过神来,最近好容易走神啊。“‘致知’云者,非若后儒所谓充扩其知识之谓也,致吾心之良知焉耳。格者,正也;正其不正,以归于正也。无善无恶是心之体,有善有恶是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随时就事上致其良知,便是格物。”
四周的儒生一听王伯安竟然如此离经叛道,当众批驳根深蒂固的朱熹之学,全部嗤之以鼻。一个满脸麻子的秀才气得站了起来,“休得胡言,王伯安你这分明是‘伪学’!”
四周的一众儒生跟着起哄道,“就是就是!”
宁王一见这些文弱书生吵成一锅粥,立马站起来道,“今天本就是各抒己见,百家争鸣,无所谓对错。大家稍安勿躁。”
再吵把你们丢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