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景!刘禹念着报告中提到的名字,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就发动了,这人是白痴吗?
再一联想到之前的消息,蒲氏倒底想做什么,一方面让海贼来破坏,一方面又捍然举兵,会是什么消息刺激到他们了?完全没有道理啊。
武卫左军隶属殿前司,传说是前任殿帅,那位被陈宜中骗到家中干掉的韩震亲信部属,他死之后,直属的左翼发起了叛乱,不过很快就被镇压了。而这支远在泉州的队伍,朝廷一直没有动他们,直到蒲氏降元。
在那么远的地方布置一支强军,而泉州不过是个海港,商贸虽盛却连路治都不是,刘禹以前看资料就十分不解。现在一想,多半同城中蕃人聚居有关,朝廷这是防范地未然,可惜这支军队早就被蒲氏等人收买了。
而它的战斗力是不容小视的,历史上蒲氏叛乱之后,张世杰联合本地义军包围了泉州城,打了三个多月都未能破城,就是因为城中有这支军队的存在。
现在他们提前发动,不管背后的原因是什么,都会对之后的计划产生极大的影响,搞不好最后会变成一场硬仗,那就得不偿失了。
在刘禹的计划中,的确是希望逼反蒲氏,可那是在自己做好准备之后,现在的形势是人家做好准备了,这叫一个什么事?
蒲氏如此有恃无恐,只怕还是因为手中掌握的海上力量吧,就算泉州守不住,他们也可以出海,以海司的力量,只怕连阻截都做不到,刘禹的头有些大,偏偏身边没有一个人可以商量。
“转告张青云,行事要谨慎再谨慎,千万不能暴露自己,只要做好眼线就行。”
为了怕他们邀功,刘禹不得不再一次叮嘱一番,如果最后要攻城,那他们就成了最好的内应,打开城门或许做不到,打探守兵情况和动态应该没问题。当然他也不希望这些人有性命之逾,特别是即将成为人父的张青云。
他倒是想回一趟京城,可琼山县城这里无人,那个县丞看着不怎么靠谱,他如果突然消失了,只怕这城中会更加慌乱,没准诱敌成了纵敌,那就成笑话了。
到了晚间时分,从临安城传来的消息经过了几道中转之后,终于送到了他这里,内容除了非法集资以外,一个细节引起了他的注意。
据杨行潜的分析,几家权贵分别往南边派出了人手,而如果联系到开发计划,他们会往何处去不难推测。刘禹突然想起自己曾对谢堂说过的话,肯定被这家伙过度解读了,这才引起了一连锁的反应。
“真是猪队友啊。”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其实自己也有几分责任,那些人不知道他的打算,习惯了高高在上,自然以为随便派个人就能达到目地。孰不知对手是是条恶狼,喂不饱也养不熟,最后还会狠狠地咬主人一口。
错既然铸成,那后悔也是无益,刘禹不得不站到他的角度去分析他可能的动作,接下来,如果海贼不能奏效,他会不会铤而走险直接反了呢?多半不会这么简单。
元人还未南下,他此时举事不是个好时机,有多少会跟着他都很难说,因为大宋目前表面上看来还是个庞然大物,他现在的作为又是为了什么?狗急跳墙,还是另有所图。
望着远处的天空,厚厚的云层堆积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落下雨来,就像目前的形势一样变幻莫测。他恨不得那些海贼快些来,只有先解决了他们,自己才有空抽身,“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一些吧。”刘禹的心中突然泛起一句很久以前学过的句子,正如他此刻的心情。
清河坊的陈家大宅,陈宜中皱着眉头坐在自己的书房里,他的心情同样十分复杂,似乎有着无从下手的难题一般。
自从专管军务以来,地方上一应的调动大致上已经完成了,现在只剩下京师这一块,而这个位置却是举足轻重的,他手中的人选并不算太有说服力。
张彦出京已经有数月,其身上的殿前司都指挥使变成了虚衔,而偌大的京师不可能没有统帅,因此他早早地就确定了接替的人选,可惜,却有一个更适合的人选挡在前面。
“那位金指挥,你能否想个法子再去说说?”
谨立他身前的幕僚听到自家相公的话,有些无奈,他白跑一趟倒是没什么,可事情若是传开了去,将会更加被动。
在京师驻军当中,这位金指挥可说是个异类,平日里大部分时候都呆在军营,偶尔回趟家,也从不出门,想扮出个偶遇都不可能,直让人有老鼠拉龟无处下口的感觉。
“属下等以为,此事还当徐徐图之,再等等看,或许会有契机也不一定。”
明知是废话,幕僚也只能这么说,果然就看到陈宜中摇头不止,契机?他何尝不知道此事需要一个契机,最好就是哪里出了叛乱,他直接顺理成章地将人调出京,可眼下哪里有?
等等?他陈宜中等得起,朝廷却是等不起了,一旦有变,京师如今比往日更加空虚,上一回的战事已经看得很明白了,指望各地方勤王,那就是做梦!偌大的国家,一道诏令,响应的寥寥无几,令人无比心冷。
原本如果金明知机,直接投到他门下,这个殿帅给了他也不是不可以,可此人明明靠山已经逝,偏偏摆出一付孤臣模样,谁也不搭理,叫人好生着恼。
软的不行,此人是建康一战的功臣,有擒拿鞑子万户的大功,可只升了一级,本就是委屈了,再挑错处怕是无人肯答应。再说了就他这做派,哪有错可挑,难道上“莫虚有”这个臭名昭著的大杀器?
难啊,来硬的就更不行了,韩震一事逼反了左翼军,倒现在还落着口实,“擅杀大将”可是奸臣所为,他陈宜中背不起这个名声。
“他在京中难道没有一个交好?”
他说的自然不是青楼女子,如果此人好色,他并不介意送出合心意的礼物,可惜事实刚好相反。
“有,就是那位刘侍制,不过此人同样难缠,怕是不好相与。”
幕僚苦笑着答道,陈宜中当然知道他说的是谁,那位圣人嘴里的年青才俊,可行事同样乖张,身为一个文臣,偏偏喜欢同权贵混在一起,听说近来京城闹得沸沸扬扬的那个股权也与此子有关,这样的人他同样不想去招惹。
“罢了,你亲自走一趟,去告诉任忠,本相答应他的事,定会做到,叫他耐心些。”
若是从前,顶着物议直接提拔也不是不行,可眼下却不行,上回的超擢已经颇让他难以解释了,为此不得不将金明同样提了一级,为了最终达到目地,最好的办法莫过于金明自己退让,可这怎么可能,关键是,金明会要什么,他给不给得起。
陈宜中总觉得现在的平静很不寻常,这只是一种直觉,哪里会出事?他不知道,或许是久久未有消息的蜀中,还是号称鞑子云集的两淮、荆湖,一时间他只觉得处处都是破绽,一点不让人心安。
琼海东北角是一片相连的山岭,大小十余峰交错而立,其中最高的约有百余步,被称为“七星岭”。岭上山林茂密,面朝大海,悬崖峭壁直插水中,是一处天然的高地。
几个军士被派驻到了岭上,他们寻了一个稍稍平坦些的空地,分成三班轮流值守,日夜不停地监视着海面。如果贼人从海面上来,除非不入海峡,否则肯定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整整一昼夜,几个人眼也不敢眨地盯着,却什么也没有看到,入夜之后,只能早早地睡了。因为哪怕是用夜视仪,在茫茫的大海上根本看不清,镜头里全是一片绿色。
到天蒙蒙亮的时候,一个军士揉着惺忪的眼睛去屙尿,从高高的山顶望出去,大海显得白茫茫的,太阳还没有升起来,海天相接之处像是黑黑的一条。
海面上有不小的风,吹得海浪高高卷起,在他脚底下的山崖间中咆哮着,看来一会可能还会有雨,远处的黑线随着海波荡漾着,似乎在缓缓地移动。
“嗯?”尿毕系上裤子,正准备转身回去的军士猛然想起了什么,又来到了高处,站在方才的位置,望着那个方向,他将挂在脖子上的双筒望远镜举了起来,慢慢地在镜头中调整着焦距。
黑线出现的海面在他的眼中逐渐清晰起来,那不是什么错觉,而是一片片的黑影组成的,重重叠叠地形成一条黑影。一想到自己到这里来的任务,些许残存的睡意顿时被驱散,黑影移动得越来越快,终于一片黑影现出了身形,那是一张高大的船帆!
“敌袭,敌袭!快......快报与侍制。”
军士几个大步跑回驻地,连吼连踢地叫醒自己的同伴,海上的风很大,风向也利于敌,他们很快就会到来,每耽误一分都会危险一分。被叫醒的军士听了他的话,立刻恢复了神智,忙不迭地找出对讲机,发出了请求通话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