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龙图打坐在开封府
尊一声驸马爷细听端的。”
看着手里的制书,刘禹突然想起以前爷爷最喜欢的这出京戏,自己听得多了,也能哼上那么两句,当时一直以为这就是包黑子的名字呢。
“恭喜夫君,日后要以‘待制’呼之了。”璟娘一句话把他拉回了现实,自己还差着一级,称不得“刘龙图”,让他感觉有些讪讪地。
“龙图阁待制、枢密院都承旨、和议副使”前面的都是定的级别,最后四个字才是实职差遣,他将与充为正使的礼部尚书陈景行、第一副使礼部侍郎王应麟组成和谈三人组,负责与元人的谈判。
按照所谓“封妻荫子”的规则,璟娘也得到了五品“令人”的封号,以及相应的朝服。托在盘中的这套衣冠,在家中除了嫁给张世杰的五娘,就连同在京中的大嫂也不及她,夫君为何不怎么满意呢?
“娘子放心,他日为夫一定为你挣一个‘夫人’回来。”刘禹拍着胸膛向她保证道,璟娘抿着嘴边笑边点点头。
与“相公”一样,在大宋一朝,“夫人”也是一个专用的称呼,只有宰执一级的正妻才能得到。那已经是二品以上的大员了,以刘禹的年纪短期之内绝难达成,因此璟娘也只当他是立下一个志向而已。
当然,就算是没有主角模板和逆天光环,在三十多岁进入二品之列的也并非绝无可能,历史上大名鼎鼎的岳飞就做到了,他是以超卓的战功被简拔的。刘禹自己也是以战功著称,而现在的战争激烈程度绝不下于绍兴初年,只不过朝廷撑不撑得到那一天,却是很难说了。
他二人所处的宅院就是妻子的陪嫁,与叶府赐第一样,都位于众安桥一侧的兴庆坊内。当然,这院子没有叶府那么大,不过以他二人的丁口来说也算是很宽敞了。
这一带赐第云集,岳飞、韩世忠、张俊、周必大无一不是名臣将相,只可惜刘禹对历史没什么兴趣,能与大舅子一家比邻而居,没事还能去蹭个饭啥的,让他挺满意。
内宅就交与了璟娘,外宅则托给了杨行潜,他目前还是个幕僚的身份,就连刘禹想为他请一个郎官都婉拒了,一心一意地要当他的家臣,没办法也只能是随他去了。
这样一来,原本教睦坊那处的宅子就让给了金明一家,许久没听到金涂氏的大噪门,冷不丁的让他有些不习惯。
“这是明日进宫所带的礼单,夫君看看可有不妥之处?”正在院中充大爷的刘禹突然听到妻子的声音,一封册页被一只小手托着递到了他的眼前。
展开那册页一看,刘禹就笑了,上面列的东西大都是他之前送到叶府的聘礼,没想到全给陪嫁了过来,现在又要送进宫里去。
“那面大镜子你不喜欢么?”别的倒也算了,不过是些普通的日常用品,牙膏、牙刷、香皂、塑料盆子、碗什么的,那面落地穿衣镜太大了,从后世运来也是个麻烦事,刘禹没准备上量。
“兹事体大,非人臣所能享用,还是送入禁中吧,正好圣人千秋将至,我等也不必再费心准备礼物了。”璟娘摇了摇头,她不是不喜欢,那事物太招眼了,指不定会带来什么麻烦,自家夫君正在上升期,还是能免则免的好。
刘禹点点头不再多说,从这份礼单上,看得出妻子是用了心的,数量覆盖了大部分的宫中主位,而这多半还是出自老岳父的特意提点。
他二人的主房已经收拾好,刘禹对生活唯一的要求就是一张大床,舒服的大床,别的他不关心,房间里摆什么,怎么摆全都任妻子去张罗。
许是因为布置自己的小窝,璟娘显得很是投入,就像一只被放归天空的小鸟,不停地叽叽喳喳,一张小脸红扑扑地,煞是可爱。
“圣人云:‘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娘子,不知你意下如何?”刘禹一把揽住她盈盈一握的小腰,笑着在耳边说道。
“圣人何时这么说了?”璟娘被他熟悉的气息弄得耳朵发痒、心跳加速,身上也瘫软了几分。
“孤陋寡闻了吧,为夫说的是诗圣,皓月当空,良辰美景,不如我们去那处探讨一下人生,可好?”刘禹指了指里间,璟娘马上就明白过来。
“夫......”话还没说完,她的嘴就被一双热唇堵上了,璟娘瞪大了眼睛,窗外的日头都还没有落下,哪来的月空?
抱上瘾的刘禹不顾她微弱的反对,双臂一用力,小小的身体就横在了自己的怀里,他没有直接进里间,而是先到了门口,一脚将房门给踢关上。
“外面的人听着,你家娘子累了,要小憩一下,余者先不必管,热水烧上一桶侍候着。”顺嘴朝着门外叫了一声,倒让那些丫环婆子听了一怔。
“来来来,久闻娘子技艺又精进了,为夫要好好与你交流交流,看看究竟进步了几分。”
照例被夫君的无耻行径折服,璟娘只得闭上眼睛装作不知,就这么被他抱着朝里间走去,边走还一边哼着些歪诗,让她羞涩之余还隐隐有些小期待。
“那位刘禹刘子青到了京师没有?”距此不过数里之外的禁中,政事堂几位相公再次聚首,再加上枢府长官吴坚、贾余庆,礼部尚书陈景行、侍郎王应麟等人,为的自然是那件为难之事。
留梦炎突然提到的这个人让房中的诸公都有些奇怪,不知道他为何要特意这么说。
“应该是今日入的城,制书刚刚着人送去,还没有回复,这事就不必惊动他了吧。”陈宜中接了一句,刘禹接了都承旨,虽然不指望他能到堂当值,好歹也算是枢府一员。
“倒底是圣人亲点的和议使,若是他明日入宫面圣,圣人问起,岂不又是一桩麻烦?”还是留梦炎想得深一些,他的话一出,居中的老平章王熵就点了点头。
“咱们先商量一下,一会遣人去他府上知会便可,现在他们一行才刚回府,立时将人找来也不合适。”
王熵的话为这个小议题划上了句号,屋里的所有人一想到陈宜中带来的消息,都满脸难色,好不容易定下来的议程,现在又起了波澜。
“蜀中不靖,鞑子不退兵,这和议之举,那是绝无可能。”
见没有人说话,王熵不得不自己开口,他所说的是大前提,谁也不会有异议,众人都是点点头,可然后呢?
“那蜀中怎么办?要不要出兵救援,从何处调兵,人数多少,如何去救,咱们也得有个章程。”
陈宜中接着提出来,这是他分管之事,建康战事一结束,他就一直在想方设法调整各地军力,个中情形如何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现实就是朝廷打不起仗,可又不得不打。
“枢府怎么说?”王熵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将目视吴、贾二人。
“难,若是调最近的荆湖一路,元人正虎视眈眈,一旦荆北空了,后果不堪设想。而若是别处,也就江淮还有些余力,可相隔太远,只怕走过去,已经济不得事了。”
吴坚整了整思路,他的这些判断并不出奇,王熵自己也是心知肚明,本朝不像南渡之前,京师常年驻着百万禁军,眼下临安府周围,只怕连一万人都凑不出,否则又何致于屡屡下诏勤王。
这番话让屋里沉寂下来,“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就算是马上招募,那也是要钱的,而这恰恰是眼下最缺的。
“各位相公、执政,下官有一言,不知当说不当说。”突然响起的声音让众人一惊,各自看了一眼,才发现是礼部侍郎王应麟开的口,他却是这屋中品级最低的一个。
“伯厚啊,有话只管直说。”王熵朝他点点头,众人都想想看看他说什么。
“下官以为,元人此举,不论那些使者知不知晓,都要着落在他们身上。平章说得对,战事不停,和议便不可行,不妨遣人严辞斥之,让他们查清此事,再作道理。”
“伯厚之言可行,让那位廉尚书遣使走一趟,他不是自称奉元人皇帝之命么,不会连停兵罢战都做不到吧。”
王应麟的话音刚落,留梦炎就连连点头称是,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如果元人听命罢了兵,那蜀中也至少能保一时无虞,否则......谁也不敢去做深想。
“那此事就交与下官吧,某去催促姓廉的,若是他肯应允,我等不妨也派人为使,一来是看看结果倒底如何,二来朝廷的封赏不是还未送到么,顺便一并送去。”
陈景行主动接过了这个差使,他与元人那个使者打交道最多,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
“既然如此,那此事就议定了吧,除此之外,枢府也要做好调兵的准备,一旦事有不谐,该出兵的还得要出兵,蜀中,不能有失。”
老平章做了最后的总结,将事情定下来,各人齐齐称是,分别出去行事,陈宜中走出政事堂,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满天的繁星闪烁在当空,看样子明日又会是个大晴天,真希望一切就像这天气一样顺顺利利,那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