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十年前凤之瑶与凤之岚巅峰对决过后,齐国的老百姓再也没有对哪一场比舞如此期待过。因为他们已经习惯了凤之瑶站在云端,俯瞰所有在地上苦苦挣扎的伶官艺人。
她就像涅槃的凤凰,翱翔于九重天之上。那如火一般的尾翼,将天空都渲染成了她的颜色。
不知是迫于她如日中天的威势,还是没有信心去实现几乎不可能达成的夙愿,抑或是谢渊从中作梗,十年来根本没有人胆敢与她一战。于是乎,民间流传出了一种说法,并且老百姓对此深信不疑。
凤之瑶,一战封神,自此之后,四海再无敌手。
十年后,终于有人鼓起勇气,迈出了从没有人敢于尝试的一步。而随着这个人的身份被揭开,更是在齐国引起了轩然大波。
她是大唐第一舞姬,一头白发如雪。
她曾经打败了来自夏国的第一舞姬“魅舞妖姬”,在汴京城风头一时无两。
她不到二十岁的年纪,让齐国三大高手——燕若雪、梅之瑜、苏童都自叹不如。
最主要的是,她是曾经的天下第一凤之岚唯一的亲传弟子!
这样的身份,这样的背.景,再加上凤之瑶亲口承认对方有与她一战的资格,立刻将柳倾歌推到了风口浪尖。放眼整个齐国,曾经看不起这支大唐歌舞团的人全部收起了轻视之心,转而对这场比舞无比期待。
大街上、酒肆中、客栈旁、寺庙中……上到公卿贵族下到贩夫走卒,每个人议论的话题只有一个——两天之后,“天下第一”到底将花落谁家?
当然,这件事能得到如此高的关注,最主要的原因是凤之瑶亲口承诺,让全齐国的人一同来见证这场舞林巅峰之战。放眼从前,这是从来不曾发生的事。
能欣赏到如此妙舞,每个人的心都热切起来。感觉自己地位水涨船高的平头百姓无不将此作为今年最大的盛事,其热闹程度一度将几天之后的“稷下盛会”远远抛在了身后。
短短一天时间,消息便如一阵春风,吹遍了整个临淄城。
相比于百姓们的热切,此次盛会的几位主角,却表现出了让人惊叹的沉稳。
旁人不知凤魁苦,凤之瑶也不需要别人的理解。她现在只想做好她自己,只想要得到自由。可悲的是,她还没有看见希望,就已经变成了一个无家可归的人。
凤凰台已经不再是她的家了,她也不敢回去,所以那些登门或是加油打气、或是想借此事谋取利益的达官贵人尽皆扑了个空。而早先察觉到她乘坐的是鉴吏大夫府上车马的人,又蜂拥一般涌向庞光大的府邸。
可结果依然如故。
庞光大不傻,如果有可能,他绝不会接手这样一枚烫手的山药,特别是通过一些隐蔽的渠道得知定国公和温良侯都异常重视这个女人之后。
可是他能甩手不管么?
那个儿子口中神秘莫测的唐大哥捎来了一句口信,内容很简单:庞子敬,十万两。
问明儿子此去尼山的经过,庞光大敏锐的察觉到这句话并非表面上听起来这么简单。
“十万两”只是一个赌约而已,他当然拿不出这么多银两,也不认为齐国谁有这个实力能够为了一句戏言而一掷千金。所以数字不可怕,可怕的是数字背后代表的含义。
这句话的弦外之音,是他身为鉴吏大夫,疏通关系暗箱操作,希望儿子通过非正常渠道从辩才会中脱颖而出,获得前往稷下盛会入场券的事已经暴露了!
想通这一点,庞光大内心涌起了惊涛骇浪。
他是什么身份?是堂堂鉴吏大夫!如果像他这种人都徇私舞弊,齐国哪还有正义可言?言官最重要的清心修身,不为外物诱惑。如果这件事被暴露出去,罢黜官职或许都是最轻的处罚了。
庞光大当然不会赌上自己的一切,所以他只能按照唐安的吩咐去做事。
而唐安给他的任务非常简单——力保凤之瑶安危!
从小港回来之后,庞光大用最短时间将凤之瑶转移到了隐藏的别院之内,而对外则采取了统一口径——凤大家只是当日来府上做客而已,至于后来她去了哪里,我们也不知道。
于是,在所有人眼中,凤之瑶就像是人间蒸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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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天下第一比舞大会”临近,整个临淄城都陷入了一片忙碌之中。有的人忙碌着散播消息,有的人忙碌着开盘口,有的人忙碌着规划商贩摊位。这其中,最为忙碌的便是朝廷了。
“天下第一舞姬”的归属对齐国来说无疑是一件大事,所以比舞不能失了体面。又要估计到乐师、场地、安全、礼仪等诸多事宜,让人为难的事,这许多事都集中在了两天之内,而凤之瑶邀请全民参与的举动,更是打乱了朝廷的全盘计划。
两天下来,朝廷已经是忙的不可开交。
更让人难堪的是,凤之瑶的忽然消失,让朝廷陷入了一阵惶恐。试想一下,全天下都知道东阙台的盛事了,若是当日凤之瑶不出现,该如何跟远道而来的百姓们解释?如何跟大唐歌舞团解释?
还好,正当无数官员惴惴不安之时,凤之瑶送来了一封亲笔信。
“诸君勿念,之瑶安好。比舞盛会,必不缺席。”
寥寥几个字,总算让朝廷吃了一颗定心丸。长长舒了一口气之余,所有人不禁想到了一个问题。
凤之瑶到底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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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凤之瑶正站在一株樱花树下,望着浅粉色的花瓣怔怔出神。
她感觉自己好像这多花一样,美丽,迷人,任何人路过都想要驻足欣赏。可是一场风雨过后,花瓣便会随风飘落,化成一胚春泥,曾经的美好不知能否被人忆起。
她不想被树控制,更不想被风操纵。于是她主动挣脱了树枝,飘向那未知的天空。
她向往漂浮在蓝天之上洁白的云朵,而不知不觉间,那云朵竟变成了唐安的模样。
那里到底是自己的归宿,还是说……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他飘走呢?
凤之瑶惆怅的叹息一声,眼神中尽是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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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花阁。
红如海的梅花早已凋谢,只余下灰褐色的枝干。
谢渊又回到了这里,因为他感觉自己很像这些梅花。不管曾经开的多么艳,总有枯败的一天。
空空荡荡的院落,不再有美女宠姬的欢声笑语,不再有下人的殷勤侍奉,不再有带着鬼脸面具的人小心翼翼地汇报,只有那泉眼还在不知疲倦地汩汩冒着水泡。
他赤裸着身子泡在温热的水中,仿佛只有这阵阵热度,才提醒自己还活着。而岸旁早已凉透的茶杯、原本干净的低落堆积的灰尘和落叶,都在暗暗提醒着他:你已经谢幕了……
当一个闲散国公没什么不好,但对一个心有执念的人,却分外受不了这份安逸。可是大权旁落的他,如今又能做什么呢?
人走茶凉。无论凤凰台还是玉门,没有一个人在自己最落寞的时候送上一句安慰,至于鬼脸就更不必多说了。有时他也在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很失败?
若非如此,为何当陛下收回赐予自己的权利,竟连一个可以诉苦的人都没有?
将脸仰像天空,谢渊吐出一口浊气。
为了这个国家,他已经操碎了心。奈何世事变幻,造化弄人。他已经注定成不了伴随明君一统山河的那个人,但是最起码,他可以保留齐国最后的血脉。希望有一天,大齐会出现一个雄才大略的君主,把大唐和大夏都纳入版图之中吧。
而眼下,他只有一件事可以做,那就是等。
等着鬼刺的好消息,等着唐安身死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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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安不会死,一定不会死……”
昏暗的房间里,一个女子正对着镜子默默念叨。
她的发如雪,她的美如画。
她依然是那个让整个大唐都为之疯狂的柳倾歌,只是却没了飞雪悦兰台上的灵动,反而多了几分惆怅,几分憔悴。
她知道这次前来大齐危机重重,否则唐安根本不必如此掩饰。但她没料到,危险竟会一路如影随形。
从尼山辩才会开始,他们先后经历了两次刺杀,每一次都和死神擦肩而过。唐安虽然侥幸逃过一命,但杀人者的决心已昭然若揭,没人相信他们肯轻易罢休。
柳倾歌很想知道唐安是否安好,所以她再三央求慕绒前往凤凰台一趟。若是唐安安然无恙,也算了却了自己一桩心事。
可她万万没想到,慕绒这一去竟然音讯全无。
慕绒的本事她再清楚不过。无论相国叛乱还是太清观遇刺,柳倾歌都无比羡慕那道出尘飘逸的潇洒身影。她多么期待自己能变成那道身影,在唐安最为难的时候可以挺身而出,帮她挡风遮雨,而不是永远躲藏在他的背后。
然而现在,迷雾遮住了她的眼,唐安的生死未卜牵动着她的心。她不再是那个视舞如命的天真女孩了,而是真正体会到爱情滋味的女人。
爱上一个命途多舛的男人,滋味真的好苦涩。
看着桌上的朝廷文书,柳倾歌全无兴致。她知道两天之后,就是她实现毕生梦想的舞台,内心却没有半分波澜,只有深深的担忧。
她摸了摸自己消瘦的脸颊,对着镜子里憔悴的人影惨然一笑,喃喃道:“你说过,我与凤之瑶比舞,你一定会来。你一向说话算数,所以不会骗我的,对不对?如果你不出现,那么……无论你去了哪里,我都一定会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