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怎么不早来禀报,”柳王妃还是很疼爱侄女的,听得这话就暂时把先前犹疑之事扔到了一旁,起身呵斥道,“前头引路,我去看看。”
“是,是!”红玉一脸感激的赶紧抹了眼泪,快步走在前面。
柳王妃带着大堆的丫鬟婆子,尚且没到院子门口,柳孝贞就听到了动静。她立时躺到了床上,两只被特殊香包擦抹过的眼睛又红又肿,衬得脸色也更苍白了几分,加者散乱的头发,皱巴巴的衣衫,真是要多憔悴就有多憔悴。
果然,柳王妃进屋一见侄女如此模样,心疼的赶紧抱了她一迭声问着,“贞儿啊,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在哪里受委屈了,怎么把自己折磨成这个样子?”
柳孝贞仿似被拐卖多年,终于见到亲娘的孩子,伏在姑母怀里哭得那个肝颤寸断啊。
“姑母,呜呜,我不想活了。表兄…表兄骂我不知廉耻,我不过就是被老鼠吓到,请他帮我一把,他就…”
“好了,好了,别哭。”对于自己那个翅膀极硬的儿子,柳王妃也实在没有办法强逼他纳妾,可又不能放着痴情的侄女寻死觅活。原本她还有些犹豫,毕竟要拿自己的身体做赌注,但如今强硬手段不好用,只能选择装可怜了。她就不相信,面对病重的亲娘,天下还会有不服软妥协的儿子?
这般想着,她就给侄女盖了薄被,安慰道,“贞儿放心,姑母一定让你表兄娶你进门。”
柳孝贞好似有些不相信,红肿的双眸里满是祈盼,小心翼翼求证道,“姑母是说真的?表兄,他会答应吗?他…”
“你就放心吧,一切都有姑母呢。”柳王妃打了包票,末了打趣侄女,“你赶紧吃饭梳洗,别把自己糟蹋的疯婆子似的。很快,你就该改口叫我母妃了。”
柳孝贞闻言立时羞红了脸,抱了姑母的胳膊撒娇道,“姑母…”
姑侄两个说笑几句,柳王妃就带人回了主院,刚刚坐定就问老嬷嬷,“王爷可从宫里回来了?”
“刚刚回来,”老嬷嬷笑眯眯捧了一碗温茶奉上,讨好道,“皇上待王爷可是相当疼爱,听说前日大理国刚刚进贡了一些好玉石,这不今日就赶紧唤王爷去挑选了。”
若是往常柳王妃听了这话,必然得意的应和两句。但今日却奇怪的沉默起来,半晌才又吩咐道,“让厨下端碗莲子羹来。”
老嬷嬷心下疑惑,但也不敢多言,赶紧亲自走去灶院儿走了一趟,端了一碗熬得最是软糯又清甜的莲子羹回来。柳王妃盯着青花瓷碗好半晌,末了挥挥手就把众人都撵了出去。
老嬷嬷总觉得主子今日行止有些奇怪,于是也不敢走远,悄悄站在门口廊柱后,等候主子不定什么时候召唤。
有眼尖又机灵的小丫鬟,笑嘻嘻送来个小凳子和一壶茶水。老嬷嬷就一边喝着茶一边盘算着一些琐事,可是她的茶水还没完半杯,就听得屋里传来一声清脆的摔裂声…
董蓉坐在窗口的软榻上一边吃着点心,一边望着紫竹和乙八在院子里装箱子,偶尔高声嘱咐着,“小心别摔碎了那两只西洋镜,还有绸缎外面要包一层麻布,省得半路下雨受潮。”
紫竹和乙八忙碌的满头大汗,但一想起回家就欢喜的半点儿不觉累了。乙八高声应道,“夫人,您就放心吧。保管装的好好的,到时候送去杨家,惊掉她们的大牙!”
“胡说!”董蓉笑骂道,“以后杨家就是咱家正经的姻亲了,你们可不能失了礼数。”
“是,夫人。“乙八吐吐舌头,回身又被紫竹拍了一记。她也不恼,继续蹦蹦跳跳打着帮忙的旗号给紫竹添乱。
慕容怀德手里握了一本游记,半依在软榻旁慢悠悠读着。偶尔扭头见得爱妻半趴在窗口,把硕大的肚子全都挤在了身下。他赶紧上前扶了她坐好,埋怨道,“不过是些杂事,让紫竹她们自己张罗就好,你何必跟着劳神?”
董蓉一边拍着肚子安抚着突然活泼起来的儿子一边瞪了眼睛应道,“那可是我弟弟娶媳妇的聘礼,我不精心怎么成?等他成亲之后就好了,有媳妇儿替他操心衣食住行,我就清闲了。”
慕容怀德打趣道,“都说长姐如母,你这大姑姐不给弟媳准备一个下马威啊?”
“才不会,你当我和曹大姐儿一样啊。人家小两口自然有过日子的方式,只要他们自己欢喜,我跟着掺合什么啊。”董蓉说罢想起许久未见的曹大姐,于是又问道,“曹大姐儿和陈老二是不是你送走的?如今事情都有了定论,待得回家之后就放他们回村吧。曹家爹娘虽然嘴上不说,但到底是自己儿女,心里怕是也惦记呢。”
慕容怀德不在意的点点头,应道,“好,他们就在县城铺子后院做工,也没受什么苦。回去之后,我就让人放他们回村。”
董蓉想起以前吵吵闹闹的日子,忍不住就笑了起来。刚要开口再说话的时候,院门口却是突然跌跌撞撞跑进来一个小丫鬟,她许是没有见到窗里的主子,一把抓了惊讶的紫竹和乙八就嚷道,“快喊王爷,老王妃好像要死了!”
“什么?”董蓉惊得赶紧坐直了身子,慕容怀德已是扒着窗口跃身跳了出去,几个起落间就消失在了院门口。
董蓉好不容易回过神,弯身想要替他拿鞋子又觉得这时候不是计较这样小事儿的时候。
紫竹和乙八跑进来扶了主子,低声问道,“夫人,老王妃先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要死了?她是不是装病啊,还是又耍什么手段?”
“这时候说什么都是猜测,先随我过去看看,记得多看少说话。”董蓉勉强压下心跳,双手托着大肚子,脚下生风一般就赶去了主院。
柳王妃平日待下人虽然不严苛,但也绝算不上宽厚,所以王府里伺候的奴仆们行事都是小心翼翼,极少胆敢违背规矩。可是,这会儿主院大门外却是挤满了人头,十几个丫鬟婆子,甚至小厮都趴在门框上拼命抻长脖子往里面张望,偶尔还会小声凑在一处议论几句。
董蓉走到近前,见此就皱眉高声呵斥道,“你们在做什么?”
众人一惊,回身见得是新王妃,赶紧齐齐退让到一旁。其中一个有些年岁的婆子许是平日有脸面,又觉得新王妃没什么根底,于是挤了个笑上前蒙混道,“娘娘,您来了。大伙儿也是惦记老王妃,心急之下这才忘了规矩。娘娘,您还是赶紧进去吧,柳姑娘已经先赶到了。”
董蓉扫了她一眼,冷笑道,“怎么,我一个主子怎么行事还要受你的指挥吗?”
“不敢,老奴不敢。”老婆子嘴上讨饶,但眼角眉梢却满是不以为然。
董蓉眼里厉色一闪,吩咐乙八道,“掌嘴十下!”
“是,夫人。”乙八早就恼恨老婆子对主子不恭敬,听得命令哪里还会犹豫,上前抬手噼里啪啦就是十巴掌。老婆子被打懵了,待得回过神来,脸颊已经肿得同馒头一般。
她立时哭嚷道,“娘娘凭什么打老奴,老奴虽说是个奴婢,但这王府也有规矩…”
董蓉仿似没有听到她的话,又淡淡吩咐乙八,“再掌二十!”
“好咧!”乙八挽了袖子,这次左右开弓一同动手,更是响亮又干脆。老嬷嬷被打得放了赖,躺在地上滚来滚去,嚷道,“打死人了,娘娘打死人了!”
乙八一时被老婆抱住了双脚,恼恨之下一个手刀劈在她的后颈,世界就终于清静了。
董蓉冷冷望着吓得白了脸的一众仆役,严厉吩咐道,“你们挺好了,再有私自窥探主院的,直接杖责三十。私下传话出府的,打折双腿发卖出去。”
众人赶紧躬身应着,“娘娘开恩,奴婢不敢。”
“那好,传我命令,紧闭王府大门,谁也不准私自出去,各人都守好自己的职司。待得老王妃身体恢复,王爷必定大赏全府。”
“是,娘娘,奴婢们告退。”一众丫鬟婆子再次把腰身压低了三分,迅速后退跑掉了。偶尔有胆大的丫鬟边跑边回头望向院门口,待见得新王妃依旧在冷冷盯着他们,立时恨不得把自己脑袋埋到胸前才好。心下暗自嘀咕,不管什么出身,主子就是主子,以后可要打起万般小心才好。
董蓉难得发威镇压了一众奴仆,这才抬步进了院门。甲子组里除了甲一,剩下几人都垂手站在廊檐下,三五个丫鬟婆子却是满脸惶恐的台阶下。
董蓉见此再次提起了心,冲着甲子组几人点点头就快步进了内室。
柳王妃正仰面躺在床上,面如金纸,气若游丝。慕容怀德站在一旁,脸色极难看的催问着清风,“到底怎么样?”
清风勉强稳住心神号完脉,犹豫着起身小声说道,“公子,老王妃好像是中了…砒霜之毒!但砒霜除非过量食用,否则不会这般严重啊?小的也不敢肯定…”
“砒霜!”屋内众人齐齐倒吸一口冷气,砒霜这一毒物,少量配药能治疗许多病症,每个药房里几乎都有售卖。但大量食用却会致命,而且没有解药。好在砒霜之毒,极好分辨,一根银筷子就能检验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