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灶间有两门两窗,中间被隔出一道小门儿,平日都是闩着,只在开饭的时候才打开方便传递饭菜。文娘把大锅里的炖菜盛了出来,然后又捡了半盆饼子,待得打开那小门儿,福子就已是笑嘻嘻等在外面,“姨母,我正饿着呢,今日有什么好吃的?”
文娘赶紧扫了远处专心炸肉丸的主子一眼,低声嗔怪道,“主子在呢,别没规矩!去喊那些孩子一起过来吃饭吧,吃完碗筷放着,一会儿我来收。”
福子嘿嘿憨厚一笑,麻利的接了饼子和菜盆子就关了门。
文娘简单拾掇了一下灶台,眼见小锅里的肉丸子都浮了起来就赶紧找个深碟捧着。董蓉赞许的看了她一眼,小心翼翼盛出丸子就嘱咐道,“前院的伙食别省着,这些孩子正长身体的时候,尽量让他们吃饱吃好。”
“是,夫人。”文娘恭敬应了,末了难得多说了一句,“夫人心善,他们到了咱家真是享福了。”
董蓉忍不住笑了,文娘一向寡言少语,能被她夸赞一句可是不易。
主仆两个又忙了一会儿,糖醋小排、红烧肉、麻婆豆腐、素炒土豆丝,外加一道肉丸蘑菇汤就做好了。
董蓉摘了围裙,仔细想了想到底还是吩咐文娘,“另外拿盘子装些糖醋小排和红烧肉给张管事送去,还有丸子汤也端一碗。”
文娘眼里闪过一抹疑惑,但手下却麻利的遵照主子吩咐行事。
张管事从嗅到内院飘出的香气开始就有些坐立不安,好不容易等到福子喊开饭,他就赶紧洗脸净手又换了一套干净衣衫,只等着进内院请他去吃饭。女主子的手艺自然不必说,色香味俱全,但他更盼望的却是另一道“秀色”。
可惜许是他的盼望太殷切了,失望自然随后而来。待得见到文娘往桌子上摆菜碗,他只能僵着脸道谢,末了撒气一般把碗里的红烧肉戳的千疮百孔。福子等十几个小子馋得直流口水,但依旧守着规矩默默啃饼子。
张管事叹了气,一把推开碗筷说道,“别丢人,都把口水擦净了!主子是个心善的,只要你们好好做活儿,都有吃肉吃腻的时候。我出去走走,这些菜你们分了吧。”
说完,他就开门走了出去。一众少年们互相看了看,都是有些疑惑,但下一瞬却轰然跑了过去,筷子雨点儿般落下,很快就把好菜好汤抢了个精光。
内院正房厅堂里,董蓉小夫妻俩带着弟弟妹妹团团围坐在桌子旁,一家人吃喝说笑着都很是欢喜。喜子端了小碗坐在门口儿一边眼巴巴望着桌子上的大碗肉一边小口扒着饭,董平看得好笑就唤了他上前,给他填了大大一勺红烧肉,喜子笑得眼睛儿都眯到一处了。
董蓉就笑道,“这孩子,若是外人见了,还以为你平日饿到他了呢。”
董平也是无奈,应道,“他许是要长个子,最近比我吃的都多。”末了想起桌上缺了一人就问道,“张叔出门办事了吗?”
董蓉冲着正啃排骨的曹二姐努努嘴,然后笑着摇了摇头。董平会意,知道姐姐这是要把家里内外的规矩立起来,于是赶紧说起书院的趣事把话头儿岔了过去。
傻柱抬头扫了这姐弟俩一眼,再低头时嘴角也添了笑意。他的小媳妇儿终于有些当家主母的模样了,若是日后入主王府,想必也不会被人欺负去了。不过若是多些依仗,想必她的底气还会更足一些…
吃过饭,董平嚷着要出去走走,董蓉一时兴起就拾掇了几个果子和一盘点心,带着弟弟妹妹去了最近的草亭闲坐赏景。傻柱却说要去探望冯先生,董蓉眼见天色才正午倒也不担心,只嘱咐他早去早回就罢了。傻柱笑着应了,一路送了他们到草亭才转身下山。
张管事正好从外面回来,见得主子一家出游,眼睛就是一亮,赶紧喊了少年们随他去伺候主子。于是,小小的草亭里坐了一家三口,外面却是站了长长两排小厮伺候。张管事的呵斥声不时传来,“张江,低头!伺候客人最忌探头探脑,若是再犯,晚上就饿一顿!”
曹二姐儿许是觉得新奇,小脑袋趴在亭子边的栏杆上兴致勃勃的看着张管事教导小厮。结果惹的张管事如同打了鸡血一般,腰板也直了,声音也高了,只可怜了那些少年们站得双腿僵硬,脖子酸疼。
董蓉姐弟倒没有注意张管事言行异样,董蓉削了一个红苹果分给弟弟大半,然后又把手里的小半切成碎块喂着懒洋洋的果果。果果蹲在石桌儿中间,小嘴巴咔咔咬着果子,幸福的眯着小眼睛,极是有趣。
董平看得有趣就把手里的果子也递了上去,可是果果却不稀罕,气得董平直嚷,“你这小东西,居然敢藐视堂堂秀才老爷!”
董蓉哈哈大笑,得意道,“我家果果就是不畏强权的英雄好汉。”
姐弟俩说笑几句,董平就问起流民一事,“姐,那些流氓都回乡了?”
“回了。”董蓉点头,“张管事给他们找了南下的车队搭伴儿,家里也预备了干粮,他们也都有些银钱傍身,回到家乡也足够几月温饱。”
“那就好,”董平长长舒了一口气,小声说道,“这几月我总是做梦,梦见脚底下踩着好多死人,手里却捧着一堆儿金元宝…”
“别胡思乱想,”董蓉拍拍弟弟,笑道,“就算祥瑞果子是借了天灾之力才给家里赚回重金,但南方四州免了粮税,咱们又帮扶了几百流民,已是尽到全力了。虽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但我们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乡民,对得起良心就可以夜夜安眠了。”
董平想想也是这么个道理,于是眉眼间的皱纹也彻底舒展开来。董蓉见此就又道,“过些时日,待得家里的桃花开了,记得下帖子请书院先生和同窗们来游玩一日。若是先生们欢喜,送几幅墨宝或者给亭子取个雅致些的名字就更好了。”
“真的?”董平果然大喜,笑道,“我那几个好友听说咱家有果园,总是唠叨要来游玩,这次他们可要欢喜了。”说完,他想起另一事又扫了四周一眼,压低声音道,“若是先生们知道了祥瑞果子出自咱家果园…”
“放心,你只管邀请就好,剩下的事姐姐来办,保管你不会受先生埋怨。”
董平吃了姐姐给的定心丸就去了心事,想着同窗好友们听说这事儿的欢喜模样,恨不得立时跑回书院去。
不提董家姐弟俩如何笑谈,慕容怀德这会儿正盘膝坐在窗前矮塌上陪着先生下棋,冯老先生养了一冬,脸色比之先前红润许多,不时朗声大笑,显得中气十足。
慕容怀德心下欢喜,每盘都输上一两子,果然惹得老爷子更是开怀。待得三盘一过,清风就赶紧上前麻利的收了棋盘,然后送上一壶清茶。
冯老爷子亲手倒了两杯,一杯推给弟子一杯自己端了,笑吟吟劝道,“喝杯茶水吧,孝义园那边的账册都归拢过了,花销可是不小,一会儿你看看吧。”
慕容怀德端了茶碗在手里摩挲半晌,却一直没有递到嘴边。冯老爷子许是也觉出弟子有些异样,脸上慢慢收了笑意。
清风缩着脖子小心翼翼瞄瞄两位主子,大气也不敢多喘一下。
好似过了一世那么久,慕容怀德终于慢慢喝了一口茶水。清风长长松了一口子,刚要偷偷拍拍胸口,就听主子淡淡说道,“先生该换一种茶叶待客了,董氏…也该生个孩子了。”
清风脸色瞬间惨白一片,“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冯老爷子手臂僵硬了一瞬,末了轻叹一声道,“清风下去吧,记得一会儿再送一壶新茶来。”
“是,先生。”清风几乎连滚带爬一般跑了出去,小心翼翼关了房门。末了使劲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心下恼怒疑惑道,“公子怎么知道先生在茶水里动了手脚,难道是甲一那死小子发现的?”
清风出去以后,冯老爷子却许久没有说话。慕容怀德也不催促,指尖轻敲在桌子上,仿似无意又好似有意,隐隐居然是一曲四面埋伏的调子。
冯老爷子到底顶不住了,低声开口道,“你可有想过,若是你母妃不喜董氏该如何?”
慕容怀德挑眉笑道,“董氏是与我过日子,她喜与不喜又有何妨?”
冯老爷子被噎得一哽,到底还是没有骂出口,耐着性子继续劝道,“她毕竟是你母妃,虽说贪恋权势,但心里还是以你为重的。你的妻子就是整个王府未来的女主子,也是一品诰命夫人,董氏心善又精明,是个难得好女子。但坐上王妃的位子,怕是还有不足之处。”
“若整个王府都是我的,那我喜欢的女子就是王府的女主子,她胜任与否,谁人敢多嘴?若那人把王府归于我名下,却依旧想掌控王府,哼,我可没有做傀儡的喜好。我与董氏就在这山野间逍遥自在也未尝不可!”
“你这小子…”冯老爷子气得狠狠揉了揉太阳穴,恼道,“她是你娘,你怎可为了一个女子不顾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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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逃路上,她巧遇他,兜兜转转重回皇宫。
再一次步入皇族,她发誓不做刀俎上的鱼肉,定要将所有仇敌血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