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提董平这里如何替家里拉了第一笔生意,只说喜子这会儿也在笑眯眯同一群小书童显摆自家的洗衣篮。要知道书院里虽说有统一的粗使妇人替学子们洗衣,但脏衣衫却要自己送到下院儿的。有些人胡乱用胳膊夹着,有人用柳条筐子装了,经常有拿错或者刮破的事情发生。
喜子赶在人最多的时候上前打开手里的提篮,一件件拿出自家公子衣物让那粗使婆子看过,然后就将整个篮子递了过去。那篮子上挂着的布条清清楚楚写着董平的屋舍编号,就是再笨的人也不会弄错。
粗实婆子自觉省了力气分拣也很是欢喜,赞了两句。小童们和几个读书郎看得眼热,纷纷出言问询,当听说这样方便实用的篮子才要二十文,纷纷开口嚷着要一个。不必说,喜子超额完成了任务,想着自家公子许下的十串糖葫芦,这馋嘴小子笑的眼睛都眯成一条缝儿了。
四季园里这会儿也是忙的热火朝天,明日就是迎亲的正日子,今日楚家要提前把姑娘的嫁妆送来。虽然楚家恼恨闺女不守规矩,衣衫首饰等物才陪送了两箱,但先前准备的那些家具木器可都一样不落送过来了,而且还都是于桂生的手艺,很是精巧别致。
前来帮忙的小媳妇儿们纷纷笑着赞了几句也就散了,于老太稍稍放了心,但转身望着坐在屋里大吃大喝的楚家三兄弟,眉头又皱了起来。儿子有了这样几个舅哥儿,以后的日子怕是也消停不了啊。
不管老太太如何担心,家具陆续被摆进了西屋。东主贵主正,于老太原本住了西屋是表示对主家的恭敬,如今娶了儿媳,必须分开住。她就住东屋,把西屋让给了小两口。很快,梅花等人从城里买了吃食用物回来,三间土坯房前就更热闹了。
妇人忙碌着洗菜切肉,今晚帮忙的人最少要开两桌席面儿,明日起码四桌儿,都要提前把材料准备出来,更别说还要蒸出七八锅两合面儿的馒头了。
男人们则动手打扫院子,重新支起两口灶台,爬梯子往屋檐下挂大红灯笼,同样也是忙得脚下生风。
如此,众人齐心合力之下,一日之内所有琐事都拾掇齐整了。
第二日一早,果园新买的马车挂了两道红绸子就被赶上了山路,于桂生穿了一身簇新的袄裤坐在车辕上,紧张不安的不时揪着头上狗皮帽子。一旁帮忙赶车的赵青山见此,想起当初自己娶媳妇的时候好似也这般模样,于是忍不住哈哈笑出了声。
虽然这几日风雪大了些,但好在山路两旁都长满了树木,路上并没有存下多少积雪,马车走得又稳又快。待得到达楚家的时候,日头也不过才升到东山顶。
赵青山一路赶着马车进村就很是疑惑,放在一面坡里,若是哪家嫁闺女,左邻右舍和亲朋好友都会赶来相送。但楚家这村子却好似无人知情一般,路上冷冷清清,就是楚家也只出来两三个人迎了于桂生进去,很快就让他把新媳妇儿背了出来。除了隐约听见一个老妇的哭声,别人没有一个面露不舍,甚至好似还有些如释重负。
于桂生把媳妇儿放进车厢,末了冲着楚家人行了礼,然后就催促赵青山赶车。赵青山这大半年在果园做管事,别的没学会,论及察言观色可是进步太多。这会儿哪里会开口询问,一甩鞭子就赶车出了村子。
一路无话,马蹄哒哒,很快马车就到了果园。比之楚家的冷清,于家可是热闹太多了。马车刚刚拐进果园大门,一大挂炮竹就被点燃了,噼里啪啦震天响。十几个小孩子跳着脚的大喊,抢夺着梅花儿扔出来的花生果和栗子枣子等物,衬得烟气弥漫的院子更是热闹了三分。
新媳妇儿跨了火盆到堂屋拜了天地就被送到了西屋新房,农家人也没那么多礼节,于桂生扯了秤杆子直接挑了盖头,露出楚四莲含羞带怯的脸孔。两人就此算是结成了夫妻,以后生儿育女,同甘共苦,相守到老了。
一众看热闹的乡亲聚在门口喊着百年好合,早生贵子,羞得小两口脸色红得都要滴出血来,末了才哈哈笑着去外面吃酒席。
于老太是个刚强好脸面的,她原本有些积蓄,董蓉又给了五两,于是这酒席就办得极丰盛。四荤四素,两合面儿的馒头管够儿,男客那两桌席面儿还有一坛子包谷酒。
众人吃得是心满意足,纷纷夸赞于家行事大方,以后的日子必定不会差了。
董蓉原本也打算去凑个热闹,但转念想想若是她去了,很多人都会不自在。于是也就借口染了风寒头疼留在家里做针线,傻柱见媳妇儿不去,自然也不会离家。小两口把大坑烧得极热,窝在一处说笑,偶尔逗逗难得醒来的果果,倒也自在。
中午时候刘嫂子用食盒送了饭菜上来,说起于家儿媳看着是个勤快又和气的,董蓉这才想起明日这小两口要上山给她行礼,于是吃了饭就去隔壁找了一盒胭脂水粉一块银红缠枝莲纹的锦缎备着。
果然,第二日一早于老太就领了儿子儿媳上山来了。于桂生夫妻恭恭敬敬行了大礼,董蓉和傻柱坐在主位上看着他们拜完才伸手虚扶他们起来,董蓉取了见面礼给楚四莲。
但凡是女子,特别还是有几分姿色的,哪有不喜欢梳妆打扮的。楚四莲虽然极力忍着,但眼角眉梢的喜意还是掩也掩不住。董蓉想起她那日大喊要嫁于桂生的模样,对这敢爱敢恨的女子倒是多了几分钦佩。这里可不是自由恋爱的现代社会,闹不好要丢了性命的,若不是足够英勇,谁敢私奔啊。
众人说笑了几句,于老太就带了儿子儿媳下山回家了。楚四莲许是见得山上没有伺候的奴仆,每日早起做饭洗衣拾掇屋子,然后就会爬上山来,替董蓉做些小活计。
这倒提醒了董蓉要赶紧买个人手回来,偶尔同于老太说起这事儿,老太太就笑道,“东家怎么守个聚宝盆,就是看不到呢?那些流民里大半都是妇孺,经过这场劫难,许是很多都无家可归了。东家不如在其中选那品行好的留下一两个,她们本就受您大恩又得了安身之处,定然会用心做活儿。”
董蓉也觉这主意好,正好梅花儿来送这月开销粮食的账本,董蓉就拉了她问了起来。
梅花儿想了想就道,“平日里我带着做活儿的那些妇人里倒是有几个品行不错的,我回去问问。若是有愿意留下的,我就带过来给东家过目。”
董蓉点头,嘱咐道,“最好找老实本分的,我不喜多嘴多舌的。”
梅花儿满口应了就赶回村去了,她也是个麻利脾气,第二日就带了一个妇人一个年轻小姑娘上山来了。
董蓉一边问询两人擅长之事一边仔细打量两人衣着神色,那妇人长相普通,虽然穿着当铺买回的旧袄裙,但却洗得极干净,头发也梳理的整整齐齐,说话很是爽利的样子。年轻小姑娘模样倒是很清秀,许是有些害羞,双手扭着衣角,声音也很低。
众人正说着话,傻柱儿就推门走了进来。董蓉早起炖了锅豆腐羊肉,想着冯老大夫年岁大了,清风又年纪小,这么冷的日子一老一小不知怎么胡乱对付吃食呢。于是就让傻柱送去一份儿,顺便也去玩耍一阵,省的他日日窝在家里当炕头王。
结果不想他回来这般早,冬日里的冷风好似也有些欺软怕硬,董蓉每次出门都要冻得脸色通红,可是傻柱却一点儿寒色都没有,墨黑的长发束在头顶插了杨木簪,玄色的披风裹着高壮的身体,乍一看上去很是俊朗不凡。
董蓉笑着起身迎上去,帮他脱了披风又倒了茶水,这才小声问道,“冯叔身子可好?”
傻柱笑着点头,应道,“好,他说下次要吃红烧肉。”
董蓉忍不住好笑嗔怪道,“这老爷子,年纪大了还喜欢油腻的菜色。”
小夫妻俩说了两句,董蓉就重新坐了下来。那妇人照旧半垂着头,很是规矩。可那小姑娘一双杏眼却不时扫向傻柱,眸底深处隐隐存了好奇惊艳,甚至是…爱慕!
董蓉眉头微微一挑,继而不动声色的继续问询两人擅长之事。妇人自称擅长煲汤,小姑娘则说擅长针线活儿。
董蓉于是顺手指了那个叫文娘的妇人笑道,“我这里缺个做厨下杂活儿的,要签死契,卖身银子给十五两,以后每月还有三百文零花儿。你若是能够接受就留下吧!”
文娘抬起头,好似有些犹豫,最后开口请求道,“小妇人愿意伺候东家一辈子,只是…求东家让小妇人把外甥带在身边照料,”
说着话,她就跪下了,再次苦求道,“小妇人一定会看好他,不给东家惹祸。我也不要月钱,只求东家让我把外甥留在身边。我姐姐去世的早,这孩子被后母赶出来,实在无家可回…”
梅花儿听得心酸就开口帮腔道,“东家,文娘的外甥我平日也是常见的,很勤快的一个小子,您留在家里做些砍柴挑水的杂活儿也不错。”
(我脑子要变成木头了,呜呜,终于两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