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在最初的震惊质疑过后,子初心里还是有点小小的触动的。公平地说,子初为伊不群能够有“透过现象看本质”的识人之明深表感动和荣幸。
好歹此人是对着她现在这副尊容以及亲眼目睹她的各种恶习陋习之后,还愿意娶她为后的,就这一点来说,他这思想可比君玉宸进多了。
往大面上来说,君玉宸之所以会喜欢她,见色起意的因素还是占了很大比例的。
私底下来说,君玉宸对于她的爱意,也是源自于两人误打误撞得来的那一夜情。因为有了这一段一夜情,所以君玉宸食髓知味,放不下也丢不下。
可是人家伊不群呢?正经是两人睡一个帐篷,可是也从来没做过一点越轨的事情。啧!从这一点来说,伊不群还勉强算是个正人君子。
但是,子初根本就不喜欢伊不群,从他不问青红皂白就把自己掳到香洛国开始,就已经被划入了子初的黑名单中。再说了,既然他了解了她的所有情况,然后此时又忽然开口说要娶她为后,背后的动机就很可疑。
不过,相对于眼下的情势而言,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如果伊不群刚才的话不是玩笑,而是认真的,而这个消息传出去之前,君玉宸还没有赶过来把她救走,那问题就大了!
先撇开自己的名节这些问题不说,子初已经可以想象得到,君玉宸得知消息之后醋劲发作的恐怖模样,估计自己现在就算大着肚子,也会被他拉过来狠揍一顿屁屁的!
呜呜......这个王八蛋,自己不先带人跑过来救老婆孩子,自己还替他操什么心呀?
“你说,你为什么要封我做皇后?你到底打什么主意?嗯?”子初整理一下思路,决定从源头开始解决问题,把伊不群的荒谬决定掐死在摇篮里。不管怎么样,反正死活不答应就是了。
谁知道见着她两手叉腰,一副彪悍的泼妇样子时,伊不群却只是诡异的一笑。他根本不接招,只是一言不发转身走回自己床边躺下就睡。
这下把子初给气得够呛的,轮到她开始睡不着了,这是要搞哪样?自己要追上去问吗?多半问不到还要被嘲笑一番,不问吗?又实在是担惊受怕呐!
子初就这么恨恨的盯着伊不群那边的动静,直到听到他规律沉稳的鼾声传来,这才一跺脚一咬牙,怒道:哼哼!你堂堂一个皇帝,要娶个丑女做皇后,而且还是个肚子里带着个球的,哼,你不担心没面子,老娘难道还怕你不成?
咱们两现在是丑八怪对丑八怪,谁也别嫌弃谁好了!想那么多也是多余的,干脆睡觉!
子初气呼呼的一掀被子,吹灯倒头就睡。
这一夜,伊不群又是一夜好眠,梦里还呵呵笑了几声出来。子初却是大相径庭,一夜噩梦不断,一下子是君玉宸阴沉沉地盯着她,一下子是君玉砜对着她破口大骂的场景,这两兄弟简直是一个比一个能折磨人,这一觉睡的,啧!真是睡了比没睡还累。
第二天早上起来,子初就不听的打呵欠揉眼睛。她心里不快,干脆连头发也懒得整理了。就这么一根绳索捆好,扎了个奇形怪状的马尾,看的伊不群瞪大了眼。
伊不群还想着捉弄她一下,于是就对子初招手,吩咐道:“帮朕把鞋子拿过来给朕穿上,今天早饭朕吩咐人给你做好吃的。”
子初先是白了他一眼,刚要开口回击,又想到他说的好吃的,遂吞了一口口水,有些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扁扁的肚子。呜呜,人家是孕妇,不给孕妇吃营养餐,是要遭天谴的!
可是,偏偏现在她这孕妇的身份还不方便公开。只是,身为母亲,她肯定要竭尽所能,为自己的孩子争取一份美味营养可口的早饭!为了这个,牺牲一下个人尊严也不算什么了!
于是在经过短暂的思想挣扎之后,她终于点点头,心不甘情不愿的扒拉过一旁地上的鞋子,一手捏着鼻子,一手马马虎虎的给他套了上去。
然后迅速开出服务条件,十分麻利的开始如数家珍:“我要吃淮阳小笼包,水晶虾饺,粉蒸排骨,糯米鸡,酸甜萝卜条,还有阳春面,鲍汁蒸凤爪,还有.......”。
待她一口气报完,已经是觉得有些气喘吁吁了。伊不群定定的听着,最后回了一句:“朕已经问过了,早饭只有炸酱面和白粥,如果你觉得不够的话,朕可以吩咐人再给你做多一份......所以,你报了这么多,朕也只能以后回去大都皇宫再满足你了。”
子初闻言瞪大眼,然后迅速两手叉腰,怒道:“伊不群,你怎么能这样?不是都说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吗?你还是皇帝呢,怎么能这么言而无信?”
伊不群自当了皇帝之后,第一次被人这么当面直呼其名,而且子初不但直呼其名,还连带着质疑他言而无信?
这丫头,当真觉得自己是拿她没有办法了么?
于是,他扬扬眉毛,十分恶劣的说了一句:“直呼朕的名讳,乃是大不敬之罪。来人,把她早上的早饭给取消,不必吃了!”
“你!.......”。
子初闻言更是恼火,但是,她看了伊不群一会之后,果断的掉转头过去,告诉自己不跟这种人一般见识。
肉酱面,就肉酱面!哼哼!他不给自己吃的话,自己一会儿就跑去后面做饭的帮厨那里,自己花钱去弄一点来吃!
谁知道,这边伊不群刚刚穿起鞋子,才没走出两步路,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低头一看,好家伙!这丫头居然给自己把鞋子给穿反了!
遂皱着眉头,对着仍然呵欠连天的子初道:“你平时就是这么穿鞋子的吗?”
子初定睛一看,自然是看见自己穿错了。但是,她也很镇定的回了一句:“是啊,皇上您不也这样吗?正话反说,反话正说!哼哼!”
两人互相大眼瞪小眼看了好一会,伊不群最终气呼呼的一甩衣袖,也不管脚上的鞋子是不是穿反了,径直扬长而去。
后来吃过早饭到了马车上,子初终于支持不住,也顾不得伊不群就在自己面前办公,她一头歪倒在地毯上,睡得跟一只猪一样。
听见她的鼾声之后,伊不群偶然抬头一看,看见的是子初那张丑丑地包子似的睡脸,不知何故,他居然越看越顺眼,后来还禁不住,嘿嘿偷笑了两声。
要说他这辈子见的死人可是极多,但睡着的活人却见得极少。他从不与女人同睡到天明,总是在肉欲发泄过后就让人把她们带走。
他登基之后,就更没有人敢明知他在面前,还安然酣睡,这样大不敬的事只要发生一次,那个人就永远不用醒来。
可是现在,就算知道这丑女就在自己身边睡着,伊不群一点儿不觉得被冒犯,更不觉得无聊厌烦,反而有一种安心和温馨的感觉。
想起这几夜与她同睡一处,自己竟然睡得极好,深刻在记忆中的杀戮血腥,再也没有侵入到他的梦中,他已经有多年未曾睡得如此安稳。
这一切,都是自己梦寐以求却一直求而不得的。如果是因为这个丑女的话,那么他更应该不择手段的将她留在身边。
紫宸殿西边有间清幽的赏景偏院,很少会派上用场,仅供皇帝午憩后的片刻观花散心,平日里只有几个打扫院子的宫人。此时秋日艳阳高照,满院的蔷薇花开的一片绚烂,皆为鹅黄色的上品蔷薇,阳光下更显出莹透沁心的嫩色,残碎的花瓣正随着清风在枝蔓间飞舞着,偌大的院子里便只闻簌簌的花落之声。
有清爽的凉风拂面而过,君玉砜在酥甜的花香中深深嗅了嗅,唇间吐出的却是略微沙哑的声音,“算算日子,去山城那边的接应的人应该是这两日就要到京城了,怎么朕这几日都觉得有些心神不宁的,难道是路上出了什么岔子不成?”
说完,他并不待身边的人回答,大步流星的步上白玉台阶,站在高处朝宫墙外望了望,“唔,朕难道是太心急了?这几日,连晚上也未能睡得安好的。”
“回皇上的话----”刘产已经自大殿内一个来回,得知消息之后就是一阵心头发慌,他知道这话谁去说都不合适,只有自己硬着头皮上阵了。
当下遂偷窥了一下皇帝的脸色,接着躬身回道:“奴才刚刚得到消息,说是城外的羽林军见到传信的信鸽飞过来,看来,很快就有消息到宫中了。皇上且再耐心等等便好。”
君玉砜点点头,眉宇间却仿佛有些心事沉重的味道,蹙眉道:“子初这回回京难免会有些气性,朕也是无可奈何,只能如此将她带回来。你一会再去嘱咐一下服侍她的人都多劝着一些,凡事只要不太出格,大都依着她就是了。”
说完之后,似乎想起什么事,双眸中泛出深刻复杂的雾光,“你说信鸽回京了?朕记得,朕可是先后派了三拨人过去办此事的,照说,应该有人打先头回来的才对啊!”
刘产闻言就是浑身一寒,老实说,他也觉得这件事若出了什么岔子的话,皇帝的心情肯定会极为糟糕。当下只得唯唯诺诺一阵,稍后退出来的时候,才悄然擦拭了一把额前的汗珠,接着低声叹息道:“阿弥陀佛,子初主子啊,您可千万千万得周全的回来。要不然,咱们这些奴才先是要撑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