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只见刘产捧着一封信笺奔来,“皇上,有紧要急函!”
信函内中只有一页纸,想来信上内容不多,君玉砜只看了一眼就脸色大变,双手合拢将信笺揉成一团,厉声道:“起驾,回宫!!”
事出紧急,自然不再按来时小路出苑。上官婉音心知定有大事,急步跟着皇帝上了华辇。
顺着专修的大道驶出门口之后,芷兰轩便被渐渐抛在身后。夜色中的湖光山色隐隐绰绰、光怪陆离,白日里的秀丽景色只余下模糊影子。
上官婉音想起先前情景,心内不免叹息,美好的时光总是太过短暂了。只是,她万万想不到,自己来此,也就是此生只此一次。而后,芷兰轩更成为君玉砜心中的禁地,再不准任何人与他一同进出此地。
凤仪宫中,华灯明亮。
“娘娘----”皇后张氏的乳娘客氏脚步匆忙的赶进来,先抬手摒退了众人,只留着贴身的两个侍女在帮忙给皇后卸着头上的钗环,走近之后掏出一枚蜡丸,低声道:“府中遣人急送进来,特意嘱咐过,让娘娘看完立即销毁掉。”
皇后张氏闻言,便知道是出大事了。她伸手展开蜡纸迅速的看了,却是愣了一下,而后慢慢卷起蜡纸在灯内烧掉,自语般轻叹道:“原来如此,难怪皇上连在外游玩都没了心情,着急回宫,却还是因为她。”
说着将两名侍女挥手退下,自己坐到了榻上,眼定定的看着闪烁的灯树,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乳母客氏迟疑着问道:“娘娘,有没有什么需要准备的?”
“不用,事已至此,只看天意如何,不必特别准备。”
皇后张氏缓缓摇了摇头,嘴角渐渐泛起一丝冷笑之意,道,“此事决计瞒不过明天,说与你们听也无妨。”
而后轻轻舒了口气,淡声道:“陈留王死了,这回上官元吉父子去到营中,两方便多有摩擦。上官崇德之死,更有人传言说是陈留王派人设的陷阱。总之,这下,上官元吉只怕也难以周全了。”
乳娘客氏闻言也是浑身一震,须知道,如今皇室子弟当中,总共五位藩王。
其中三位年轻的藩王,连带着定王在内,都是太上皇的儿子,也就是天子的手足。这几位皇子虽然年少封王,但因为太上皇还在世,且多是未成年时便已出京,而今对于君玉砜并不敢有什么不臣之心。
最让皇帝头疼的当属陈留王君夏垣,此人论辈分说起来算是皇叔,也就是太上皇的同胞兄弟。只是因为太上皇登基之前,皇室之中也多有争斗。几位兄弟最后只剩下他与君夏垣。此人性格历来古怪又自大,年节时分,他甚少有进京前来参拜的时候。
他所在的封地,州府官员多是傀儡,对他的意思唯命是从,再加上他多年戎兵生涯,手上更控有数十万精兵,历来不把朝廷的旨意放在眼里。
但上官元吉前去南疆赴任,他却是直来直去的行武之人的脾性。因陈留王的手下对军营的供给总有延误,为此,两人可是没少发生过争执。至于上官崇德之死,到底是谁下的陷阱,因为无凭无据,到底不好下定论。
只是此番陈留王一死,一是死因离奇,之前都未曾听说他身体抱恙,便这么怵然撒手而去。二来是他尚且没有册封世子,他的封地临近南疆军营,本来就是关系着朝廷安危的一个所在。更兼其膝下子嗣争嫡剧烈,封地上历来都是争斗不断,没个安稳的日子。
屈指一算,这丧报不日就要送进京,最棘手的问题便是封谁继位,如何才能为朝廷争取最大的利益。
更何况,封王一事还要请示太上皇的意思,其中的错综复杂,更是旁人难以理清的。如此一说,想来皇帝近月都是无法清闲的。
乳母客氏闻言不免有些吃惊,想了想却忧心忡忡道:“娘娘,奴婢虽然愚笨,可是照这么说来,这不可谓不是一个机会,咱们只要把握的好,便能将陈留王之死算到上官元吉的头上。再怂暗地里跳动陈留王府中的王子姬妾们,总有人会为咱们所用的。”
皇后张氏闻言轻轻一笑,摆手道:“那不是该咱们筹谋的事,父兄既然能设法将这样的消息送到本宫这里来,便说明,他们早有准备。在这一点上面,本宫是从来不用担心父兄会落后一步的。眼下最要紧的,若父兄那边得手的话,该如何让上官婉音知道这些消息。更何况,本宫可不想因此而被皇上记恨上。皇上此时已经是焦头烂额,不论谁对谁错都只会惹得他心烦,弄不好本宫也要牵带进去。所以,近日你们要看严各处,有事赶紧回来禀。咱们,只要在关键时刻下对手,也就赢面全尽了。”
“是,娘娘请放心,奴婢一定会好好约束咱们宫里的人的。”乳母客氏说完,躬声应下。
庆丰宫中,上官婉音匆匆与君玉砜从芷兰轩回来之后,并不知道大难将至,仍在喜滋滋的回味着之前的一点一滴。
“娘娘,奴婢瞧着您这样子,可是欢喜到了心里去了吧?您看看,果然还是咱们皇上有办法,咱们这几个人,天天在您跟前说话开解,也不如皇上这半日的功夫管用。”
“就是,娘娘您今日的脸色可真好看,就跟花儿似的,难怪皇上如今对您是越来越上心了.......”。
“好了,啰啰嗦嗦的,一堆的废话,赶紧下去吧。”
上官婉音被打趣的有些不好意思,她摆摆手,吩咐端着盥具的人先退出去,起身宽衣道:“估摸皇上还在前面议事,多半不会过来,咱们先歇息下罢。”
侍女桔梗便服侍着她躺下,自个儿到外间的小榻上半眠着。只是上官婉音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太欢喜了,辗转到半夜也没大睡着,隐约听得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赶忙下榻迎出去。
只见君玉砜一脸倦色的走进来,心情似乎还不算太坏,对着侍女低声问道:“娘娘睡下了吧?别进去通报吵着她,朕到侧殿去卧一会,等到天明还有正经事要说……”
桔梗匆忙起身,陪笑点头,刚要跟着去侧殿收拾,却听上官婉音在里面问道:“桔梗,是皇上过来了么?”
君玉砜闻言只好顿住脚步,挥手让众人都退了出去。
“皇上,这时候了,怎么还过来?不如在紫宸殿早点歇息。”上官婉音坐在床上,见皇帝进来,便掀开被子欲要起身下床。
“没事,你躺着别动。”
君玉砜忙上前摁住她,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她的肚子,笑道,“朕不过来,可是会想着你们母子睡不着的。”
说着自个儿脱掉外袍和靴子,轻手轻脚翻到床榻里头,压低声音说道:“咱们小声着说,这时候孩子肯定睡了,别吵醒他。”
上官婉音闻言不由一笑,轻声问道:“皇上不是有正事赶着去前面,怎么还得空过来?”
“嗯,朕都已经安排好了。”
君玉砜往身后的彩绣软枕上倚着,目光显得格外的悠远窅深,似乎穿透层层帷帐,重重宫墙,一直看到了京城外头。
“往后一段日子,朕怕是忙的很,没精神顾虑到许多的事,你多辛苦一些。等熬过这一段,也就好了。”
上官婉音虽微微一笑,道:“是,皇上放心,臣妾又不是孩子了,总不能事事都叫皇上你来操心的。”
君玉砜侧首看着她的双眸,几次欲言又止。他沉默了片刻,复又笑道:“朕还有件喜事忘记告诉你,过不了几天,你父亲就该回京了。而且,此次待的时间不会太短,到时候你们父女俩聚在一起,大可说笑个痛快。”
上官婉音正给他盖着被子,闻言奇道:“你说的是真的?父亲真要回京了?”
“嗯,朕已经下了旨意,令人连夜送出京城。算起来,顶多也就是十来日之后,便要抵京了。”
君玉砜说完,将欢喜的上官婉音拢入怀中。待她絮絮叨叨的说了一番话,终于倦极睡去之后,他才睁开阖着的双眸,无声的长叹了一口气,暗暗祈祷道:只愿,天从人愿,不要再出什么岔子了。
瑶华宫中,子初好吃懒做,打牌逍遥的好日子,终于随着荣陵公主的到来,而暂时宣告一个阶段的终结。
一大早的,侍女嬷嬷们便冒险将她唤醒,并捧来一大堆华丽的衣衫,苦苦哀求着她换上,然后,再坐在大殿之中,等着荣陵公主的拜见。
子初一边打着呵欠,一面半真半假的听着这些人的回话。嬷嬷们抓紧时间,向她细细述说荣陵公主的身世。
原来,荣陵并非皇室嫡系,是伊不群临时从宗室大臣家里跳出来的代替品,本来姓林,现下赐姓伊,封号中的陵,亦是她的故乡兰陵一带的代称。
算是褒奖了林氏一族,若按名分算起来,她算是皇帝的干妹妹,也是如今唯一还活着拥有公主封号的成年公主。
而后子初更打听到,没有让嫡系公主出嫁,不是伊不群珍惜自家姐妹,不愿让她们远嫁和亲。实在是他当年下手太狠,杀得伊氏皇族只剩他一系。
他倒是有两个女儿,都是后宫嫔妃所生。不过一个才三岁,一个才刚会开口叫娘,那都是拿不出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