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鹃等人闻言皆是无语,唯有紫卉跟着叹道:“娘娘也不要为此动气,奴婢以为,殿下自小都是极为孝顺的,只是在这件事上面,他有了一些自己的主见罢了,都说是初入情场的人难免痴心些,娘娘不必灰心,想来殿下心里也是明白,娘娘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殿下罢了。”
纳兰皇后嘴角泛出一丝苦笑,闭目养神间,有清风从烟霞色的窗纱下透进来,凉丝丝的沁人,层层垂坠的莹线绡纱无声的盈动起来。她睁开眼望着窗外飘落的花瓣,淡声说道:“本宫也是这几年才渐渐想明白,再深的宠爱,对皇上而言,都比不上他的家国天下来的重要。十几年的夫妻恩爱又怎样?他还不是照样将太子护的密不透风?这后宫里的女子增减一二,怎么比得上一宗税银的丢失,一座城池的存亡?若是嫔妃们诸事都等着皇上来处置,只怕皇上不累死也烦死,所以,本宫唯有事事自己操心,才能安生度日这些年。”
说罢,纳兰皇后长长舒了一口气,无限心事在胸间汹涌翻动,却合上眼帘不再说话。
上官元吉这面匆匆出宫,心里的一口气还没完全下来呢,才走到自己府门口,就见得一个杏黄色的身影从里头快步奔出来。他吃了一惊,连忙喝道:“你给我站住!这是要去哪里?还拿着一把刀,你这是要找人比试吗?”
来人正是上官婉音,只见她一脸泪痕,手中长剑紧握,见着父亲迎面拦住了自己的去路,便抬头忿然道:“爹爹!君玉宸他在紫金明月楼喝花酒,您说,女儿这能不去吗?”
“什么?你说定王殿下在紫金明月楼喝花酒?这......这怎么可能?”
在上官元吉这个准岳父的心里,君玉宸一直是洁身自好的翩翩君子,也因着这个原因,所以他即便是再不情愿,也愿意舍下身段去求皇后赐婚。但如今听说君玉宸也风流放荡的时候,他心里的怒意就怎么也止不住了。
遂沉下一张脸,一把扣住女儿的手腕道:“那你也不许去!你怎么不想想,你凭什么去找他理论?你是他什么人?好端端的上官府的千金小姐,连婆家都没有说定呢,你就不要再去给你爹我脸上抹黑叫人笑话咱们了!”
上官婉音瞪大眼,声音更大的回道:“爹爹您这是什么话?我为什么不能去找他理论?您知道的,女儿这辈子发誓要嫁给宸哥哥做他的王妃,他如今敢找小倌去喝花酒,我不管着他,难道就任由他这么放荡下去?”
上官元吉见自己府门口人来人往的,不少人听见响动都停下脚步来,捂嘴暗笑。他心里十分的恼怒,深恨自己从前太过于宠着这个女儿,以至于如今让她养成了无法无天胆大妄为的性子,遂二话不说,强行将上官婉音往门里一带,吩咐道:“关门!传令下去,若小姐私自出了这个府的话,老爷我就要打死那一班值班的人!你们一个个的,都给我听清楚了吗?”
“是,将军!”
此令一出,上官府上下皆知道了,上官将军这是动了真格的,这等时候,便是再也不能顺着小姐胡闹,否则,便是不送了一条命,这一顿军棍打下来,那小命也要交代了一大半了。
“爹爹!您不能这样子!爹爹,女儿要去找宸哥哥,爹爹!你们放开我,放开我,放开.......”。
上官婉音被两个身强力壮的练家子的婆子架着,一左一右的被送回了自己所住的昭音阁。一路上她恼羞成怒,不断的叫骂着踢打着,几个婆子都无一幸免的中了招。这些人都深知上官婉音的刁蛮任性,但奈何她最受宠爱,遂只有强忍着心里的怒火和恨意,待将人推回到了屋子里锁好铜锁,其中一个为首的婆子才瞅着四下无人,狠狠的呸了一口,骂道:“瞧瞧这都是什么破落户?把我一双手给掐成这样,哼,菩萨保佑,让她将来嫁个整天打骂她的丈夫,最好,还来个凶神恶煞的主母,真是,没见过这样的千金小姐的!简直就是没有一点家教!”
“就是,桃姐,你看我这双手,给这姑奶奶可不是抓烂了几块皮吗?要说咱们上官府什么都好,就是出了这么一个恶小姐,若不是想着我那儿子媳妇如今还要靠着府里过活,我这把年纪的人了,真是不想再受着等鸟气!”
“就是啊!这姑奶奶实在是太可恨了,咱们且等着看吧,都说恶人自有恶人磨,我就不信了,她能一辈子都这么嚣张到底......”。
这几个婆子愤愤然的说着,一面走出了这个院子。待她们走掉了之后,原本躲在院门口的一颗大树背后摇着扇子的小罗氏这才闪身出来,嘴角挂着一抹狡黠的笑意,吩咐道:“春红,你去给我把这几个人的名字都记下来,打听一下她们的儿子女儿都在咱们府里做什么。然后,咱们再进去会会小姐,不管怎么说,出了这样的事情,我这个做继母的不闻不问,那也说不过去呀!”
叫春红的丫鬟连忙应声下来,飞快的跟了那几个婆子而去。而后,剩余的三个人,则陪着小罗氏,慢慢悠悠的走近了昭音阁的院子中。隔着一扇门板,小罗氏声情并茂的来了一番假惺惺的安慰。谁知道她不说话还好,一开口,就招来了上官婉音正在气头上的一番怒骂。
“滚!别在这里假惺惺的,你如今是打量着我爹把我关起来了,你心里很是高兴是吧?黄鼠狼给鸡拜年,谁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呀!”
“哎哟!我的小姐,这话怎么说的,我就听不明白了?什么叫黄鼠狼给鸡拜年,你说我是黄鼠狼也就算了,哪有千金小姐自己称自己是鸡的呀?这要是传出去,岂不是要叫人笑话咱们上官府没有一点规矩家教了吗?这要是让皇后娘娘听见了,更会觉得小姐你不堪做定王的正妃,粗野没有教养啊......”.
上官婉音气的肺都要炸了,苦于没法从锁住的屋子里走出来,便只能隔着门板对小罗氏继续叫骂。两人正对持到精彩处时,上官老夫人闻讯赶来了。听着上官婉音那粗野到不堪入耳的骂声时,她也沉下了一张老脸,并扬声道:“好了好了,都给我住口!像什么话,堂堂上官府的夫人小姐,却这般的言行无状。叫人听见了,还以为我老太婆已经死了这才由得你们胡闹呢!”
小罗氏素来知道婆母偏袒这唯一的孙女,当下也不指望她能说句公道话,只冷然留下了一句:“母亲大人说的极是,不过若要说道小姐的教养,妾身可自问担不上半点的干系。想从前小姐还小的时候,妾身因着提议给她请几个教养嬷嬷,却被您和老爷责骂说妾身用心不正。自那以后,妾身就不敢再过问小姐的日常起居了,唯恐再被夫君和婆母误会,所以,小姐今日成了这般的女子,该是谁的责任,便是谁的责任,总之,妾身是担不上这些事情的。”
说完,小罗氏朝上官老夫人施了一礼之后,便转身告退。她这个举动,更令得原本就心火旺盛的上官老夫人眼前一黑,若不是旁边的人眼明手快,只怕已经就势昏倒过去了。
“主子,您又不是不知道她那张嘴,何必跟这种人计较?咱们还是快点进去看看小姐,您也知道的,小姐的个性一直都强。如今两父女这么一公然反目,小姐指不定还会闹出什么事来呢!”
一提到孙女的个性,上官老夫人便觉得头疼的更加厉害。她皱着眉头想了又想,这才不得不承认道:“唉!其实现在想想,当初她说的建议也是正道理。毕竟婉儿怎么说都是个女孩子,这女孩子长大之后总要嫁入。婆家哪会像咱们这样疼爱着她?如今这规矩礼数一点也没有学到,脾气倒是大的不行。动不动连长辈都敢顶撞,这样的事情若传到皇后娘娘的耳中,只怕对婉儿嫁给定王这门婚事,又是个大大的不利。”
“那主子,咱们就先设法把这件事给瞒住吧!毕竟总是发生在咱们府里后院的事情,咱们的人不说,想来皇后娘娘也未必就能打听得到。”
上官老夫人对此并不全信,因为当时父女两可是在府门口闹开了的。但为今之计,也唯有如此,便点头道:“嗯,你传令下去,让知情的人都不得议论传扬。违者我要重罚,好了,叫人把锁打开,咱们先进去看看再说。”
上官婉音见到祖母之后,自然一头栽进祖母的怀里,好一番哭闹。上官老夫人见孙女哭的两眼红肿的跟桃子似的,也是十分的心疼不已。但心疼归心疼,劝了一会之后,她还是叹息道:“婉儿呀,你这孩子,以后可不能再这么任性胡闹了。你知道吗,就凭你今日顶撞父亲这样的举动,传出去那就是大不敬不孝的行为,女孩家家的,总要懂得温柔内敛,贤惠明理。以前都怪祖母和你父亲太宠着你了,从今日你,你就好好的给祖母呆在院子里,祖母这边给你指派两个教导嬷嬷,你便将从前没有学过的那些规矩礼数,再好好的重头学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