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初听到这里,便隐约猜到了她接下来想说的话。便道:“那这么说来,如今子清妹妹的日产用度都很拮据了?”
宋子岚有些无奈的摇摇头,如实道:“她来找过我两次,我私底下给了她几百两银子,想着总能应付一阵子的。再说了,我娘被软禁在自己的院子里,总也要打点身边的下人,不然岂不是更加难过?不过,子清最烦恼的还不是这些,而是.......”。
“是什么?”
见子初追问下来,宋子岚便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想了想,她果断跪下,对子初道:“姐姐,我知道,以前的事情,都是我娘糊涂,她自私自利,手段恶毒。她那么对你,我和子清两个也不分黑白是非,跟着来对付你,那些事情,都是我们做的太错太错了!一直以来,我都不敢求你原谅我们,因为我们这样的行为,本来就不值得原谅。可是我娘现在沦落到了这个地步,她也算得到一点教训了。至于我,就更加不用说了。算是死后一次的人,以后再有任何糊涂心思,都是死不足惜的!但是子清,子清她毕竟年纪还小,以前不懂事,现在.......现在却因为我娘的缘故,弄得连婚事都成了难事!父亲那样的性子,姐姐你是知道的,他本来就凉薄,对咱们这几个女儿,都是没什么感情的。如今府里章姨娘当家,她被我娘压制了这么多年,如今一朝得志,岂会给子清用心去物色婆家?姐姐,我求你再行个好,给子清找个安安分分的夫家,就算家底薄些,只要能对她好就是良配了!”
听宋子岚这话说的倒是诚恳,说话时泪水也跟着涟涟而下,再听她提到后面的要求,子初也以为然。
毕竟,不管她愿意不愿意,宋子清都是自己这身体本尊同父异母的妹妹。这时代对女人的要求十分的苛刻,以宋子清如今十四岁的年纪,若无法定下来婚事,待蹉跎两年,指不定章姨娘会给她挑一个什么的人家。到时候若嫁的不好,宋子岚又不免会挂心。人家毕竟是亲姐妹,再说还有南宫清扬这个姐夫的面子在,就算是求到了君玉宸的面前,以他那般重兄弟义气的个性,也不会不管不顾的。
但是,若说要由她出面,去给宋子清寻婆家,且不说外面的人会如何议论,光是宋石安这一关,只怕就过不了。
待子初说出心里的疑虑之后,宋子岚连忙凑过来,看着四下无人,便低声道:“姐姐,你有所不知,子清来找我那两次,都是白天里。虽然说章姨娘也有疏漏的时候,但她曾经跟我说过,说好像父亲这两年里总有一些时间不在府里的......”。
“什么?你别乱说,他如今要在家守孝,除了自己院子里,还能去哪里?”
宋子岚也知道事关重大,当下便摇头道:“真的,姐姐我没有乱说。你还记得吗?父亲一直喜欢喝普宁茶,这茶里是要加一种桂味干用以提香味的。但是这桂味干必须要买品质上好,而且最好是当季新收下来的为上品。但是,据子清跟我说,她曾跟父亲院子里的管事讨要这桂味干的时候,却被告知,说今年咱们府里根本就没有采买过这个东西。你说,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闻言,子初心里也是陡然加快了跳动的速度。是的,她也记得,宋石安是喜欢喝这么一种茶。曾经有一次,因为桑葚不小心撞到了这送茶叶的丫鬟身上,还差点挨了打。因此,这件事给她留下的印象便不算浅。
对于一个喝茶的人来说,口味和嗜好的形成,不是一朝一夕的。因此,对于已经四十几岁的宋石安来说,若说他因为母亲故去,而忽然间改变了喝茶的口味喜好,这一点,就连子初也不相信。
那么,这事如果是真的,宋石安守孝这两年,对外说的在家为母致哀,实际上,却并没有在京城,那么,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子初的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诡异的念头,接着,太阳穴两侧就开始突突的跳动了起来。
见她脸色不太好,宋子岚连忙道:“姐姐你这是怎么了?我看你脸色很难看,是不是中暑气了?”
子初朝她微微一笑,点头道:“嗯,应该是吧!在这花园里坐了这么半天,我也觉得累了。子岚,你看人家南宫清扬还一直站在那边等你,你也早点回去吧!”
“嗯,姐姐,那你路上小心,若定下日子来,哪天回去祭拜夫人的话,请一定派人来告诉我。”
子初点点头,目送她离去之后,才面色凝重的起身来。
正巧玲珑和巧伊两个带着宁嬛从花园那头走过来,见宁嬛脸上还挂着两颗泪珠,小嘴嘟起高高的,一副不服气不开心的样子,她便笑着问道:“哟!这是怎么了?谁得罪我们的小郡主了?”
玲珑和巧伊也是乐不可支,玲珑一面给宁嬛擦着泪水,一面道:“王妃,郡主现在已经很不开心了,哪有您这样当娘的?不安慰也就罢了,还取笑人家!”
子初便笑道:“你当我没看见呢!之前跟大皇子玩的开开心心的,后来大皇子被教养嬷嬷领走了,你也想跟着过去,结果人家不让,这就哭鼻子了?”
宁嬛被母亲这么一笑,马上就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并接着顿足道:“为什么不让我跟大哥哥一起过去书房呢?说什么我是女孩子,不用这么早去书房听课。可是,大哥哥不是也只比我大了几个月么?”
子初闻言,又好气又好笑的将女儿搂在怀里。玲珑和巧伊两人还以为她是要抱宁嬛,当下吓得脸色都变了。见她将宁嬛拉到一旁时,这才松了一口气。
“宁嬛,我的宝贝儿,人家大皇子是皇帝的儿子,将来跟你父王一样,是王爷,是要肩负起家国天下事的。可你是小女孩,不用太早读书启蒙的,娘亲和你父王都只希望你能开开心心的玩耍,无忧无虑的度过自己的童年。再说了,你想读书的话,回头娘亲给你找个先生来,让你尝尝看是什么滋味,若觉得好玩,再去跟你皇伯父求情,让他答应你和大皇子一起启蒙好不好呀?”
听母亲这么一说,宁嬛倒是不抽鼻子了。不过她很快就道:“那我现在去跟皇伯父求情,让他先不要逼着大哥哥读书了。反正皇伯父答应了,只要我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去找他的。”
说完,小丫头屁股一扭,便一阵风似的跑了。弄得子初十分焦急,连忙道:“快快快!你们快拦住她,这丫头,哪里能这样子的?就这么跑过去,岂不是给皇上添乱吗?”
正在此时,恰好君玉宸从远处踱步过来,他身边还有个江坚涛。两人看见宁嬛,君玉宸自然便把女儿抱了起来,询问几句之后,便将孩子送到了子初的身边。
因是在宫中,始终有些不便,君玉宸便邀约江坚涛和叶赫明露夫妻两到玉兰宫来做客。叶赫明露听说子初特地让厨子准备了许多好菜,一时兴起,便凑趣道:“那要不然,我去请我母亲一起进宫来蹭饭?她也时常跟我说,这么久不见你,真是要想死了。”
子初对常香玉的印象很好,如今加上叶赫明露的缘故,对她就更加亲近了。再看那边,南宫清扬和宋子岚两夫妻也没有走远,便索性道:“那好,玲珑,你叫人先回玉兰宫传个话给厨子,就说让多备一点酒菜,今晚我和王爷要宴客,不许怠慢了咱们的贵宾!”
玲珑点点头,连忙转身前去传话。这边的三对夫妻,外带着两个孩子,就这么一路说说笑笑的,径直往玉兰宫那边去了。
懿安宫里,浮烟袅袅,寂静得近乎压抑。
锦罗帷帐内,纳兰太后虚弱地靠在泥金绣蟒纹的迎枕上,鬓发披散开来,脸色苍白,神色憔悴落魄。
她不喜欢太富丽的颜色,因此寝殿的装饰多以青蓝二色为多,绣以金线,显得既淡雅又恢弘。但如今,被这青蓝冷色映衬着她乌黑的发,苍白的脸,半死血色也没有的嘴唇,更显得她气色颓败,神情悲凉,再看不出往日堂堂中宫皇后的威扬赫赫,显得颇为凄凉。
先前御花园中,双方对质结束之后,她颜面大失,不顾盛大夫人的再三哀求,连忙离场而去。但随后发生的事情,身边的嬷嬷都已经告诉了她。
她亲生的儿子,一向纯孝的君玉宸,在看着母亲失魂落魄的离去之后,居然丝毫未假以辞色,反而是站在妻子的身边,安慰妻子以及被冤枉的小姨子。
这意味着什么,纳兰太后的心里比谁都清楚。
真是没想到,自己这辈子,也会有如此落魄的时候。原本初入宫时,她虽然只是嫔妃,不曾封后,但权势,恩宠,皇子,她样样都占全了,虽然说彼时的元后还牢牢的占据着皇后的位置,但她总能仗着皇帝对她的宠爱而令得元后黯然神伤,至于其他的嫔妃,便是有貌美出众的,也根本无法和她抗衡。
一直以来,她纳兰连城是后宫毋庸置疑的第一人,地位稳固,无人能够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