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梅里溪再也忍耐不住:“这是白鹿寨!不是你们的东京!你们竟然在这里公然杀人!”
“这里很快就会成为大日本帝国的一部分!这里的人,也将成为日本公民,包括你!”河野龙桥露出淫秽的的笑容。
“阿巴尼呢?”
“他也死了!”河野龙桥说道:“对不起,这是一个意外,我们并不打算杀他,但是,他和周宪章在一起,拼死保护周宪章,我们也没办法!我认为,这笔账,应该记在周宪章头上,要不是他,阿巴尼就不会死。”
河野龙桥通过阿南的护商队,已经控制了白鹿寨,按计划,今天晚上,就要逼迫梅里溪宣布阿南为大酋长。本来,这事水到渠成,晚上的粟祭大典,只是走一个程序而已。河野龙桥原以为,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梅里溪这个大酋长,也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但是,今天白天,章军突然出现在了葫芦口,情况突变。尽管,他也知道,邹族人对章军并不了解,他们对汉人有着天然的戒心,很难短时间内与章军联手。但是,为了以防万一,河野龙桥命令阿南向梅里溪施压,派出卡那富勇士,扼守葫芦口,不准章军进入白鹿寨,避免邹族人与章军交流沟通,他知道,一旦章军与邹族人交流,邹族人就会倒向章军一方。
梅里溪不了解章军的底细,也不敢轻易把章军放进葫芦口,就让丹采带人,赶到葫芦口,阻止章军前行,并且向章军开了枪。章军虽然没有还击,但如此一来,双方成了敌对关系,河野龙桥原以为梅里溪上当,万事大吉。
可他后来才知道,梅里溪竟然假扮成一个女兵去了葫芦口,而且,把章军军长周宪章迎进了白鹿寨,更让河野龙桥恼怒的是,梅里溪和周宪章是肩并肩一起走进白鹿寨的。一路上,好像两个人还相谈甚欢!
河野龙桥最担心的,就是梅里溪了解了章军的底细,与章军联手!那他就是前功尽弃了。
不过,周宪章只身来到白鹿寨,对于河野龙桥而言,也是一个千年难遇的好机会!
周宪章让日本军队吃尽了苦头,他是日本家喻户晓的人物,杀了周宪章,河野龙桥就是建立了不世之功!一旦周宪章死了,章军群龙无首,必然溃败,日军甚至有可能兵不血刃攻占台南,完成对台湾的全面占领,河野龙桥就成了日本的大英雄!
于是,河野龙桥命令阿南,派人秘密包围了馆舍,天黑之后,当馆舍里的人都忙着准备粟祭大典的时候,阿南带着护商团的团丁,在三个日本情报官的帮助下,混进了馆舍,隐隐看见周宪章身着军服,和阿巴尼坐在客房里,这些人冲进客房,乱刀齐下。
那个时候,周宪章已经和阿巴尼的下人换了衣裳,只身离开了馆舍。阿巴尼的下人穿着周宪章的军服,和阿巴你一起呆在客房。阿南和他的手下,也是做贼心虚,冲进客房里,一顿砍杀,眼见被砍杀的人血肉模糊,也没搞清楚究竟是谁,只见到那人身上的军服,有金质领章,就认定是周宪章,这些人杀了人,不敢停留,匆匆而去,向河野龙桥报功。
河野龙桥也是信以为真,心中大喜,急急来到大酋长府,向梅里溪摊牌。
“强盗逻辑!”梅里溪咬牙说道:“阿巴尼是邹族的大祭司!你们杀人不眨眼!”
“我只能说,很遗憾。不过,阿巴尼的死,也是一种警告,任何与大日本帝国为敌的人,都只有死路一条。”河野龙桥冷笑:“周宪章已经死了,除了和大日本帝国合作,你别无出路!你应该听说过,他们的战斗力甚至比日本军队还要强,你杀了他们的军长,他们一定会血洗白鹿寨,为周宪章报仇!”
“是你们杀了他!”
河野龙桥大笑:“梅里溪,你应该明白,周宪章死在了白鹿寨!这里是邹族人的地盘,不是日本人的地盘!章军士兵们不会把这笔账记在我们头上的!”
梅里溪气的浑身发抖:“嫁祸于人!”
河野龙桥发出一声狞笑:“梅里溪,你生气的摸样更加漂亮了,真是个尤物!我非常喜欢你!”
“我杀了你!”丹采举起手枪,顶在了河野龙桥的脑门上。
河野龙桥没有理睬丹采,而是转向梅里溪:“大酋长,我理解你们的心情。不过,你们要是杀了我,谁来拯救白鹿寨的男女老幼呢!章军特战队就在葫芦口外,一个小小的葫芦口,挡不住他们,我告诉你,大日本帝国的近卫师团也挡不住他们,北白川宫能久亲王,就是死在了他们的手里!”
丹采气的浑身发抖:“大酋长,先杀了这个禽兽!大家大不了一死!绝不受这样的侮辱!”
一群女兵冲了进来,刀枪出鞘,把河野龙桥围在了核心,
梅里溪缓缓说道:“河野龙桥,按你的说法,我们杀了周宪章,章军要为他们的军长报仇,邹族武士挡不住他们,你们又怎么帮助我们呢?你不是说了,近卫师团也挡不住他们,你们的什么亲王不是也被他们杀了吗?你们是章军的手下败将,又谈何拯救!”
河野龙桥一阵慌乱,他这才意识到,他刚才的话,其实揭了大日本军队的短。堂堂近卫师团的师团长,日本的亲王,被章军轻而易举地干掉了,这不仅仅是一件极为丢脸的事,更为重要的是,包括邹族人在内的全体台湾民众,会因为这件事,看不起日本军队,从而激起他们的反抗意志。
正因为如此,大本营极力掩盖了北白川宫死亡的真相,对外宣称他是死于霍乱。
“那只是一个意外!”河野龙桥说漏了嘴,只得强词夺理:“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大日本帝国军队一个精锐支队,正在急速向玉山前进,我们已经与他们取得了联系,他们将在明天早上到达白鹿寨。日本军队将帮助你们守卫白鹿寨,有日本军队在,绝不会让章军踏进白鹿寨半步!可是,如果你们不合作,那日本军队就只能袖手旁观,任凭章军攻破白鹿寨!”
“好吧!那就有劳日本军队了。”梅里溪面无表情地说道:“丹采,给他让条路,让他走!”
“大酋长,他是禽兽!日本人都是禽兽!”丹采的眼睛里,喷出火来:“他杀了阿巴尼大祭司!”
“周宪章死了,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章军血洗白鹿寨!”梅里溪说道。
河野龙桥一阵狞笑:“看来,大酋长是个明理的人。那么,我最后再提醒你一句,今天晚上,伏生不能出现在粟祭大典上,否则,我们不保证他的生命安全!”
梅里溪点点头。河野龙桥这是告诉她,一旦伏生离开了大酋长府,他们就会杀了他!
河野龙桥贪婪地看了一眼梅里溪高耸的胸脯,再次咽了一口口水,得意洋洋地出了大酋长府。
梅里溪死死盯着河野龙桥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门外的夜色中。
丹采低头叹道:“大酋长,周宪章是个好人,章军也是仁义之师,在葫芦口外,他们没有向我们开枪,周宪章看出了我们鱼鳞阵的阵眼,也没有趁火打劫,而是帮助我们弥补了阵眼。”
“是啊。”梅里溪说道:“他喜欢孩子,一个喜欢孩子的男人,能坏到哪里去!”
“我们要是早点和他联手就好了!”
“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他已经死了!”梅里溪缓缓说道。
梅里溪不相信日本人,也不相信章军!
阿里山邹族人与汉人的隔阂,由来已久。在邹族人眼里,汉人心眼太多,他们似乎是浑身上下都长着心眼,随时都在算计人。
其实,更为深层的原因是,客家汉人跨海而来,打破了台湾土著宁静的生活。与汉人相比,邹族以及台湾的原住民,文化习俗极其落后,有着高度文明的客家汉人,从心底里涌起一种神圣的使命感——把先进的中原文化扩散到茹毛饮血的台湾土著,让他们摆脱愚昧,走进儒家的殿堂。
然而,殊不知,对于一个民族而言,文化恰恰是最为敏感的禁忌!
触碰一个民族的文化,即便这种文化被外人视为愚昧落后,都将遭致这个民族的强烈抵制!
吴凤改变了邹族人野蛮的“出草”文化,然而,他却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即便如此,吴凤仍然不能完全消弭邹族对汉人的戒心!
在他死后,再也没有一个汉人通事能够进入阿里山。邹族人信守诺言,放弃了“出草”,但是,他们不打算放弃更多!
所以,当汉人的军队章军出现在玉山脚下的时候,白鹿寨居民感到的是惊恐!数百年来,从来没有汉人军队进入过阿里山,就连被邹族人视为神明的吴凤,也从来没有带兵进山。
梅里溪对周宪章和章军早有耳闻,她知道,章军在和日本人的较量中,战无不胜!
按照简单逻辑,章军是日本人的敌人,也就是河野龙桥的敌人,梅里溪就应该接纳章军,对付河野龙桥。
但是,梅里溪不敢把阿里山数万邹族人的身家性命,押在这支汉人军队身上!那样做实在是太冒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