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辛夷自己都是给人算命的,可什么吉日之类的她可全然算不明白,掐指一算,她顶多能算个‘九九乘法表’之类的东西,连元素周期表她都背不完整,查黄道吉日这样冷艳高贵的事情自然轮不到她头上去。
眼见再有一个多月就要到年关,本来沐家老夫人也是想在年前就将婚事先操办了,多重喜庆,可辛夷想了想,还是预备将婚事推到年后再说……毕竟嫁了人就不好多回娘家,好歹今年还想早些回冀州看看呢!
再者说来,长姐嫁人,若不通知弟妹也不合礼数。将意思转达清楚,老夫人最终倒也应允了。
这一年又即将过去,下半年来虽然出现了冀州的变故,但好歹这战乱终止,也算是举国的幸事。到了年末,荣贵妃又将二皇子回京之事旧事重提,而这一次皇上愈发动摇了。
世泓虽然有心让辛夷再多加劝阻,可念瑄此时已经出嫁,再不好找什么由头将她送进宫去。再兼之辛夷和沐方锦即将而来的婚事,料及这回怕是拖不过,便只好作罢。
在荣贵妃以及荣贵妃娘家胞弟,兵部华尚书的暗中动员大臣怂恿,皇帝终于松了口,准许在边关驻守了十七年的二皇子世戈回京。
大军胜利,班师回朝,连同那号称为‘北辰将星’而名震朝廷的将帅也一并加官进爵。二皇子这一回来,随之带来的是威望和兵权,这也让世泓等人甚是担心。
如此下去,若是二皇子久居京中,未来迟早会有一场储位之争。
但就算再怎么苦恼,新的一年也终究还是伴随着喧闹的鞭炮声接踵而来。而按照计划,辛夷在陪沐方锦过了年后,就要回冀州一趟。到冀州路途遥远,冬日又下了雪道路难行,不过好在赶了四五天的路,终是又回到了北荣山下的这片土地。
贺公子在年前就已经回了冀州,就连田少爷也带着新婚的妻子在年前回冀州过年,而自己与沐方锦显然是落了后,硬是磨蹭到初五的日暮时分才刚到了冀州城。
北方的冬天苦寒,这一路上辛夷虽然坐着马车,身上裹着毛皮大氅又有炭火烤着,还是觉得怪冷的,这下到了城门口刚刚一下车,大风吹来就将雪灌了一脖子。
这一段路的雪显然已经被压实了,踩下去也硬邦邦的,带着嘎吱嘎吱的响声。她刚低下头看看自己穿得拖拉,真心怀念起另一个时空里的羽绒服来,也不知一会儿见了人会不会被嘲笑。
“辛夷~”一见她下车,那边程婉冬已经颠颠儿的跑了过来,丝毫不顾连小斗篷的帽子都跑掉了。显然嫁入田家之后,冬儿真没有受什么委屈,又好吃好住的还有人疼,如今这小脸愈发红润饱满起来了。
她也快走几步,跟冬儿抱了个满怀:“许久不见,看你倒是胖了些。”
“什么胖了些,我看怕是过上几个月就有小外甥叫我舅舅呢。”沐方锦打趣的说着,却惹得冬儿脸色一红——
“不、不许乱说!大夫说了,这、这不足三个月的不能说的!”她怯怯道:“这才一个月多些……”
“噗……敢情是真的?”辛夷听罢,伸手便拍了她一把:“死丫头,什么不能说的!还把我当外人不是!”辛夷说着,摇头晃脑道:“要不我先给你这娃儿掐指一算算个名字出来……”
沐方锦叹了口气:“你是肯,可你怎么不问问这孩子的爹亲愿不愿意让你来给孩子起名的?”
“也对!”辛夷这才回头看了看田公子,却见田崇予没说话,只是朝她笑了笑……眼中的神色仿佛也没有以前辣么凶了。
总站在风口上也怪冷的,贺公子便说要做东,几个人去酒楼一通大快朵颐,吃了顿晚饭,而此时已经关了城门,想要去看弟弟妹妹……怕是只能等待明天了。
沐方锦在城中本就有一处宅邸,说起来还是先前田崇予的宅子呢。贺之皋将二人送回府邸,寒暄了几句,便叫他们早些休息了。
华灯初上,这冀州的府邸里也挂着大红的灯笼,洋溢着浓浓的喜庆年味。
二人走在院落里,将脚下的雪踩得嘎吱嘎吱的响。
辛夷抬头看看缓缓从空中飘落的雪花儿,笑着问道:“你将我叫出来做什么,不会就是想要约我赏夜雪?”
沐方锦看着她冻红的鼻尖,不免伸手捏了捏:“倒也算不上全是……”他说着,望着就着灯笼里淡红色光晕而同样变成淡粉色的雪花,喃喃道:“不过是……有件小礼物想要送给你。”
辛夷眼睛一亮:“什么礼物?”
“看你猴急的模样。”沐方锦笑她道:“这礼物虽然是送给你了,可被我埋在地里,明年你才能看得到。”
……什么,今年种下一个礼物,明年秋天收获好多好多礼物?
沐方锦见她有些犯迷糊,故而解释道:“明年春天,大抵是我们婚后的时节,咱们再来一次冀州,到时候这礼物你便能看到了。”
“是什么礼物,好像还怪稀罕的。”辛夷嘟囔了句,揉揉冻得发凉的鼻尖。
见了她的小动作,沐方锦也伸开手臂来将她圈在怀里,“可是冷了?”
“倒还好。”她自然的依偎在他怀中,默默地想着虽然别看沐方锦这厮看起来弱不禁风的,但终究也是个爷们儿,抱着还真暖和。
“我忽然想起我一开始找你算这家宅的时候。”他说着,无意间扬起嘴角,低头看看怀里的人儿:“你与我说过一句‘秋冬财喜两三重’,如今想来,倒也竟还有理有据了。你瞧,我这升官算是财,与你定亲,算不算是喜?”
辛夷也跟着娇羞的嘿嘿一笑:“你看吧,这回你可不能再说我是坑人钱财的神棍了,好歹我这算命还真准呢。”
沐方锦笑而不答……嗯,嗤笑。
辛夷一见他那德行,也就讪讪的不再理,只是任他抱着一路前行。夜路并不好走,就算是周围都点着灯笼也并不好过,辛夷脚下一滑险些跌倒,还好有沐方锦扯了她一把才稳住平衡。
“旺财。”
一听主子的召唤,旺财小哥自然是屁颠屁颠儿的赶过来:“公子什么吩咐!”
“是谁扫得院子,这残雪都没有清扫干净呢。”沐方锦淡淡道:“叫他们来见我。”
旺财连忙应了一声,随即立刻跑去叫人,不消半分钟,两个家仆打扮的人便已然立在庭院里。看身形衣着,倒是一男一女,见了沐方锦赶忙扑通一声给跪了下。
这雪天地凉,辛夷真是想想都觉得膝盖钻着寒的疼。
“小的没有扫干净院子,是小的不好……请公子放过小的!可……可这偌大的院子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扫,实在……实在是……”
“闭嘴!这是公子吩咐的,哪儿容你们瞎叫唤。”旺财见状,连忙挨个踹了一脚。那二人也就不再吭声了。
“这大冬天的好像也确实……”有些强人所难?
辛夷的开脱刚说到一半,就被沐方锦打断了:“旺财,这里交给你了,他们若是能做,便抓紧在天亮之前将这雪都扫净了,若是敢偷懒……明日便送去官府,砍了脑袋去吧。”
“公子饶命!”
“公子!小的去干!小的这就去干!”二人说着,连连叩首,随后就赶忙在旺财的催促下,匆匆的欲要退下去。
“你们两个,等等。”见二人毕恭毕敬的赶回来跪在面前,沐方锦也转头看看身边的辛夷:“这两人,你看看,你可认识?”
她一愣,回忆起刚刚那二人说话,总觉得……还真有点熟悉?而等到旺财催促他们二人将头抬起来的时候,辛夷着实是一怔。
对,这两个人……这两个人!
正是当时对她又打又骂又夺了银子的施氏兄妹!
他们听闻这话也想抬头看看,可却先被旺财呵斥了句:“敢这么看着主子,小心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二人忙不迭的说着,连忙又抖着身子毕恭毕敬的磕头去了。
随着沐方锦朝旺财点了点头,那货也终于享受了一把欺负别人的快感:“去去去,都干活去!”说着,就将那兄妹撵去一边辛辛苦苦的扫雪去了。
而见他们走远,辛夷也好奇的抓了抓沐方锦的衣袖:“你……你怎么把他们……?”
“走,看你都冻成什么样儿了,我们回屋说。”说着,就先拉着她扯进熏热了炭火的暖房里,倒了杯热茶给她。
“这回能说了吧。”清尘为辛夷解下了大氅,放到了一边,她这才坐到桌前来,一个劲儿的好奇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怎么就把他们调教的这么服服帖帖的?”
沐方锦啜了口茶,这才卖着关子道:“他们啊,横行霸道久了,许多邻里那都是对他们敢怒不敢言,而之所以会这样,也就是因为他们有一帮酒肉朋友,仗着年轻力壮,净做着些欺软怕硬的勾当,官府呢……也都是因为一些下级的小吏收了些小恩小惠,就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