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州惠王府。
“啥?你说那俩个混蛋把佃户都拐走了?”长史看着跪在面前的陈可辛,狐疑不定的问道。
“千真万确!”
“哈哈,这小子总算留下了把柄,好好,嗯,办事不错,下去吧!”
陈可辛又磕了个头,恭恭敬敬的退出。
自从陈贺潜逃后,惠王府少了大量的收入,惠王为此大发脾气,深恨陈贺,同时对长史办事不力大感不满。长史不会恨陈贺,毕竟陈贺是他的外甥,他对林纯鸿可谓恨之入骨。现在有机会报复林纯鸿,长史当然不会白白放过。长史立即去见惠王,大谈顾绣兴和窦石温鼓动佃户退佃,导致今年的年租大大减少。惠王一听,果然冒出无名之火,令长史立即将两个恶贼赶走。长史得到授权,一方面向宗人府进行申诉,另一方面,拨付二十个豪奴与陈可辛,令陈可辛务必将此事闹大,只要不出人命,天大的事情有惠王府兜着。
陈可辛率着二十个豪奴,腰杆立即直起来,雄赳赳气昂扬的赶往双庙山。村民们见到陈可辛带着二十多个凶神恶煞回到双庙山,无不惊恐,胆小的就躲藏起来,事不关己的对陈可辛的队伍行注目礼,还有一些胆大的就慌忙跑到货栈向顾绣兴通风报信。
顾绣兴到底胆小,慌忙找窦石温商议,一时之间居然有点口吃:“陈扒皮……带着二十多号……多号人过来了!”窦石温天生的牛脾气,胆大如虎,眯着双眼笑道:“我还怕他不过来呢,正好教训他一下,依旧打折他的双腿!石娃子,去叫兄弟们,难道还怕了陈扒皮不成?”
石娃子应声跑出,他也相当紧张,现在货栈里只有七个人,如果陈扒皮真想动武,事情很可能要遭。可惜弓兵散落在双庙山各处,哪是那么容易召集的?只把石娃子跑得气喘吁吁。
陈可辛到得好快,进村后就直接前往货栈,其闹事的目的昭然若揭。“顾绣兴、窦石温,你们俩个给我滚出来!”陈可辛眼睛看着天,双手叉腰,两脚站成八字,叫嚣道。
陈可辛的呼叫得到了豪奴的响应,纷纷叫道:“快点滚出来!”这些响应让陈可辛的胆气更壮,差点把眼珠给翻到天上去。
窦石温不紧不慢的走出来,笑道:“陈管事,何事啊?是不是来给货栈帮忙啊?”
窦石温的调笑让陈可辛愣了愣,大怒道:“惠王有令,命你们二人立即滚出双庙山,交还拐走的人口!”
窦石温双手抱胸,针锋相对道:“枝江典史有令,命我们二人进驻双庙山,训练弓兵!”
顾绣兴读过书,知道一些律法,连忙补充道:“封王不得干涉地方事务,难道惠王想管管枝江的事情?”
陈可辛张目结舌,不知如何应付。后面的豪奴纷纷喝骂:“直娘贼的,敢跟惠王过意不去,不想混了?老子打断你们的双腿!”
一个豪奴心思敏捷,回骂道:“你们蛊惑佃户逃亡,形同造反,还不赶紧卷起铺盖滚蛋?”
这话提醒了陈可辛,他叫道:“你们俩个反贼,居然公然造反,兄弟们上,给我赶走他们!”
豪奴一拥而上,拳脚向顾绣兴和窦石温身上招呼,虽然货栈里还有五个人,但他们见势不妙,早就偷偷溜走。顾绣兴和窦石温哪里是二十多人的对手,片刻之间就被打翻在地,无法动弹。尤其是窦石温,豪奴们恼恨他刚才打伤了几个兄弟,更是下手不容情,直把窦石温的双腿和双臂都打折了,方才放过他。
陈可辛犹不解恨,又狠狠地踢了两人几脚,叫道:“这里的货物全是赃物,搬走!”
豪奴们等这个命令很久了,现在如猛虎下山一般冲向货栈,将里面的货物抢掠一空,满载而归。临走之前,还将顾绣兴和窦石温大半年的心血付之一炬,把货栈和榨油工坊烧得一干二净!
※※※
窦石温和顾绣兴被送回枝江后,就在林纯鸿家治病。满屋弥漫着浓烈的药味,让人闻之欲呕。陈思进正忙着给窦石温和顾绣兴换药,忙得满头大汗,周边几个帮忙的小童动作还算熟练,显然受过严格的训练。顾绣兴右腿和两根肋骨骨折,只需要将养几个月,问题不大。而窦石温就比较凶险,抵达枝江后,一直发着高烧,甚至还胡言乱语。陈思进早就将二人骨折的部位扶正,用木板固定,两人都被白布缠得如木乃伊一般。
“秀才没事的,小豆子就得看老天爷了!”陈思进向一直站在后面的林纯鸿汇报道。
林纯鸿默默的点了点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顾绣兴这才知道林纯鸿在屋子里,挣扎着想坐起来,陈思进厉声喝道:“别动,挪了位神仙也救不了你!”
陈思进的喝骂吓了林纯鸿一跳,他连忙上前扶住顾绣兴,把他轻轻的按在了床上,说道:“听陈兄弟的,千万别动,接骨后的一个月最关键。”
顾绣兴盯着林纯鸿,百感交集,眼睛里忍不住噙满了眼泪。林纯鸿连忙说道:“别急,你们在双庙山的事情我都知道了,周叔已经带人马过去了,好歹要帮你们出气!”
顾绣兴摇了摇头,叹道:“可惜啊,可惜,再晚个几天,榨油坊的第一批油就可以出售了!”顾绣兴一直想做出醒目的事情,得到林纯鸿的赏识,但是大半年的心血被陈可辛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这深深的伤了他的心,让他无法自已。至于找陈可辛复仇,他并没有放在心里。
“榨油坊的事情我也知道了,你真是敢想敢做,以前谁知道棉籽也可以榨油啊?等你伤好了,我们再建,不仅双庙山要建,百里洲也要建,以后建榨油坊的事情就只有拜托你了!所以,你要听陈兄弟的话,尽快养好伤。”
林纯鸿的话总算让顾绣兴心里平复了点,他转头看向窦石温躺的方向,说道:“唉,也不知道小豆子会不会好!”
林纯鸿的心犹如堵着一块石头,默默的压好顾绣兴的被子,走到窦石温的床前,盯着窦石温出神。窦石温额头上搭着一条湿毛巾,一个小童隔片刻放在冷水里拧一拧,重新搭在额头上。窦石温父亲战亡后,吃了不少苦头,直到林纯鸿开始伐木,方才和寡母过上稳定的生活,平日对林纯鸿言听计从,作战也勇猛,堪称林纯鸿的得力助手。只是现在生死悬于一线,让林纯鸿黯然神伤。林纯鸿知道,受伤后发烧极为凶险,能挣得过命来的十中难有一二。
林纯鸿转头问陈思进:“受伤发烧有没有什么方子的?”
“《刘涓子鬼遗方》有记载,可用半夏和白蔹下筛,以酒服。”
“都服过了?”
陈思进点了点头,说道:“这个方子我以前也用过,疗效还可以。”
“以后你就多带几个人,琢磨一些止血和解毒的方子来。听说云南那边有个秘方,止血消肿效果相当好,你也可以想想办法弄过来。”
“受伤后防止发烧最好就是撒上硫磺,用火燎一下就好了,用烙铁烙也可以的,小豆子的伤口也这么处理过了,只不过小豆子病邪侵入内腑,只好听天由命。”
林纯鸿看了看小豆子,低着头慢慢走出去,边走边说道:“先不要告诉他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