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长嬴把三个孩子留在顾家,请苏鱼丽帮忙照顾,自己带着侍卫家丁等人赶到周府——还没到门前已经听到里面沸反盈天热闹得不行了。
她虽然预备好了拉偏架,却也没想到顾柔章会把事情闹得这么大——周府外看热闹的闲人里里外外的围了个水泄不通,要没侍卫开道马车都进不去了。
以沈家今时今日的势力欺负周家是没有问题的,但考虑局势的话,到底不能做得太过份,万一惹了众怒却是得不偿失。
所以卫长嬴思索了下,决定先不进门,命人:“进去打听下到底是怎么回事?就说苏表姐今日不方便出来,着我代她过来看看的。”
下人进去了片刻,领了一个管事模样的人出来,到车边行了礼,那管事就惶恐的道:“未知定王后前来,有失远迎!还望王后饶恕!”
之前被卫长嬴吩咐进去找人打探的下人则代他补充道:“王后,周家二老爷刚刚辞世,周家老夫人悲痛过度,现下也不好了。如今府中乱作一团,无人做主,倒是顾夫人在给周家大夫人搭把手,这才没人出来迎接王后。”
下人解释完,那周家管事又连连的代主人请罪。
“我也是今日去苏大表姐处,听说这边有些事情,代大表姐跑一趟的。”卫长嬴知道周见贤就是下人说的周家二老爷,心头就是一跳——这周见贤也死了?那邓周两家的仇……
关键邓弯弯的名誉怕也很难说清楚了。
不过这都是以后的事情……卫长嬴现在惊讶的是听着下人跟管事的口风,此刻周府内外这番热闹,不像是顾柔章惹了事,倒仿佛顾柔章还给周家帮了把手,心头疑惑,随口道,“既然如此,那先进去说话吧。”
到了里面,就看到奴仆们正手忙脚乱的布置着灵堂——之前邓弯弯据说是被邓宗麒带回邓家去办的后事,周府这边显然是没怎么隆重的给她张幡悬素,此刻几乎是从头开始……又没个能干的人盯着,所以各样事情都乱七八糟。
尤其是许多东西被暂时堆在廊下,连卫长嬴一行人的路都给挡住了。得那管事出去找人过来移开才能走,卫长嬴随便看了几眼,心想帝都沦陷后的士族,元气伤得委实厉害。
这要是放在了之前,哪里会因为一老一少的一病一死,偌大府邸就没个样子了?不仅仅是主家人丁凋敝,出点事情人手不够出来调度。也是世仆伤亡过多,没几个精明的老仆撑场面。
这时候走到正堂,就见一身锦衣的顾柔章正漫不经心的劝慰着一个哀哀哭泣的妇人。
那妇人约莫十七八岁,容貌秀丽而憔悴,正伤心的放声大哭,连卫长嬴到了都没发现。
“卫姐姐。”倒是顾柔章发现了卫长嬴,几步下来迎着她,诧异问,“你怎么来了?”
“裴家派人去顾家,说你来了这里,想请苏大表姐来看着你点儿。但你也知道苏大表姐如今身上还戴着苏大舅舅的孝,不太方便出门。我正好在那里,就自告奋勇替她跑这一趟腿。”卫长嬴轻声道,看一眼那妇人,“这是周家二夫人?是谁家女儿?如今周家只有她出来主持大局了吗?”
顾柔章把她拉到角落里,又不许下人过来,才道:“是周见贤之兄周慕贤的续弦,兴河钱氏之女,我以前也没怎么见过她,不知道是真的慌了手脚还是懒得管二房的事情。”
“周家老夫人身边有人伺候么?”卫长嬴也不认识这钱夫人,就继续问顾柔章。
“有啊,周家三夫人张氏守在那里,那位老夫人如今奄奄一息,片刻都离不得人了。”顾柔章道,“但这大夫人一路哭到这里,我都劝了好半天了还是这副样子!卫姐姐你来的正好,不然的话,我都想甩手走人了!”
卫长嬴见附近无人,压低了嗓子道:“给苏大表姐报信的人说,你是来这周家找麻烦的,怎么现在反而在帮忙了?”
“我倒是想过来替弯弯质问他们几句!可进门之后,才见到周家老夫人,正话还没提起呢!”顾柔章悻悻的道,“周见贤那边就报了消息来说死了,然后周家老夫人当着我的面昏了过去……我想不帮忙都不行!”
卫长嬴摇着头道:“知道你跟弯弯好,但你这事做得糊涂。邓家又不是没人了,你这么冲过来算什么事?亏得你来的巧,还没质问起来。要是你多问几句那周见贤才死,周家一准说是被你气死的!”
顾柔章不屑道:“我怕他们?”
“邓家跟周家已经闹得不可开交了,再加个裴家和顾家,就是年节这帝都也没有这样的热闹!”卫长嬴也不是真的要嗔她,再说了,顾柔章——顾乃峥的嫡妹,是骂一顿就能改变的人吗?
所以她随便讲了两句,就问,“那现在周家老夫人不方便见外人了吗?”
顾柔章道:“我看那位老夫人似乎也不大行了。”
卫长嬴思索了下,自嘲的笑道:“那咱们两个还真是一头撞上门来给周家搭手的了。”
她带着顾柔章走回去,那钱夫人还在哭,被身边婆子使女扯袖子拿衣襟的提醒了好几回,才泪眼朦胧的抬起头来,见到卫长嬴——却不认识,顾柔章介绍之后,钱夫人才赶紧见礼。
卫长嬴自然是让她不要客气,解释了自己来这里的缘故,慰问了几句,就问她需要不需要搭把手。
本来这是客气话,但那钱夫人也不知道是听不出来还是她真的希望有人给自己搭把手,当下就说自己年轻不懂事,眼下家里长辈病倒,丈夫又不在,请定王后给顾夫人多多指点她要怎么办才好?
这方面顾柔章其实不怎么帮得上手,毕竟她自己在家里就不是什么管事的人,否则也不会让亲戚一致同意把她的独子交给娘家嫂子抚养了。
之前下人开始布置灵堂还是顾柔章身边的下人提了一句,说是既然周见贤已经死了,那灵堂总该布置起来了,钱夫人才手忙脚乱的打发人去办。
但卫长嬴却是行家了,受了钱夫人的托付,就把附近的下人召集过来,问过除了布置灵堂外什么都没做,便一件件的安排下去。
她在西凉这几年,早已把后院诸事的处置磨砺得炉火纯青,三下五除二的就把方才还乱糟糟的周府梳理清爽,钱夫人见状也不哭了,连声道谢。
不过卫长嬴今日过来可不是为了给周家帮忙的,所以见能吩咐的都吩咐了,意思意思提了句拜见周家老夫人,钱夫人表示老夫人身体不好,现在不宜见外客后,她也就告辞了——结果才走到门口,反应过来的钱夫人提着裙子不顾仪态的亲自追了上来:“婶母她如今情况很不好,由于二弟妹的缘故,端木八小姐现下不愿意为婶母医治,求王后给咱们家说和说和!”
卫长嬴立刻为难道:“这个我也吃不准的,芯淼虽然是我公婆的义女,但钱夫人你也知道,我公婆素来宠她,也没拿身份压过她。我可不敢逼着她来……再说芯淼那性.子也不是人逼着就肯就范的。”
钱夫人还要再求,卫长嬴就道:“这样,我回头派人过去跟她说,她要是来最好,她要是不来,我让我跟前的黄姑姑来给贵家老夫人看看……再去请教芯淼?这样的面子兴许她会给的。”
“您可真是心善……”钱夫人知道再纠缠也无果,心事重重的千恩万谢着送她登车。
卫长嬴邀了顾柔章一起走——一起回到顾府,因为天色不早,苏鱼丽正在哄想自行回府的沈舒颜等人住下,听说她们回来了,忙带着孩子们迎出来。
“事情怎么样了?”苏鱼丽扫了眼表妹跟小姑子,见两人气定神闲,神色如常,不像是有麻烦的样子,暗松了口气,一边把她们往里让,一边问,“周家如今?”
“周见贤死了,周家老夫人据说悲痛过度,也不知道还能撑过久。端木芯淼是老样子,记恨周见贤亏待了弯弯,不肯出诊。钱夫人托了卫姐姐去请——”顾柔章三言两语说了经过,就把这事放下了,笑着朝沈舒燮招手,“你手里拿的是什么?给顾姨母看看……”
“多大的人了还跟小孩子一样!”苏鱼丽摇着头,周见贤也死了,这事情可不小,旁的不说,周见贤之前好端端的,是被邓宗麒打得只剩了一口气,这才卧榻不起,这才拖了几天人就死了。说跟邓宗麒那顿打没有关系,周家上下那是不可能承认的。
之前邓弯弯被周见贤失手打死,即使周见贤怀疑邓弯弯不守妇道,但因为没有证据,却也理亏。可现在周见贤这一死,那周家也占了理了——本来因为邓弯弯,邓周两家就结下仇了,如今还不知道要怎么个闹腾法。
顾柔章倒好,这会还有功夫逗沈舒燮!
偏偏沈舒燮也不是什么会看眼色的人,对这个顾姨母印象又好,兴冲冲的捧过来给她看:“是莲子,甥儿亲手剥的……顾姨母要尝吗?”
“你顾姨母现在有事情。”卫长嬴蹙着眉摸了摸他头,道,“回头你再找你顾姨母玩耍罢。”
顾锦字见状,与沈舒颜交换了个眼色,拉着季伊人等人一起告退。
这时候三人才方便说话——自然是让顾柔章先说一下她去周家的详细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