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羽墨合了奏折,揉了揉眉心……曾经,他每看几本奏折就可以吵着说眼睛疼,头疼,然后便有一双小手温柔的抚过他的眉,他的额角,问他:“还疼吗?”
“尚仪呢?”
胡纶小心翼翼上前:“在华兴山呢。”
“华兴山?她去那干什么?”
“小的也不知,总之盼云说她这几日就在上面呆着,也不说话……”
自打洛雯儿这次回来,除了陪他上朝,他几乎看不到她的人影,这会竟又跑到山上去了,她不知道就要入冬了吗?她不知道山上的风很大吗?
想到这,神思忽然一滞。
而胡纶恰好凑过来,小眼闪闪:“尚仪,怕是想家了吧?”
想家?
华兴山,是宫里最高的山,站在上面,可以一览整个王城。那一年,他曾经立在山顶,遥望千羽翼接她出宫。
他眉心一紧,旋即走出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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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彩,你看我这身打扮怎么样?”
洛雯儿回了头,但见他依旧一身雪衣,却是加了不少点缀,如同一个玩世不恭的公子哥。
心不在焉的低了头,继续拨弄罐中香料:“好。”
千羽墨看起来心情很不错,再次跑到她面前晃悠:“你说,若是与这一身相配,该有一套怎样的女装呢?”
手下一停,自觉不自觉的想起梦妃,淡淡一笑:“自是要紫色才能相配……”
话音未落,眼前人已不见了踪影。
又是一笑,埋头工作。
“云彩……”
不多时,那人又出现了。
她皱了眉,没有抬头,却见他将一件豆青色梅花纹锦夹衣并一条松花色百褶裙呈至面前:“快把这个换上!”
她已经不耐烦了,然而他的声音极动听的在耳边响起:“把这个换上,然后我们出宫……”
出宫?
她猛的回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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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阔别了四载的街道,洛雯儿恍如做梦。
两旁的房屋、店铺、树木、亭台……仿佛还是当初模样,只不过新鲜了不少,昌盛了不少,还有往来的行人、车马,好像亮丽了不少,快乐了不少,空气清新了不少,街面干净了不少……是因为她久囿于宫中一朝得以解脱所以看什么都新鲜吗?
千羽墨的声音悠悠的落在耳畔:“云彩,如今看看你我治下的这片土地,可还开心?”
你我治下?
面纱下的长睫微微抖动。
是了,他们一起出谋划策,一起努力革新,一起期待繁荣,于是有了这一片生机勃勃的土地。
一时间,四年的朝夕相伴,四年的共同拼搏,相互鼓励,四年的相依相偎,齐齐涌上心头。
再一看,这条街似是有些眼熟……
这不是初见他之际他“救”她出狱暂时落脚的那条街道吗?
喉间忽然有些发梗,不觉停住脚步。
“怎么了?”
他的声音关切响起,而后,握住她的手。
她微有挣扎,然而很快,他的指与她十指交缠,又用力的攥了下,于是那掌心的热度便透过她的手心,直传心底。
是要与她重新开始吗?
可是,要如何重新开始?
他们已经经历了那么多,没有什么可以被忘记,没有什么可以被抹杀,所以,一道鸿沟亦赫然在前。
她能跨越过去吗?
然而他握着她的手,坚定的向前迈出一步。
她不由自主的跟上,继续打量四周熟悉的陌生,心中蓦地涌起一句……人生若只如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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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纶跟在后面,怏怏不乐。
是啊,若一切还是刚刚开始的样子……
他不由自主的回头……
然而他知道,如今就自己老哥一个,看着前面那俩人缠绵,他又成了一只被遗弃的小狗。
唉,以前多好啊,好歹还有个郎灏跟自己一起被无视着。
唉,那小子虽说讨厌,可是这么久不见了,还真有点想得慌。
唉,想他做什么?人家正和长公主甜甜美美,哪个有时间想你小胡纶?
叹气,摇头。
可就是在这转头的瞬间,就在感慨丛生的瞬间,他发现路边的那颗槐树诡异的动了动。
眨眨眼。
槐树正往下掉叶子。
难道刚刚是自己看错了?
是风刮的?
嗯,有可能。
胡纶再回头盯了一眼,方转过身,跟上前面那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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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客居,芙蓉馆,落英塘……
皆是当年她在开天香楼之前,他领她去过的地方。
路过天香楼时,洛雯儿停住脚步。
楼内,人来人往,时不时传出个伙计的热情:“客官,您的‘招财’来咧……”
赵益自她进宫第二年就去林国当掌柜了,听说干得不错,已经开了家分店。与翠凤也成了亲,还生了个大胖小子,而今,翠凤又身怀六甲了。
张顺则取代他成了天香楼的领班,愈发的干练,这两年的跑堂都是他负责进行招工,极有眼光。目前有不少人给他提亲,他都回绝了,坚定的等他那位尚未长成的小妻子,可是这个小姑娘,到底在哪呢?
婉莹每每进宫,都会给她带外面的消息,然而这般亲见,感觉还是不同。
千羽墨捏捏她的手:“不若我们进去坐坐?”
洛雯儿神往的看了许久,摇头:“还是不了。”
她怕走进去,就再也不想走出来。
可是,早在几日前,她不是还想离开那座华丽的牢笼,离开身边这个人吗?
她发现自己变了。
在那个世界,当得知季晴川出轨,她便决定与其分手,可是在这个时空,她为什么,不能干干净净了无牵挂的离开?
掌中的柔荑似乎忽然变得不够确定。
千羽墨心中一叹,旋即握紧她的手,继续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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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纶再一次回头了。
他总觉得有人跟着他们,却是看不见。
难道是郎灏?
可是郎灏不是陪着长公主吗?如今也不知跑到那去了,怎么回得来?况且,若是真有人跟着,主子还能……
他望望前面那一双身影……难道是自己多心?难道是自己触景生情?难道是自己对郎灏相思成狂?
呸呸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