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去了哪,胡纶也不知道,每年都在这样,反正最后要么回了宫,要么流入民间。
这也是主子的一番苦心,否则在宫中蹉跎岁月,还不如自由自在来得快活,而且毕竟有不少妃嫔耐不住宫中寂寞如琪才人般弄出了事。与其提心吊胆,倒不如远走高飞。
这其中更有不少宫女摸到了门道,借此离宫回家的,主子都一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若是坚持不肯走,待到主子回銮,听她们哭一番就是了。
若说以前,这一切是为了给宫里节约一大笔开销,也为了耳根清净,那么现在,便只是为了一个人了。
而这一切,又岂是一个初初进宫的小丫头一个至今还埋怨误解主子的洛雯儿所能明白的?
“洛尚仪,王上叫尚仪回去呢。”随行御医柳向槐低声道。
洛雯儿转了身,却见柳向槐的目光滴溜溜的在她头上转了一圈,老眼闪烁。
洛雯儿直到上了车,后知后觉的摸了摸头发,发现发髻散乱,方明白老柳为何神色诡异。
本打算找千羽墨算账,怎奈撩开床帐时,发现他又睡了,神色安静。
床头的檀木几上放着一只七宝嵌金的盅碗,里面盛着红枣血燕,正在徐徐冒着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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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洛雯儿先是不放心,依旧守在千羽墨的床边,结果总是一觉醒来时发现他的脸正对着自己的脸。那人还义正言辞,强调天气大寒,他身体有恙,而她粗心大意没有准备汤婆子,所以只能拿她来充当暖床之物,这也算是她将功赎罪。
她就纳闷了,车内燃了四个暖炉,她穿着丝罗衣物已是微有薄汗,他怎么会冷成这个样子?不过似乎也不是在骗她,他的体温照以往明显偏低,大概是因为失血过多,一时难以恢复,真不知他这么多年都是怎么熬过来的,所以也暂时放弃和他斗气,只不过每每醒来时,都会觉得周身暖融融的……
但不管怎样,千羽墨的身子终究是一天天的恢复起来,清醒的时间与气人的时间越来越多了。反正车里见天就她一个伺候的,简直就成了他的锻炼智商的乐趣。
洛雯儿咬牙。
有些时候,尤其是对于千羽墨这种人,回击便是失败,充耳不闻视而不见不言不语假装彼此都是空气的晾着他才是最好。
可是千羽墨总是有机会让她“活跃”的。
比如支使她干这干那,不是说她拿错了这个便是用错了那个,待到下一回她按照他的要求布置了,他又“失忆”了,还总能找出理由来说她记性不好,要么就说自己此番的安排是多么的合理,并强迫她认同自己。
她忍,可最让她忍不了的是……
见他恢复了,她也就不再守着他,回到自己的小床上睡。可是经常在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正置身于白绫水墨字画的床帐中,一张足以颠倒众生的脸就在对面,睡得正香。
她终于忍不住要抗议了,结果……
“你怎么在这?”
千羽墨眨眨眼:“你说不要孤把你弄到孤的床上去,孤就只好到你的床上来了。”
“你……”
“你是孤的随身之物,岂能舍孤而去?”
她的床小,于是他更可理所当然的将她抱在怀中。
无赖!
不是没有想过换个地方,可是每辆车都满着,不是他的“最爱”,就是那些随行的贵族,还有要进献给元君天子的重礼,还有安排下的送礼觐见的礼官……这不见头尾的车队,竟是没有她的容身之地。
见她沮丧归来,千羽墨的唇角牵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旋即冷了眸:“洛尚仪,没有孤的允许,擅自离驾,该当何罪?”
成功将她气鼓,不禁笑意愈深。
无赖便无赖吧,这漫长却短暂的旅途,或许是在今后的日子里唯一能够与她如此亲近的时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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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换个路线?怎么可能?”
“是王上的旨意!”
“可是……”
“王上的旨意!”
朗灏低沉的声音打外面传来,于是那个前来询问的侍卫便噤了声。
洛雯儿关上窗子,睇向正好整以暇欣赏字画的千羽墨。
她不明白为什么要换路线,只不过千羽墨的心思自来难猜,她亦懒得问,只希望他稍后不要再度失忆忘记自己的突发奇想然后归罪于别人,不过她怀疑更大的可能是千羽墨在担心会遭遇别有用心者的埋伏。
因为国主都在这个时刻赶往涼阈,要想暗杀简直易如反掌。而且车队这么长,每辆车都形式一致,他们又不在头尾,便在某种程度上混淆了敌人视线。
身为国主,当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她不禁想象若是千羽翼坐在这个位子上,怕是会懒得搞这些个名堂,他那性子,定是要勇往直前,遇神杀神,遇魔杀魔。
然而身为国主,若是这般置生死于度外,若当真出了乱子,祸及的怕不仅仅是自己一个人,因为,国主肩负的是一个国家的命运。
如此看来,千羽墨倒似乎更适合做这个位子,她有点能够理解先王的“偏心”以及深谋远虑了。
车队继续前行。
可以说这场旅途是枯燥而乏味的,当然,千羽墨总是想要给她的单调加点“料”,只不过她没有那个心情。想到今后可能就要永远被囚禁在宫中,她觉得自己的未来就像外面的天空一样灰暗,就像无边无际的雪原一般空茫。
正低头想着心事,冷不防有雪色一晃。
她警惕的抬了头,但见他的黑发恰好拂过她的面前,却没有如先前一般戏弄她,只是拉开窗子,然后便听朗灏传令:“停驾——”
旨意一层层的传递下去,车队渐渐停了下来。
窗子本来就不大,千羽墨一个人待在那,挡住了全部的光线,还饶有兴致的冲洛雯儿招手:“不想过来看看吗?”
洛雯儿不打算理会他的心血来潮……谁知道他下一刻要做什么?最近上当已经上得麻木了,于是起身便走,
人却被他捞了过去,不顾她的抗议,将她夹在臂下就下了车。
“千羽墨,你……”
她正要怒斥,脚便站到了地面,旋即见他敞袖一挥,直指前方。
那是……
她不会是在做梦吧?冰天雪地的季节,怎会有繁花似锦的春景?
然而那碧草连天,莺歌燕舞,却切切实实的展现在眼前,就好像那个来不及做完的梦。
想到这,她急忙回了头,才惊觉自己已经走入这片天地,而那个雪衣飘飘的人,正立在远处,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