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有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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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移动钱庄

胡纶自是知道此话是专门说给洛雯儿听的。

其实那日满街里张贴通缉令,是主子特意安排的,然后带洛雯儿出门,让她恰恰看到情势的紧张。

然而究竟是为了威吓,还是为了试探,亦或者是觉得好玩……主子是经常弄一些恶作剧的,可他现在怎么感觉主子是利用这个机会要洛雯儿留在他身边,不敢滋生逃跑之念,并让洛雯儿感激自己,然后借保护之名,行“不轨”之事?

不过主子警告他不得“自作聪明”,他也不敢像以往那般半真半假的说出来,借此看主子的反应,就在心里这么来回折腾,当真是折磨得要命啊。

眼下主子又要他“作证”,倒给了他个说话的机会。

他很明白,主子无非是看洛雯儿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心生怜惜,希望她开心罢了。可是主子,你就不怕她是中山狼,得志便猖狂?小不忍则乱大谋啊!况且她根本不知你为她所虑,如此岂非费力不讨好?

主子,你什么时候开始做起赔本的买卖了?

可是主子那般看着他……虽似无意,虽带笑意,然而眼尾却流光一闪……

他暗自叹气,却是提高了调门:“是啊,咱们王上从不冤枉一个好人,且宽宏大量,慈悲为怀。此番特开恩利,就是为了百姓和乐,幸福安康。所以那些难登大雅之堂的小罪小罚,就把它当个小‘蚊’子……放了。”

得了“大赦”,洛雯儿正喜不自禁,然而对她的罪名定义却是“难登大雅之堂”,不禁有些恼火。

凭什么人家做的就是“事业”,就是举足轻重,而她的就是小打小闹,不值一提?

立即从千羽墨身后冒出来,昂首挺胸,却不是要理论,而是……

“我要去……‘更衣’,你们不要跟着我!”

话音未落,人已钻到人群里,眨眼就不见了。

“主子,你看,这就跑了!”胡纶气得不行。

千羽墨摇着扇子,笑得镇定自若。

望向洛雯儿消失的方向……

隔了攒动的人头,“仁泰钱庄”四个大字正遥遥的在阳光中闪烁金芒。

唇角亦染了那金灿,叫过胡纶,低语几句。

胡纶立即满脸狞笑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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卸下沉重的铜钱,也便卸下了心里的担忧,顿时一身轻松,洛雯儿觉得自己简直可以飞了。

她长长的吐了口气,再深深呼吸,感受那张贴胸而藏的薄薄的银票的存在,顿感满心的充实。

稳步踱回。

千羽墨正站在原地等她。

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却无法使那一袭雪衣沾染半点尘埃。

即便身处繁杂之中,依然玉树临风,神采卓然,仿似天外仙人,莅临凡尘。

她暗叹,这般风采,也便难怪往来的姑娘们面红耳赤,目光闪烁,就连自己,在这么多的人中,亦只单单一眼望到他。

千羽墨亦是望过来,摇着扇子,冲她勾唇一笑。

心情好,看着原本讨厌的人也不那么心烦了,她甚至是回了他一笑。

千羽墨的笑意便更是粲然。

穿过人山人海,走到千羽墨身边。

“老吴呢?”她自是发现少了个人。

千羽墨摇扇,微笑:“去办事了。”

“公子,公子……”

二人正说着,胡纶艰难的挤回来了,鼻尖额上全是汗,神色却是开心不已。

“公子,您要办的事办妥了。”胡纶恭恭敬敬的呈上一物。

洛雯儿没心思关心他们的事,于是只瞟了一眼,但见是一张微暗的纸,上面一些密密麻麻的字。

然而胡纶又上一物,此番,似是特意从她眼皮底下掠过,于是她便自然而然的被牵引了目光,然后……定住。

然后,攥拳。

然后,咬牙。

胡纶似是怕她不够生气般,慢声慢气的强调道:“掌柜的说了,仁泰钱庄以后就归您了。这是一位姑娘刚刚存钱留下的存根,因为主子要得急,他们一时来不及入账,就让我先给您拿来过过目……”

洛雯儿眼看着千羽墨接过了存根,唇角勾笑,长指拈了那张薄薄的纸,像老年人花眼一般将纸放得远远的,还眯起了眸子:“呦,七两银子,这阵子没少赚嘛。”

笑眯眯的折好存根,揣到怀中。

“以后取钱就找我,多方便?若是没事跑到大街上,多危险?”又拿着扇子故作神秘的指指仁泰钱庄:“你总不出门,所以不知道……这家钱庄就要倒闭了!否则,别的银庄都是五十两银子方能起一张银票,怎么到了你这……”

忽然捉住她的腕子,放在胸口……

衣襟下,便是那“幸运”的存根,洛雯儿甚至可以感到它在哭泣。

“不过现在在我手里,就不会倒闭了。我就是你的移动钱庄,欢迎你随时提取……”

洛雯儿恨恨的抽出手。

银票虽然还好端端的贴着心口,然而无疑变成了废纸一张,她只觉得那张纸现在拔凉拔凉的。

这个莫习,真是又尖酸又刻薄又刁钻又狡诈又卑鄙又无耻,任是穷尽世间所有词汇都无法形容他的恶劣!

怪不得整日里穿一袭白衣,原来是想掩盖他的黑心!

还动不动就笑,自以为潇洒动人阳光灿烂吗?却不知那每一丝笑意都掩盖着利刃,尖刀,每一丝和煦都隐藏着算计,阴险!

这个豺狼虎豹,妖魔鬼怪!

她忽然想哭,这些日子的辛苦,藏银子所费的周折,每夜临睡前的希冀……没了,全没了……

她垂了眸子,往前便走。

“哎,你这个……”胡纶就要叫住她。

主子的话都说得多明白了……任她予取予求,可是她……

千羽墨拦住他,也不说话,只摇了扇子,依旧笑意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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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雯儿只顾低着头走,不去管是否会迷路,反正她知道,无论她走到哪,莫习都会跟着她,就像口香糖一样。

口、香、糖!

她怎么就落到了如今这步田地?不过是被他顺手救走的一个人,如今倒成了他的囚徒。他可以温柔的对她笑,然而下一步就毫不留情的下手,还冠冕堂皇,正义凛然。

他在盘剥她,一点点,一层层,直到将她碾磨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人都说精神是自由的,可是她现在,就连精神都是那么的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