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雯儿发现莫习比她还要熟悉翼王府的地形,就仿佛在自己的园中游逛。
他们穿过几道垂花门,掠过小桥,转过亭台……除了在曲廊里遇到两个打蔫的婢女,没有看到任何人。
千羽墨拉着她,闪进回廊里的一间小屋,隔着门缝看那两个婢女慢悠悠的走过去。
“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你们总以为夜黑风高方好行动,却也正好防御。而这正午时分,主子忙着小睡,下人也都无精打采,岂非最好时机?”
不过是一个隔间,很是窄小,二人只能贴在一起,正午又极闷热,只一会工夫,洛雯儿便觉得浑身汗津津的。
见那两个婢女走远,洛雯儿就要推门而出。
“等等……”千羽墨一把拉住她。
她以为有人前来,急忙缩回手。然而千羽墨头一低,鼻尖恰好擦过的她的眉心:“好香……”
她一皱眉,方发觉此等状况极是暧昧,急忙一把推开她,冲出门外。
千羽墨紧追其后:“诶,云彩,你说我们要不要换套婢女的装扮?”
洛雯儿险些跌倒……想不到莫习还有做伪娘的潜质!
“我只是想看看,若是你我同一装扮的出现在翼王面前,他是会选我还是选你……”
洛雯儿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千羽墨一笑,毫不费力的跟上她:“你说要回翼王府看看,你到底想看什么?”
是啊,她想看什么?她想见的人,一直没有出现……
他在哪?
烈日下的一草一木,一亭一台,一楼一宇,一山一水,是那么鲜明亮丽,又是那么刺目。
千羽翼,我该上哪找你,绮梦居吗?
可是她在府中七日,大多是闷在房中,跟本就不了解府中状况,她的天地,只有一个绮梦居,只有一个他……
对了,鹅梨帐中香……只有绮梦居用鹅梨帐中香,千羽翼说此香名贵,是专为二人大婚而备……
她深深吸了口气。
夏日的正午,有一种淡淡的甜味,那是被晒得灼热的青草的气息,再加上昨夜留下的几处水洼,是一股闷而清的味道。
然而,不知是不是她的幻觉,她好像真的嗅到了鹅梨帐中香那种浓郁又媚人的甜香……
她顺着香味前行,仿佛看到剔梅描金的门屏徐徐开启,仿佛看到满眼的茜纱帷幔次第划开,那喜庆如水流动,而他一袭黑衣,负手立在交颈鸳鸯的红绡帐旁,等她……
千羽翼,你让我穿上了大红的嫁衣,可是你呢?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一点的差异才导致了今天的别离?而我,开始变得疑神疑鬼,只为寻找这场别离的因由,可是,我能找到吗?
腕上忽然一紧,疾驰的脚步不觉转了个弯……
一扇门缓缓打开,一团金光骤然爆出,竟比日光还要夺目,一下子刺痛了她的眼。
是那具金棺,庄严而华丽的横在面前。
不由自主的随着身边的人走入屋中。
手轻轻的搭在棺上,属于黄金的厚重一点点的沁入掌心,沁入心底……
……“答应你的事,自是要做到。”
“这是我的聘礼。”他上前一步,严肃道。
却忍不住笑,刮了下她的小鼻子:“骗你的。我也知道,这东西怎么能当聘礼呢?我若娶你,定是要给你天下最宝贵,最独一无二的宝物。”
“是什么?”
心底默默的问道,一如当日。
而他的回答亦静静的响在耳边,一如当日。
“我,我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你的。”拥住她,吻轻轻点在她的额间:“永远!”
她闭了眼,强忍住要夺眶而出的泪水。
此刻,忽觉后怕。
方才,她只一门心思的要去见他,而若当真见了他,他却毫无惊喜,更或者,她怀着满腔的期待,看到的却是……
手不觉紧紧攥起。
炎热的盛夏,指尖却是冰凉。
虽知,一切不过是自己吓自己,虽知,她应该相信他,可是……
“云彩,你说的是不是这块红宝石?”
神思回转,但见莫习已将扇子别在了颈后,正在奋力抠取那块婴儿拳头大的红宝石,完全不顾一贯的玉树临风,姿仪翩翩。
可是那红宝石像是生在了金棺上一般,任他怎么努力都无法撼动半分。
洛雯儿不想再看他的气急败坏,转身向门口走去。
“哎,你还没付工钱呢……”
“如果你有法子,把整个棺材运出去都行。”
千羽墨眉心一紧,身形一晃,已是跟在她身边。
“云彩,你心情不好吗?”
洛雯儿不吭声。
“云彩,若是因为心情不好却拿什么东西出气的话,总有一天会损失惨重哦。”
洛雯儿脚下一滞,睇了他一眼,默默朝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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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花拂柳,一路向前。
当最后一道垂柳倏然划开,“绮梦居”三个篆字的匾额蓦地出现在眼前。
刹那间,仿佛五识俱失,唯有那三个紫金的大字在眼前晃动,当真如浸在水中的一个绮丽的梦。
恍惚中,好像觉得莫习牵了她一下,她便做梦般的朝着那水中浮影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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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住,什么人?”
一声厉喝自耳边传来,幻梦骤醒。
洛雯儿循声望去,但见一队丽人迤逦而来,为首者一袭流彩飞花蹙金翚翟袆衣,头戴铺翠滴粉镂金珍珠凤冠,配镶八宝掐丝金步摇,四围簪钗环饰,耳上又缀着长长金玉瑞兽耳坠,玉珠恰好落在胸前,成为衣襟上那朵泥金牡丹的花蕊。
微风浮动,衣袂与簪饰齐齐而动,无处不闪亮,无处不璀璨。
非年非节,这身打扮实在过于隆重,然而洛雯儿知道,若是能在王府做如此装扮者,非礼部尚书之女——天赐郡主尚可颐不作他想。
无数金光随着宫缎缀珠绣鞋的缓缓移动射入她的眼底,在这烈日炎炎的正午,激起阵阵刺骨寒意。
“什么人?”
尚可颐皱了眉,抬起下颌,居高临下的打量面前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