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书省得知宫中传下旨意,皇帝要下罪己诏后,阖署震动。但没想到的是,欧阳龄到了凤鸣宫,凤九渊只字不提罪己诏的事,反而吵着要下退位诏书!
唬得欧阳龄当场没得差点吓死。
正不知道如何是好时,杨芸来了,她冷冷地道:“不就是退位诏书么?欧阳大人,你就替他草拟就是。他也不是一天两天想着甩手不干了,何苦这么着折腾呢?”
凤九渊被她说破了心事,到底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何尝说过要甩手不干?你没有看到,无极殿上,那些大臣们都是怎么逼的我?我好心好意为了救人,从星海合众国把兵调了过来。现在是凤凰界守住了,撒摩罗界和三云界也收复了,结果他们,他们就觉得可以不要人了,可以打发人家回家了,然后坐收好处。试问,这是什么道理?天底下有他娘这样只为自己打算盘的人么?”
“大臣们要这样做必然有他们的理由,你不问,却只知道自己想要怎样,那你再不问问,天底下有你这样的皇帝么?”
凤九渊的火气又起来了,道:“是,你说得很是,正因为天底下没我这样的皇帝,我才要退位呢!欧阳龄,给我写!”
“欧阳龄,你就给他写!不单是退位诏书,把废后诏书也一并写了,这样省得干净!”
事情越闹越大,欧阳龄招架不住,只得以‘昏倒’来躲避。
欧阳龄本来就上了岁数,见他就这么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凤九渊也是吓着了,暗说:“真要是再把他给折腾出个好歹来,麻烦可就大了。”稍息了怒火,忙宣太医诊治。
韩以柔劝回了杨芸,思菊也安慰着凤九渊。
一场风波眼看着就要渐渐平息了下去。
偏就在这时候,神殿传来消息,说初云公主不见了。
凤九渊问前来奏报的周宇:“怎么会不见了?”
周宇道:“回皇上,小道也不清楚。师尊近日闭关,估计是静思园那边疏于对初云公主的照顾,也有可能是公主她觉得无聊,外出游玩,迷了路……”
凤九渊道:“那还不快派人去找?”
“回皇上,已经派了……”
把周宇打发走后,凤九渊这才坐了下来,不解地道:“初云这会去了哪?是被绑架了还是自己跑了?”
雷顿道:“你自己以为呢?”
“……我又怎么以为了?”凤九渊道:“我说,你能不能别学得这么高深莫测的好不好,要说就把话说完!”
雷顿道:“若是你以为她是被绑架了,她肯定就被绑架了。若是你以为她跑了,她肯定就跑了。就这么简单!”
凤九渊道:“你是说,她就是要引起我的关注?”也不待雷顿回答,就道:“传旨神殿和顺天府,不用找了。就说人已经回宫了!”然后又对思菊道:“告诉凤卫,秘密打探初云的下落,千万不要露出了行迹。我倒要看看,这个女人是想干什么?”
先是惊艳地进宫,接着在被打发去神殿的路上遭到暗杀,然后又装疯,现在又失踪……这女人,可真能整事,而且还都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整出来的。这样一来,稍有头脑的人恐怕都不可能把她和普通人联想到一起了,都会问:“这个女人到底想干什么?”
初云好不容易等来了大国师闭关的机会,这才借机从静思园逃了出来。任谁也没有想到,她化妆成了侍候自己的宫女模样,蒙过了定西门的守卫,藏到了宫里。
不得不说,初云有本事,也非常的聪明。她这一样藏,神殿和顺天府怎么可能找得到?而没有皇帝的特旨,有谁敢来搜皇宫?便是想也不敢想人藏到凤凰城里来。因此即使是将整个中京城翻转来也不可能找得到人。那样一来,岂非事情闹大了?
而初云要的正是把事情闹大,这样一来,她的计划就会执行了。
但就在她感到得意的时候,却听宫女谈论起了神殿的周宇去凤鸣宫奏报的情形,当她听说宫女们述说凤九渊的旨意:“传旨神殿和顺天府,不用找人。就说人已经回宫了!”时,骇得差点当场软倒,心下翻江倒海,暗叫道:“他怎么会知道,他怎么可能知道?”一时乱了方寸,全没有去细想这有可能只是凤九渊随口一说。惊慌之下,不免失手打翻了桌上的茶杯,哐当一声,细瓷的杯子摔得粉碎!
外间的宫女当即被惊动,问道:“是谁?谁在里面?”
初云此时再想镇定下来已经不可能了,她知道自己若再不赶紧跑,就会被抓住,然后什么都藏不住了。听着宫女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跳将起来,推开后窗,翻了出去。
哪知道她才翻身出去,就听另有宫女说:“莫不成是猫吧?昨天我还看到一只大白猫到处乱蹿呢!快别去看了,韩大姑娘还等着咱们呢!”宫女想想也是,便没有进来,就去了。
初云把这段对话听在耳里,当真是又悔又恨,暗骂自己为何如此冲动,难道真是被吓得亡魂丧胆了么?刚要翻身回屋里,就有一队巡逻的侍卫路过,见她藏在屋后窗下,行迹诡异,当下断然喝道:“什么人?出来!”侍卫声音宏亮,震得院落嗡嗡作响。初云再被这一唬,任她有百般巧智也全都丢到九宵云外去了,暗叫了一声完了,闪身就跑。
刹那间,恍惚满宫城都在喊着:“抓刺客,抓刺客……”的声音,还听有人说刺客是女人,是宫女打扮,又是调侍卫又是调兵的,到处都在搜查。初云又不熟悉凤凰城的环境,只是乱跑,没多会儿,就落入了侍卫和御林军的包围圈里。
眼见跑不脱了,初云心下一横,展开手段,夺了把战刀,开始亡命地拼杀起来。
一般的侍卫和士兵是挡她不住的,再配上她那诡异的魅惑之术,几乎就是所向无敌。
几个照面下来,地上到处都是尸体和受挣扎的伤员。她心深皇宫里多高手,不是久留之地,冲出包围圈之后,就飞也似地朝着宫门跑去。心里想着,只要能侥幸出了宫,随便往哪一藏,都有脱身的机会。
正自狂奔之际,乍见前面突地出现了一个身着侍卫服色,容貌普通的中年人,心知又是来拦截自己的,暗暗恨道:“是你自己要找死,怪不得我了!”抛出一个魅惑之眼,挺刀便朝中年侍卫的胸腹间刺去。
这招几乎是百试不灵,除非对方能够抵抗自己的魅惑之术。就在她以为这侍卫又要被自己一刀贯腹而死时,乍见侍卫抬起手臂,横着手指在她的刀脊上一敲,只感到一股巨力如海啸般涌到,撞击得她浑身经脉大乱,丹田内一震,张口就喷出一口鲜血来,而手里的精钢战刀也被敲成了两段。
好深厚的功力。
初云丢下战刀,探手往腰间的绣囊内抓去。手指还没有触到精心配制的幻影弹,就感到胸前一麻,浑身的力量骤然间消失得干干净净,顺势软倒了在地上。
看着大批的宫中侍卫和御林宫围了上来,都向中年人行礼,叫他雷统领,初云心下绝望地道:“原来他就是那个雷统领,就是那个连凤卫都能够挑战得了的雷统领。我真傻,怎么跟他硬碰硬呢?”
雷顿蹲下身来,在初云的脸上摸了摸,眉头一皱,道:“狐人?”
初云一震,骇然道:“他,他怎么知道的?”
雷顿道:“先找间房把她关起来。别让她跑了!”便扭身走了。
雷顿回到凤鸣宫,凤九渊忙问道:“怎么回事?宫里怎么会有刺客的?”
雷顿道:“不是刺客,是初云!”
“是她?”凤九渊一惊道:“怎么又是她了?她,她是怎么跑进宫来的?她要干什么?”
雷顿道:“你若想知道,自己去问吧。”
初云被绑在了侍卫房的柱子上。凤九渊看着她,见她只是普通宫女的模样,便问雷顿道:“这是初云么?”
雷顿没答。初云却咬牙骂道:“狗皇帝,落在你手里,要杀就杀……”脸上的伪装渐渐裉去,还原了初云的本来面目。
凤九渊乍然一惊,陡地想到了当初出征山南道流民暴乱时的大首领,那个狐女,便问道:“你,你到底是谁?苦心积虑地接近我要干什么?”
“干什么?”初云的眼里有说不尽的眼意:“自然是杀你了。杀了你报仇!”
凤九渊有些发懵,试探着问:“你,你也是狐人?”
“不错!”初云道:“我便是被你残杀的狐人英雄初音的妹妹!你这个万恶的暴君,迟早有一日会不得好死,凤凰界所有人都不得好死……”
凤九渊更就不明所以了,问道:“你,你这又是为什么?”
“为什么?你当然不知道为什么了。你凤凰界又有几个人知道呢?你们每年生产那么多的武备,把它卖往各地,却不知道因此而死了多少人。你想过吗?”在初云的质问声里,凤九渊真的懵了。
“你当然不可能知道。两百年前,我们狐人部落还有两千多万人众,如今却连一百万都不到,你有想这是为什么吗?就因为狼人部落买到了你们的武备,就不断地残杀,追剿我们狐人,堂堂天狐一族却沦落得成天东躲西藏……你知道我们有多惨,有多苦吗?所有的狐人都想杀了你,杀了所有凤凰界的人!嘿,嘿嘿,你放心吧,就算我们姐妹死了也没什么,我们的族人将会继续努力,直到杀死你,彻底地推翻你们凤凰界为止!”
凤九渊啊啊,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心下只是说道:“有这么可怕吗?有这么可怕吗?”而另一方面他又清楚地知道,在一个混乱的,没有完全一统的世界里,滥售武备确实是非常可怕的。
初云骂完了,脖子一梗,道:“要杀就杀。哼,若是怕死,我也就不会走上这条路了。”
凤九渊心下真是不知道有多腻味,甩了甩手道:“这个,你,其实你也知道,我当皇帝还两年不到,好多东西都不知道呢!”
“呸!”初云啐道:“别把我当三岁孩子来蒙。你不知道?那轰天雷是什么,幽灵弩又是什么?由你一手研制出来的各种武备恐怕不下三十种吧?你还好意思睁着眼睛说瞎话。亏你堂堂凤凰界皇帝,真不知道害臊!”
“是,是,我害臊,我害臊,这行了吧?”凤九渊道:“我的爱好,我的理想,我活着的意义就是研究和制造武备,但我却不知道在我把它们卖出去的背后,还掩藏着这么多的血泪!”
“哈,哈哈……”初云大笑了起来,神情里说不出的讽刺。
凤九渊道:“你姐姐之所以要挑起流民的暴乱,便是想借机来摧毁我凤凰界吧?这不是个好法子!可我不明白的是,你既然要杀我,为什么会投到三云帝君那里去?”还没待初云回答,他就自己解答道:“哦,我明白了,你是想进入三云宫廷,然后趁机挑起三云界和凤凰界的冲突,是也不是?”见初云点头说不错,他又道:“看来确实比你姐姐聪明,很懂得利用局势和头脑,只可惜老天爷没有站在你那一边呀。这么说来,三云皇太子也是你杀的了?”
“哼,哼哼……”初云没答。
凤九渊又道:“好吧,是你杀的还是他自杀的都没有关系了,反正已经盖棺定论。咱们来做笔交易,怎么样?”
初云冷冷地看着他,道:“交易?随你的便吧!”她还只当凤九渊也是贪婪她的美色,想她以身体来交换自己的性命呢。
“我放你走,也给你足够你们族人自卫的武备,放心,送给你们的,不要钱。然后你放弃杀我,放弃这种自杀式的袭击方式。如何?”
初云以为自己听错了,道:“你,你是在为自己寻开心么?”
“寻开心?”凤九渊点头笑道:“也算是吧。毕竟你告诉我的这些可都是些悲剧。若是能让你们免遭杀戮,过上安定幸福的生活,对我来说,自然也很开心!”
初云愕然道:“你说的是真话?”
凤九渊道:“我是皇帝,皇帝说话都是金口玉言。再说,你觉得我像在跟你开玩笑?”
“你,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是个军火商人。但我却是一个不喜欢杀戮的军火商人!”他叹了口气道:“更何况这样的杀戮还是由我引起的呢?所以总得想办法制止它才行!莫不成你不愿意给我这个机会?”
“你,可是,我们没那么多的钱,也没你们想要的资源跟你们换呀?”
“我说了,不要钱,白送,行不行?”
“你不骗人?”
凤九渊没答,而是叫来了笔墨侍候,亲自用那并不怎么见得人的字写下了字据,然后从腰间取下印玺,盖了上去。让雷顿给初云松了绑,把字据递给她道:“立字为凭,这下你信了么?”
初云接过字据,死死地拽在手里,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