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置了韩以柔,凤九渊就暗猜杨芸又要怎么发落冯尘了。却听杨芸对冯尘说,以后韩以柔的职司就由她接任了,要她小心谨慎,不得犯错云云!
待冯尘退下之后,凤九渊这才感到来自杨芸身上的压力渐渐消失了,指着身旁的椅子道:“坐!”杨芸说不敢。凤九渊道:“你还有什么不敢的,除了我以外,我身边的人和事你都可以处置。敢情是以为有姐姐给你撑腰了?”
杨芸款款坐了下来,迎着他的目光道:“殿下是这么看的么?”
凤九渊知道自己在说气话,想着杨芸到底是自己的女人了,做什么都是为了自己好,这样说话未免太伤她心了,便拉起她的手来,摩挲着道:“你看柔柔能挨得起三十鞭子么?其实真要说起来,起码我得替她挨上二十鞭子。满府上下谁不知道我的事多?她一心都挂在我身上,下面自然也就顾不上来了!”
杨芸抽回手道:“殿下,仁不当国,慈不掌兵,这话你可要记牢了!”说完,叹了口气。
凤九渊只是频频点头道:“我知道我不是个合格的皇帝,一不合我意就会耍脾气。真的!”
这时,思菊冲了进来,眼含泪珠地冲着杨芸道:“你凭什么处置柔柔?”
杨芸面色一寒,道:“在殿下面前,有你这样说话的么?”
思菊哼了一声,道:“我便这样。要是看我也不顺眼,便将我也发往内务府就是了。不过先提个醒,我会武,三十鞭子恐怕是不济事的!”
凤九渊忙冲上去捂着思菊的嘴道:“姑奶奶,别吵了行不行?让我安静会儿,求你们了!”
杨芸别过脸,只当没看见。
思菊道:“你自己说,那事能怪柔柔么?她一天为你把心都操碎了,结果还落得这样下场?”
杨芸道:“敢情你觉着要人把东宫都搬空了才算回事么?”
思菊反唇相讥道:“别给我落那么大罪名,哼,你不就是担心柔柔危及到你的地位么?咱们一起长大的人,你何苦……”话没说完,凤九渊就吼道:“够了!”审视着她们道:“我的后宫还没有建起来呢,你们就吵个不休,还要不要我活了?”思菊听他这么说,一甩头,走了。
杨芸这才去发落小丫头。
自打杨芸来了,东宫上下倒真是整肃一新,规矩有了,纪律有了,效率也有了,唯一没有了的是温情,是人情味。
如果这就是后宫,那绝不是他想要的,他告诉自己:“老子宁愿呆贼窝也不要这样的后宫!”他觉得自己必须跟杨芸说清楚,要她按自己的意思管理东宫内务,而不是按她的意思,再这样下去,他真得搬出去住了!
一进嘉和堂,院中洒打的丫头就跪下行礼。他问道:“芸姐姐呢?”小丫头答道:“在后院呢!”凤九渊一气冲到后院,见杨芸正在指使丫头们打扫小花园,便问道:“怎么,这么点小事也轮到你亲自来指挥了?”
来东宫也快十天了,杨芸就没给凤九渊一个笑脸,更不要说让他沾身了。见问就答道:“天冷了,阳光少,如果不打扫干净,叶子腐烂了容易滋生毒虫毒菌。还是清理干净好些!”
凤九渊拉着她道:“来,你跟我来!”
杨芸要摆脱他容易得很,但众目睽睽之下,她还是顺从地被凤九渊拖着走了。
到了正堂,凤九渊将负责伺候的小丫头全撵了下去,问道:“我说,你到底是在报复我还是怎么着呀?”杨芸没答,只是看着他。他又问道:“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委屈?在不情愿之下被……那什么了?”杨芸依旧没答。他气得恨不能抽上杨芸十几个巴掌,继续道:“你哑了?要不是你自己闯到我床上来,要不是你自愿——就凭你的本事,随便往我身上一戳,你说我能怎样?咱们都是成年人了,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你何苦跟我这样过不去?”
杨芸终于开口道:“我不明白殿下的意思!”
“你自己说说,好好的东宫被你弄成什么样了?”凤九渊说出这话后,觉得自己表达错了意思,摆手打断杨芸的回答,再道:“我说的是本来融洽和睦的东宫,被你整得像牢笼一样,你还想让我回家吗?”
杨芸道:“这就是帝王的生活!”
“别的帝王是怎么样我不管。总之一句,你给我记住了:我这个帝王就得按我的意思来,什么鸟规矩也好,祖制也罢,通通他娘的滚蛋。如果让我不舒心,我就让谁不舒心,管他是人还是死的规矩呢?”
杨芸似乎在细细品嚼着凤九渊的话。凤九渊又道:“我觉得你在宫里都好好的,怎么到我身边就这样了呢?”
杨芸一愣,也自问道:“是呀,我怎么就这样了呢?难道因为我和皇上能交心,跟他,跟他不能么?”想到这,心里不免生起一种凄清的寂寞感来,便点头道:“好,你让我想想……”
凤九渊出了正堂,让小丫头去把思菊叫来,随他走一趟。思菊是贴身侍卫,去哪都是少不了的。
思菊从房里出来,问他:“天都要黑了,这又要去哪?”
凤九渊道:“内务府!”思菊这才想起凤九渊是去看被送到那里的韩以柔,心下一暖,道:“好,我去取点东西!”
进了朝阳门,沿着宫墙往北,走上三里之后,再往西,又三里后就能看到内务府那小小的门面。
凤九渊只带了雷顿和思菊两人,像吃了火药般往里冲。门房的小太监见状,喝道:“嘿,嘿,你,你谁呐?这是你随便来的地儿吗?”
凤九渊正有火气呢,抄起马鞭就抽,骂道:“瞎了你的狗眼,连老子也不认识了?”又叫道:“张德安,张德安,给我滚出来!”
内务府大臣张德安正准备回家,听见外面又是骂声又是太监的尖叫声,然后又指名带姓地叫他,不由暗怒,道:“谁呐,这是谁?还有王法吗?”出了门来,借着灯光一看,赫然是怒气正盛的凤九渊,吓得一哆嗦,跪下道:“哟,摄政王殿下,恕臣接驾来迟之罪!”小太监这才知道打他的人是凤九渊,哪里还敢叫,再疼也得忍着。
凤九渊打量了一下胖得像头猪似的张德安道:“人呢?”
“人,人,什么人?”张德安被问得懵了。
“韩以柔,我的人,你们把她怎么着了?”
张德安忙道:“哟,韩大姑娘呀,这,殿下,没,没怎么着,还在后面西厢里呢!”
“带我去见!”
原以为会看到浑身是血,趴在床上,气息虚弱的韩以柔,没料到却是好好的,衣服整整齐齐,气色也不错,还边绣着花边哼着小调。
一见凤九渊来了,韩以柔以为自己看错了,试探性地叫道:“殿下?”见她没挨打,凤九渊松了口气道:“你没什么吧?”韩以柔忙跪下行礼。
凤九渊摆手,让张德安下去了,思菊和雷顿都守在外面。
“殿下,你怎么来了?”韩以柔擦干净了杯子,给他倒了杯水道:“看你这一头汗的,先喝杯热水下去……”凤九渊接过喝了,她又掏出自己的手绢给他擦汗。闻着那股子淡淡的香味,凤九渊暗说:“她虽然有些古板,有些迂阔,但对我的关心却是真的。人呐,哪能没有缺点呢?哎,相比起杨芸来,她倒是更合我意,杨芸太强势了……”便捏着她的手道:“跟我回去吧!”
韩以柔任由他握着手道:“说什么呢,殿下?我是皇上下旨要处置的罪人,跟你回去成什么话了?”
“你没见,杨芸把好好的东宫给搞成什么样了?跟个活棺材似的,我真不想回去!”
“殿下!”韩以柔道:“芸姐姐没错,你可不能怪她。她也是为你好!”
听着这话,凤九渊又腻味了。
“我也是太相信她们了,谁知道竟然干出这等事来?”韩以柔摇头叹息道:“殿下,你到底是心慈手软,却不知道敌人都把手伸到你身边来了呢!”
“嗯?”凤九渊不解地看着韩以柔。
韩以柔道:“你先给芸姐姐点时间,她会给你一个交待的!”
“怎么回事?莫不成你们有什么瞒着我?”
韩以柔道:“好了,殿下,快回去吧,再等会儿宫门就得下钥了!”
凤九渊固执地道:“不行,我得把你带回去。要不然回头他们可得给你罪受了!”
“放心,皇上已经让天宁暗中吩咐了内务府,不对我动刑的,只是先把我关在这里。没见我好好的,什么都事都没有!”
“……”
“回了,殿下!”韩以柔将凤九渊拉了起来,推向了门外。
凤九渊却回身一把抱住韩以柔道:“你先在这呆着,我会想办法把你弄回去的!”
韩以柔仍由他抱着,道:“乖,别任性了,回去吧!晚上盖好被子,小心别着了凉!”
听着这话,凤九渊乍然想到了凤鸣宫里的姐姐,心下一震,暗说:“原本我只当自己对她是想在肉体上的占有,现在才知道我一直把她当成了姐姐的影子,对她怀有依赖之情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