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界的中秋节很热闹,打从十三那天起,节日的气氛就浓了起来,到十五的晚上,已然达到前所未有的高潮。
即便是坐在嘉和堂的梧桐树下,凤九渊依旧能感受到这座庞大城市的嚣喧。漫天的烟火,噼噼趴趴的鞭炮,还有震天的鼓乐,让他想安静下来,都不能够。
原来朝廷今晚在天凤街外举办了灯会,宫里下旨,说三品以上的京官酉时于正阳城门楼上聚齐,陪同皇上赏灯消夜,与民同乐。凤九渊推说身体不适,没有去。九离还特地派了杨芸来看他,带了些外方进贡的糕点了玩物赐他。其实他哪里是什么身体不适,根本就是在等人。
等谁呢?
等雷顿!
雷顿说了,今天到中京。
凤九渊让他直接来东宫。
阔别了将近两年,将要再次见到这个往常时时刻刻像影子般跟在身边的人,凤九渊竟然有种说不出来的激动,甚至还带着说不出来的紧张。
天刚黑下来,张灯结彩的东宫外就来了个装扮普通的人。
门房早就得到交待,说来了个长相普通的中年人就立即带进来见,为此索哈牙还亲自等在了门房里,迎着太弟交待下来的那人。
那人一出现,门房上下顿时紧张了起来,打量了他一眼,就去禀知索哈牙。索哈牙正在和典膳司正副头领喝酒海聊,一听说人来了,忙丢下酒杯跑出来,一见此人确如太弟交待的那般,便问道:“先生可是姓雷?”
来人正是雷顿。他点头道:“是!”
索哈牙忙道:“你可来了,太弟殿下等你老半天了。这边请!”将雷顿带进了门房,又说:“虽说你是太弟殿下交待的人,但也须得交出随身携带的器物和兵刃才能晋见!”
雷顿道:“我没有!”作出一副随你搜查的样。
索哈牙见状,也不便再动手搜查,点头道:“好,先生随我来!”亲自带路,将雷顿领到了嘉和堂外,禀道:“殿下,您等的人来了!”
凤九渊闻声,霍地从椅子上弹跳了起来,叫道:“是么?”冲将出来,一见站在索哈牙身后的人果是雷顿,再也顾不得什么威仪,跑将上去,一把抱住雷顿,像孩子般委屈地哭道:“你可来了,你可来了……”
索哈牙见状顿时有些懵了。但他也清楚这人必是跟殿下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不敢再多留,忙带着人下去了。
雷顿见他哭得实在不像话了,才劝道:“都当爹的人了,怎么还像个孩子?”
凤九渊这才一边收泪,一边问道:“小馨和她娘还好吧?有没有受人欺负?”
雷顿道:“夫人和小馨都很好,你放心吧。倒是小馨成天叫着要找爸爸,哎……”
凤九渊的心一酸,暗说孩子都快两岁了,自己却没有尽到一天当父亲的责任,当真是罪该万死。越想心下越痛,问道:“小馨都能说话了吗?这可是够快的!”
雷顿道:“是,都快两岁了,已经能在院子里跑了呢!”
刹那间,凤九渊心底的思念像魔鬼般抓挠起来,令他恨不能现在就回到秦王星,抱起凤小馨来……
这时,韩以柔走了出来,见凤九渊抱着个大男人说话,脸上还挂着泪,奇道:“殿下,这,这是怎么了?这位先生是谁?”一般外官来见,一律资政堂接待,哪有领到嘉和堂来的?
凤九渊这才知道还站在院外呢,便拉着雷顿道:“走吧,里面说话!”韩以柔唬了一跳,道:“殿下,这……”凤九渊一摆手道:“他是雷顿,你们要当我一样敬他。谁要是敢拿他当外人看,别怪我翻脸不认人。交待下去吧!”
韩以柔脸顿时青了,正想搬出规矩来说教凤九渊,却见雷顿正看着她,那双平平常常的眼睛里竟然蕴含着说不出的神奇力量,令她在瞬息打消了一切阻止的念头,只得低头让凤九渊和雷顿进去了。
韩以柔非常害怕。她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却被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陌生男人随便一眼就瞪得丧失了一切的勇气,这令她既难以置信,又无法自控。她甚至忘了去张罗茶水和点心!
嘉和堂上下都知道今天晚上王爷在等人,却不知道等的是谁。
当思菊提着一篮子自家制作的月饼和点心从外面进来时,看到韩以柔站在院门外发呆,闪身上去,拍了她的肩膀一下,问道:“嘿,想什么呐?”韩以柔浑如被鬼撞了,当场吓得差点哭了。回身一见是思菊,才嗔骂道:“你这丫头好不晓事,大晚上的吓什么人?”
见韩以柔的眼里含着浓烈的恐惧,思菊奇道:“怎么了,这是?被谁吓着了么?”
韩以柔没答,只是斜着眼朝院里瞟了瞟,见凤九渊和雷顿坐在树下说话,便道:“去看看吧,人来了。我去张罗茶水!”思菊把东西送给她,走了进来,一见来人赫然是雷顿,更像见到了魔王,吓得比韩以柔都还要惨。
雷顿也看见了她,只是点了点头道:“刘小姐!”
思菊的脸时青时白,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直到凤九渊对她道:“过来!”她才走了过去,问:“雷,雷先生,你……”
凤九渊见她着实吓得不轻,便道:“你也有吓着的时候呢?放心吧,我都把情况给雷顿说了,他不会怪你!”思菊这才松了口气。雷顿却问道:“刘小姐,有个问题我一直想不明白:你们是怎么离开秦王星的?想必是传送阵了?”
思菊道:“……是!”她鲜有畏惧的人,但雷顿却是她最怕的一个。
雷顿看着她道:“怎么,你也很怕我?”
思菊强笑道:“其实,嗯,我是怕你怪罪我劫走了你家先生!”
雷顿只是嗯了一声,便再没有理她了。凤九渊道:“去告诉武定中,从现在起,雷顿就是东宫的侍卫统领,索哈牙任副职。”
有了雷顿,连她这个最贴心的小棉袄恐怕都得下课了呢,何况一个索哈牙?思菊不敢多留,忙应声去了。
武定中很是奇怪,但也没有多问,毕竟凤九渊任命的只是侍卫统领,而不是东宫的其他官吏,自然用不着朝廷作主了。
雷顿就是凤九渊的胆,只要有他在,凤九渊连地狱都敢下。只要雷顿来了,他就坚信,自己的计划有了百分之百实现的把握。更何况还有陈亚和帕伊尔顿率领的舰队呢?
尽管在凤凰界的重炮面前,权天使级防卫舰也好,补天级战略攻击舰也罢,通通都是浮云,但浮云有时候也能遮住人的眼睛,让你看不清整个天空的。
或许,现在也该是跟凤凰界摊牌的时候了?
想了一整个晚上,凤九渊觉得还是暂缓一缓,毕竟太空母舰的设计还没有完全完成,这大概还需要一个月左右的时间。
想着整个太空母舰的设计前后共经历了超过半年的时间,凤九渊就不免一番感慨。要知道纵如补天级战略攻击舰,所花的时间也没有超过一周,完成整个《星海传奇》的设计编写也只用了六年时间,区区一艘太空母舰就让他花掉整整六个多月——更何况神脑的速度和效率远不是星海合众国的智脑所能迄及的,若真是用智脑来完成这顶工程,恐怕没有3-5年是不可能完成的。也就是说,一艘太空母舰的设计就相当于再造一次《星海传奇》。
太空母舰,到底是一种怎样的作战平台?又是一种怎样的终极利器呢?
如果不能带给宇宙军火界以质的升华和改变,他凤九渊在这上面所花的时间也就完全白费了。
自打雷顿来了,思菊就不敢和凤九渊太亲近。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里总是莫名其妙地感到恐惧,只要一看到雷顿,她就忍不住想到南馨,想到那个自己不可能对抗得了的女人……
凤九渊毕竟不会属于她一个人,从雷顿的到来,他将一点一点地溜走,并最终回归到那个令她恐惧的女人的怀抱里。
思菊想哭。但她又告诉自己不能哭!
凤九渊很忙,他的日常排得满满当当的,当下最要紧的就是完成太空母舰的设计,然后,然后启动下一步计划……
有事情可做,有方向,有目标,也有希望,这让他感到既愉快又满足。
雷顿见他还是和往常一样,几乎没变,自然松了口气。
有一天,他叫住思菊问:“先生的病怎么样了?”
思菊答道:“不好。前段时间还需要皇上灌输凤凰神力才能勉力维持日常的工作和生活,这几天突然变得好了许多!”
雷顿哦了一声,眼里闪过一丝忧色,问道:“难道就没有解决的办法么?”
思菊道:“有。等他登基为帝,就能获得凤凰神力。凤凰神力有极大的可能令他的身体获得再生的机能!”
雷顿却是摇头。
思菊不解地问道:“怎么了?你是不是觉得有什么不妥?”
雷顿道:“也只是有极大的可能,而不是肯定。是么?”思菊点头。雷顿就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不能,怎么办?”
思菊愕然,好半晌才道:“这,不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