峨眉派三代积累,底蕴深厚,拿出来的都是世所罕见的献酒佳肴,奇珍异果,数百仙人对月畅饮,谈笑风生,侧殿内严人英司乐,妙音悠扬,百花齐放,异香飘满,霞彩缤纷,果真是仙家境地,精彩非凡。
荀兰因让齐灵云率领众弟子,拿出表礼,俱是用东海鲛绡织成的锦囊,里面或装法宝,或装珍玩,乃至于灵药鲜果,不一而足,来往宾客带来的后辈弟子,俱都有份,裘元得了三枚朱果,司徒平那份也交到他的手里,裘元打开来看了下,是一枚少清神符。
仙家宴饮,大多浅尝辄止,大家都已经辟谷不食,少动荤腥烟火,大多只吃几片仙果,意思到了,便即停著,又坐着闲聊一会,到了丑时,姜庶最先站起来提出告辞,带着门下弟子杨诩、呼延显和陈太真三人,拜别离开。紧跟着天缺大师、清波上人等也都陆续起身。
他们这些人一走,那些差一些的旁门散仙自然不好继续叨扰主人,以免引人反感,好在这几日功夫,已经把过去从没见过的全都见过了,没吃过的也都吃过了,心愿俱足,没了遗憾。
顷刻间,满殿宾客走了七七八八,东席上只剩下十人,西席俱是峨眉派亲近的,还剩下一多半,其他席面上,只剩下这些人的弟子,有岳雯和齐灵云等人招待着,撤去席面,三三两两地带到外面,月下闲游。
李静虚首先开口道:“现如今天下道消魔涨,佛门几位高僧神尼又接连飞升,道门之内,再要内斗不休,对于佛道两教,乃至于整个天下都将是一场浩劫,岳贤侄,你可知你因何会在这里?皆是因这场浩劫之故,严道友已经提前一步赶往铁城山,外边的事情交给我,虽然我不会拿身份强压你们,但也希望你们双方都能以大局为重,能够同心协力,共抗邪魔。”
岳清道:“李师叔,诸位道友,我还是方才的态度,只要峨眉派愿意,我们过去的旧账可以一笔勾销,所有的恩恩怨怨俱都让它随风化去,再也不提,咱们两家只当朋友处……”
“妖道,你杀了我们峨眉派那么多人,说不提就不提,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说话的正是许元通,他上辈子被岳清杀死,恨岳清入骨。
岳清根本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只跟玄真子和荀兰因说:“只是不知道峨眉派意下如何呢。”
李静虚也直接问玄真子二人:“你们怎么说?”
玄真子沉吟着不说话,西席上岳韫忽然说:“李真人和诸位道友的想法倒好,我们峨眉派也不愿意道门内讧,白白便宜了邪魔,过去的血债我们为了玄门大业也可以暂且放下不提,只是这位五台教主他本身也是邪魔一类,我们不敢也不愿与他同流合污。”
乙休性急:“岳韫,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岳韫道:“大方真人稍安勿躁,你们可知这妖道手里有一面玄阴聚兽幡?用那妖幡收人元神炼魂煅魄,此是其一;妖道收沙神童子,这等老魔尤其是能够带在身边的?依我看来,他跟赤尸神君交好,跟魔教之中也有勾结,今日收沙神童子为徒,也不过是要在两仪微尘阵之下救他一命,等离了这峨眉山,还不一定怎么着呢!”
众人本就对岳清收沙神童子多有微词,即便是阮纠、乙休这样的,也都很是不能理解,对待这等魔头,要么直接杀了,要么寻地镇压,如何要将其收做弟子?此时听岳韫一说,全都把目光看了过去。沙神童子站在岳清身后,面无表情地应对众人的围观,心里却在摸摸地流泪:“这玉洞真人如果说的都是真的,那该多好啊!”
岳韫继续抛出重磅新闻:“非但如此,这妖道还跟小南极万魔神宫宫主魏枫娘苟且,如今那女魔头已经身怀有孕,不日即将剩下一对龙凤胎,试问,这样的人,我们峨眉派怎么敢跟他结盟,共抗邪魔?”
此话一出,大殿之内,立刻哗然一片,俱都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大家都用探寻的目光望过来,探求真假。岳清很是淡然地在沙神童子端过来的金盆里洗了手,又漱了口,然后点头:“玉洞真人说的不错,我确实有一双儿女在紫云宫,等转过年去,孩子便要落地,我穷思许久,还没想好给孩子取什么名字,诸位道友哪位高才,到时候劳烦赐名,岳清感激不尽。”
中元仙府之内,一片寂静,过了好一会,天乾山小男忽然站起来,一拍桌子,指着岳清喝道:“妖道!你果然是狗改不了吃屎,竟然跟姓魏的女魔头苟且……”
岳清也是一拍桌子,大声喝道:“我愿意跟谁生孩子是我的事,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在这里跟我说三道四!”
沙神童子唯恐天下不乱,亦在岳清身后帮腔:“师父说的不错!你们请我师父来吃酒,我师父便是客人,哪有主人干涉客人房中私事的?我倒是刚看到你们才不检点,峨眉派的女弟子跟玄龟岛的两个小王八在大庭广众之下行那事,还把老爹老妈连同祖母一起从肚子里生出来……哎哟!”
岳清等他把重点地方都说出来,剩下的就给他一巴掌打断:“不许胡说八道!为师在跟你这些前辈说话,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还不给我规矩点站好!”转过身来向玄真子和易周等人抱拳赔礼,“小徒年幼,不太懂事,也是有口无心,还请诸位道友多多包涵。”
峨眉派的人脸色都难看无比,易周更是气得直接站起来:“老朽身体不适,先行告退了!”也不待人挽留,直接甩袖大步离开,他的两个小妾林明淑和林芳淑也站起来,随后而去。
岳清重新坐下,缓缓说道:“咱们两家为仇作对百余年,互相之间俱有血债在身,说是仇深似海,不共戴天也不为过,若要一笔笔地细算起来,那就没有意思了,也是对李师伯,以及这么多热心的道友不敬。你们峨眉派向来自称名门大派,如今就说一句痛快话,过去以往,全部既往不咎,把那页旧黄历翻过去,以后重新当着同道、朋友相处,将来共抗邪魔两教,成便成,不成,那也不必在这里徒费唇舌,我回我的五台山,你们经营你们的峨眉派,日后是井水不犯河水,永世不相往来也好,是互相报复,翻算旧账血仇也罢,我们尽数接着便是!”
芬陀大师忽然沉声说:“妖魔外道,在这里理直气壮地夸夸其谈,真是天下奇事!”
她这话一说完,李静虚的脸色都变了,吴元智说什么,他可以不当回事,但芬陀大师作为佛门一代神尼,竟然在这个节骨眼上说这样的话,就不合适了。
阮纠也不满地看了她一眼,开口道:“我师父在天蓬山演算天机,亦见道消魔涨,玄门内耗严重,再不设法,日后必要酿成大祸!因此这次下山时,特地嘱咐我,尽量和李师叔一起,为你们两家说和,你们两边俱是道德真仙,有大智慧,想必亦能看清此时正邪气数。”
他把赤杖真人搬出来,芬陀大师冷哼一声,也站起身,告辞回龙象庵去了,这老尼姑当年虽然跋扈,容不得别人在她面前唱反调的,但多少还偶尔见些笑容,如今这几年,却是越发地戾气深重了,站起来说走便走,到了门外,金光一闪,便即消失不见。
阮纠把赤杖真人搬出来,李静虚和严媖姆又是一起策划的拒止铁城山计划,峨眉派若是不答应,恐怕就把这三位金仙全部都给得罪了,日后三人抛弃峨眉,只跟五台派合作,不出百年,峨眉派就得萎缩成一个二流门派,毕竟金仙修行日久,徒子徒孙众多,得罪一个便是得罪一窝。
荀兰因终于说话:“诸位道友所说,深有其理,我们峨眉派亦赞同放下成见,共抗邪魔,只是岳道友自身所作所为,让人放心不下,众所周知,那万魔神宫的魏枫娘是个什么货色,他作为五台教主,一方仙门领袖,竟然跟那么一个女魔头在一起有了孩儿,我们实在是不放心,他将来若是跟魔教返回手来暗算我们峨眉,这个代价我们可承受不起。因此,我有个提议,只要岳道友潜心悔过,将魏枫娘那诞下的那两个魔种杀了,形神俱灭,跟万魔神宫彻底断绝往来,我们一定和……”
李静虚阴沉着脸,打断她的话:“你可知魏枫娘所生的那两个孩子是谁?其中有一个,便是谢山转世,你要把他杀了么?”
荀兰因还是头一次听李静虚用这种口气说话,金仙的那种无形的气势压得她元神荡漾:“即是谢道友的转世,便只灭了他的肉身,然后重新送起投胎便是。”
岳清冷笑道:“我的孩子,生死岂能由你们来定?”
玄真子道:“岳道友这是打定主意要跟魔教沆瀣一气,死不回头了?”
岳清不跟他说话,只看向李静虚,又向阮纠、乙休等人道:“诸位道友也看见了,峨眉派根本就不想跟我们五台和解,诸位的一番苦心,恐怕都要付之东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