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习习,撩动寂静。
时值四月天,夜风吹在人身上自是柔软了许多,汴梁城内,繁华褪去,灯火阑珊。
城门处,当值的兵丁双目囧人有神,正时刻戒着,子时将至,困倦不由人得袭来,带兵的校尉揉了揉发红的双眼,看着一眼难以望尽的夜色,想来又是一个夜要这般干枯的熬过去了。
突然间,一阵疾行声打破了周遭的静谧。
待他回过神,便见一队队兵卒正朝着城头而来,看起来,似乎是步兵司的人。
这校尉不敢怠慢,忙朗声问道,“来者何人!”
“我等乃是步兵司,神虎卫,有刺客进宫行刺,特地奉命来增加城头守卫,以防刺客逃窜!”
竟然是有人进宫行刺!
闻言,校尉心惊了起来,忙迎上去,对方是个穿锁子甲的偏将,身份自然是在他之上。
抱拳行礼,低声问道,“将军,宫中情况如何了?”
新来的兵卒快速涌上城头,可须臾竟是拔出刀剑来,顷刻间,惨叫连连,那校尉还未回过神来,便眼前一黑,被砍翻在地。
紫宸殿,赵光义正在看着白日里送来的密折,突然间,一道身影凭空而现,却是先前出现的大乘高手。
“他们杀过来了。”
声音淡然,慢慢的道了一句。
闻言,赵光义猛地从龙椅上站了起来。
竟然有人朝着皇宫杀来,这是何等大的事情,即便这些年,他时刻提防着,可未曾料想会真有人起兵谋反。
当即,脸阴沉的下人,这等大事,还需要皇宫守护尊者来指点,说明‘流沙’与‘罗网’已经不听命于他了。
心中无限杀意涌起。
可是这个时候,哪里还能在耽搁,若非生死存亡之时,尊者是不会出手,因而他道完这句换便没了踪迹,赵光义则是急急忙忙的往殿外走去。
“来人,给我调来十万羽林军,速速前往宫门之处,剿杀逆贼,另外让‘承佑’出动,斩杀一切可疑之人!”
‘承佑’,乃是赵光义未登基之前便训练出的刺客死士,皆是杀人不眨眼的高手,之后因为‘流沙’与‘罗网’的存在,倒也少了用武之地。
其实,它何尝不是一张底牌?
在殿外守着的王继恩见到赵光义这般气急败坏的出来,当即便心里发慌,待听到这句话后,顿时觉得后背发凉,也不敢有所懈怠,忙小跑着传命去了。
待他走后,赵光义便阴沉着脸,立在紫宸殿前,盯着远处,似乎看到无尽的黑幕之下,那厮杀连天之景。
骤然而起的晚风吹在他身上,龙腾祥云的玄黑帝王衮服发出猎猎作响之声,似乎在一瞬间,整个皇宫都满是风雨欲来来的压迫感。
远处,零碎的灯火夹杂着散乱的脚步声而来,一直静立不言的赵光义脸色猛然一变。
他着实没想到对方可以杀进皇宫来。
不知是赵廷美还是他的遗脉赵德昭,此下,赵光义所能想到的便是这二人。
很快,便有了答案,一身金甲,手持双锏的赵廷美出现在了他的身前。
甲胄染血,双锏半红。
“真没想到,竟然会是你!”
怒极反笑,玉阶之上,赵光义竟是放声笑了起来,身上气势迫人心弦,这一刻,他仍是傲然而立的大宋天子。
滴血的双锏扬起,赵廷美指着那道桀骜不驯的身影,怒吼着道,“赵炅,你假传先帝遗诏,登基为帝,篡得我大宋江山,你这逆臣贼子,当是人人得而诛之!”
说着,从怀中掏出那黄罗缎来,赵廷美环视着四周,以天下之间舍我其谁的气势朗声道,“先帝遗诏在此,尔等还不速速跪伏!”
这等时刻,最为难办的便是宫女太监,以及那些前来救驾的宫中侍卫,毕竟先帝与当今圣上,都不是他们能够得罪的,惶恐之下,皆是惊慌地不知所措,更有甚者,竟双股战战,便是要跪伏下来。
“哼!”
就在这时,一道冷哼响起,便见那赵光义怒目甩袖,脸上生出冷笑之色,“先帝遗诏?呵呵,好伎俩,原来这一切都是你在背后捣的鬼!”
已经到了剑拔弩张撕破脸皮的时候,赵廷美自然不会否认,顺带着将传播遗诏消息的事情给担当了下来,“赵炅,本王劝你还是束手就擒,看在你我同出一脉的份上,本王饶你性命,让你在宫中颐养天年。”
“哈哈……”
大笑声在黑夜中响起,似乎要将那紫宸殿给震的坍塌了去,风吹动着赵光义身上的龙袍,蜷曲的金龙也随之张开了身躯,似乎正仰天长笑,破空而去。
见到这副光景,立在赵廷美身后的杨延昭不觉得心中生出些许异样,大敌当前,这番豪情,纵使有帝王气概也不足以如此,唯一可能,他有着绝对可以扳倒局势的底牌。
正暗思着,便听耳边又是厉声传来,“既然你手持遗诏,那遗诏上又是怎番个说法?”
赵廷美单手握双锏,直指赵光义,并将那诏书打开,“赵炅,事到如今,你还不知悔改!先帝遗诏,由本王继承皇位,得我大宋正统江山!”
闻言,笑声再起。
“当真是好笑,赵廷美,你莫不是伪造了先帝遗诏,来此谋朝篡位!”
赵光义脸色阴沉的下人,双目寒光迸出,盯着赵廷美又是道,“当年在陈桥,先帝亲口承诺待百年之后将大宋交给朕,那年,在寝宫之中,又是当着母后与诸位大臣的面,再次提及将大位传给朕。朕登基,可谓是顺应天命,如今你拿着先帝的遗诏,前来说先帝本欲将皇位传给你,当着是可笑之极,无异于痴人说梦!”
“本王有先帝亲笔诏书!”
像是被击中了要害,赵廷美脸涨得通红,将黄罗缎在手中扬了扬,气急败坏的怒吼着。
见他这模样,赵光义冷笑道,“你以为你胜券在握?”
说着,拍了拍手,顿时,甲胄哗哗声响无数黑影从四周八方涌了出来,手中皆是拿着弓弩,泛着幽幽寒光。
宫中守卫,羽林军,三千可平江山万里。
而如今,紫宸殿外,密密麻麻,一眼忘不到尽头,全都是黑压压的羽林军,只怕不下于三万之众。
“哼,你觉得这番做就能让本王的正义之师畏惧么!”
这羽林军竟然没有在各宫城守卫,如今被包围,当即又是朗声道了一句,只是话语中多了丝颤抖。
说完这句话,赵廷美朝着四周望去,却看不到他最大的依仗,蒲安礼,顿时脸色一片惨白,往后退了好几步。
其他人自然也是看到了,向敏中本就病态苍白的脸越发的白了,汗滴划下额头,滴落在脚下被杀机笼罩的白玉砖石上。
杨延昭心中也是一片忐忑不安,蒲安礼临阵不见,再加这数不尽的羽林军,再傻,他也明白,此行怕是凶多吉少了。
不管怎么样,一定要将今夜血溅宫闱,否则过了今夜,便将是罗氏女等人的死期!
心里快速盘算着,突然间,一声佛颂传来,恍若从天际传来,飘渺若无,却又似从众人心底而生。
荡涤了尘世间纷纷扰扰,恩恩怨怨,无欲无求。
佛颂之下,两方兵卒皆愣在了远处,手中虽然握着刀剑弓弩,但却毫无挥动之意。
不多时,便见悟行一身袈裟御空而来,不多时,便到了赵光义的身边。
见到悟行出现,赵廷美当即脸色白的吓人,指着悟行,手不断的抖着,即便他再笨,也明白这曾经最为重要的盟友已经弃他而去。
悟行出现之后,那蒲安礼也是带兵出现了,“臣救驾来此,还望官家恕罪!”
这洪亮的声音震荡了黑夜,也击溃了赵廷美心中的最后信心,惊得他往后退了数十步,幸好身后护卫搀扶着,否则必定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去。
“阿弥陀佛。”
悟行立在石阶之上,衣衫飘飘,身上涌出淡淡的光晕,仿若大罗金仙落到凡尘来,让人望而生畏。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诸位施主,还望三思。”
“悟行,你个出尔反尔嗯畜生,竟然敢戏弄本王!”
赵廷美怒吼着,一口鲜血吐了出来,竟是气急的说不出话来。
听得耳边的咆哮,杨延昭手伸向长剑,眼前这景象,着实让他意外,佛宗竟然用赵廷美的死来换取赵光义的信任。
自然,赵廷美便成了可悲的牺牲品。
似乎在一瞬间,他所有的谋划都化为了虚有,顿时觉得胸口郁结的厉害,甚至连气都喘不过来,抓着剑柄得双手满是汗珠。
不行,必须要杀了赵光义!
双眼紧紧的盯着那身穿衮服的赵光义,长剑一尺一尺慢慢出鞘,即便有修为被封,佛宗高手在不远处,他也要将赵光义给诛杀。
“替朕诛杀了这些宵小!”
阴冷的声音响起,混在了晚风之中,瞬间席卷了整个紫宸殿外的广场,那些本因悟行佛音而放下兵戈的士卒又一次将手中兵器给举起。
寒光冷冽,刺人肌骨,皆是指向了杨延昭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