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大人。”
韩德让小眼中的不快一闪即逝,迎上去,对着来人拱了拱手,笑着道了句问候。
而此刻,杨延昭也算是明白了对方的身份,萧姓,而且还能使得韩德让主动问好的,也只有萧家的现任掌舵人,萧绰的兄长,萧天和。
点了点头,萧天和与韩德让道了一句,“韩大人客气了。”
继续上前,走到杨延昭的身前,萧天和左右打量着他,似乎第一次遇见,想要仔细的看个通透。
好一会,萧天和笑了,“杨璟,嗯,果然不错。”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亲近,杨延昭虽不解其中含义,但仍是微微点头,“大人谬赞了。”
见杨延昭没想象中的受宠若惊,萧天和脸上的笑容僵硬了片刻,而落在他身后的韩德让看在眼里则是心里一阵舒坦。
“呵呵,没想到萧大人也是极其的赞赏杨璟,这倒是杨璟的福分啊!”
有他这一插科打诨,气氛倒也是缓和了下来,三人就低低的说着些闲话,但即便如此,这情形还是让人颇为的看不透。
不远处耶律休哥手握着腰间的短刀,冷冷的看着杨延昭,他身边的北院枢密使耶律翰则是轻声道了一句,“这萧、韩二人都朝这宋人去了,想来是想拉拢与他了。”
“呸,叔父,我就没看出来那宋人那里好了,如今也不过是蛇鼠一窝,再厉害不也是被我父王给擒了回来!”
闻言,一旁穿着黑白相间印金边绣黑狼头的少年阴狠着脸说道,长相与默不作声的耶律休哥有几分相似,便是他的儿子,耶律牙山。
大汗狩猎,重臣随行,而至于最为显赫的耶律休哥等人还可以带上家中善射的晚辈,因而早就盼着这一天的耶律牙山自然是随行前往了。
对于身后这强烈的怨恨目光,杨延昭突然回过头,望向正盯着他的耶律休哥,嘴角扬起,露出一个笑意。
一个满含轻蔑与鄙视的笑意。
“锵……”
耶律休哥一直握着的短刀出鞘半截,耶律牙山更是拔刀便要上前,却被耶律斜轸个拉住了,“宫城之外,岂是乱动刀戈的,快收起来!”
没有理会,耶律牙山还要上前,就在这时,宫门开了,数十骑飞奔而出,见此情形,耶律牙山只得收了长刀,满是愤恨的瞪了杨延昭一眼,再转首望向一直未说话的耶律休哥。
见他脸色铁青,耶律牙山当即格外的恼火,暗自想着定要杀了那宋人一泄心头之恨,却没有看到耶律休哥的短刀已经回了鞘。
几十名的宫帐卫飞出之后,便看得一身黑色缀游走金龙束身短袄的耶律贤,骑在马上的他颇显的英姿勃发。
虎目在众人身上扫过,待看到杨延昭时,目光停留了少许,稍后扬天笑着,继而大手挥过,候在一旁多时的侍卫则是将众朝臣的马匹给牵了过来,杨延昭也是领过一匹挂着他弓矢的油光发亮的黑马。
待所有人骑上马,耶律贤一声令下,宫帐卫在前方开路,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朝着城外贝伦山前去。
马蹄飞快,背驰而去,只要了小半个时辰便到了贝伦山下,贝伦山不高,说它是山倒不如说是长满草树的丘陵,山势并不陡峭,倒是骑马打猎的好地方。
只是这时百草凋零,积雪覆盖,放眼望去,尽是白色一片,偶尔夹杂着点绿色,那是些御寒的青松。
天边浓云渐渐散去,晨光大亮透云而出,照在着冰雪还未融化的贝伦山上,生出朦胧的彩色光晕。
在杨延昭打量着眼前之景时,耶律贤等人皆是跳下马,虽不知为何,但他还是跟着跳下了马背。
稍后,之间也耶律贤很是郑重的对着北方行礼,口中喊出一句艰涩难懂的契丹话。
话音落下,所有人都跟着行礼并喊了起来,那虔诚模样,似乎是在坐着某种仪式,只是杨延昭很难融入其中。
许久,才停了下来,耶律贤从随行侍卫手中接过弓箭,拉弦搭箭,很快箭矢飞出,隐没在贝伦山内。
“上马啊,儿郎们!”
耶律贤一声高呼,所有人再次跨上马,朝着贝伦山冲去,这狩猎不仅比试猎物数量,还有一重要的东西,那便是谁能拿到刚才射出去的那一箭。
一群人呼啸着往山上骑马而去,那些朝臣显然已经习惯了,纷纷你追我赶的往山上疾行而去,震得那被枯树林间积雪纷纷洒下。
不多时,山下便剩下耶律贤与他的一帮近臣和宫帐卫以及声色未动的杨延昭。
“今日狩猎,诸位可得好生的表现一番,可别让你们的后生晚辈抢了风头才是。”
立在马上,看着那些涌上贝伦山的耶律贤大笑着说道,意气风发,犹如指点江山那般,豪情万丈。
他这一发话,身边的耶律斜轸等人皆是笑着说着当仁不让之言,而杨延昭却是依旧闷不做声,面无表情,既无喜,亦无忧,似乎山上传来的阵阵欢呼声与他毫无关系。
可若是你仔细瞧去,便会发现他的手已经不知不觉的放在了马背上的宝雕弓上,即便是呼吸声似乎也比先前粗重了些。
此刻,杨延昭心难以抑制的飞快跳动着,一个他从未想过的念头跃了出来,倘若趁着现在的机会,杀了耶律贤会如何?
体内的血液开始慢慢沸腾起来,耶律贤便在他身前两丈远,从未这般的近过,若是弯弓搭箭,杨延昭绝对有把握很是精准的来个一箭入喉。
又是一阵冷风起,杨延昭终究将手移开了,此时,即便他杀了耶律贤,也肯定难以逃出去,如今的他修为未恢复,哪里顶得住几十名宫帐卫与数名辽朝大将的的联手攻击,倒不如留的性命在,等下一个时机出现。
“诸位,可得多多捕抓猎物,获胜者,朕可是重重有赏的。”
在思量间,杨延昭便做出了抉择,这时才发现众人都朝着他看来,耳边响起耶律贤的声,“杨璟,听说你箭术了得,一手三箭齐发可谓是威名远播,还不赶紧上山给朕展示展示。”
没有韩德让脸上的受宠若惊,也没有耶律休哥的淡淡笑意,眼中似乎带着犹豫与挣扎,好一会杨延昭才生硬的点了点头,“大汗谬赞了,在下这点手段在耶律休哥将军面前不过是班门弄斧。”
话语中带着丝尴尬与无奈,恰到好处的给人展示出一幅曾经高傲不屈,如今趋炎附势,自己扇了自己耳光的窘态。
虽然杨延昭心里很不愿,但适时的自污何尝不是一种手段,只要能报的大仇,在辽人面前受些羞辱又算什么?
听他这番说,耶律贤眼中露出一丝的快意,而一直冷目对他的耶律休哥则是更加的不屑了,唯有韩德让与萧天和脸上满是笑意。
“呵呵,逊宁叔祖箭法可是我大辽第一人,你能和他战成平手,想来也是极了得的”,说着耶律贤转首望向其他人,笑着道,“今个儿谁都不许藏私,走,都随朕狩猎去!”
笑声之下,耶律贤纵马疾驰,身后的一群人紧而随之,往贝伦山上行去,杨延昭欠着几个身形,跟在了萧天和的身后。
马蹄踏飞了和着枯草与烂泥的雪花,阵阵轰然之下,那些摇摇欲坠的积雪纷纷落下,钻进脖颈里生出一片冰凉。
贝伦山虽然比不上深山老林,但能作为辽朝皇家狩猎之所,飞禽走兽自然是少不了的,群马入了林子,这些鸟兽当即惊得随处可见,远处那些先进山之人早已经欢呼着拾捡所射杀的猎物。
前方,黑影窜过,定睛开去,却是一只受了惊吓的麂,那耶律贤忙举弓,只是那麂反应很是迅速,竟然腾空跃起,躲过了那一箭,又是钻进了树林之中。
“有些意思,你们谁能猎了那头麂,回城之后,朕赐美酒百坛!”
百坛美酒,对耶律休哥乃至韩德让等人都不足为奇,但是这便将猎杀麂变成了赌局,所争夺的自然不会再是美酒了,而是箭法高超的赞誉。
耶律贤话音落下,众人便笑着驱马上前,皆是满脸的豪气,似乎对那已经看不见踪迹的麂势在必得。
“杨璟,还愣住作何,赶紧去捕猎了,难不成你要空手而还,那朕可不会赐你猎物的。”
正要打马向前,耶律贤转首对还立在远处的杨延昭道了一句,后者脸色挤出个笑脸来,“在下虽箭术不济,便不去争那头名了,省的惹来了笑话。如此伴在大汗左右,也当少不了猎物,杨璟自是满足了。”
闻言,耶律贤盯着杨延昭的仔细的看了几眼,笑着举鞭指着前方的耶律休哥等人,“既然如此,便随着朕一起,有你这好手在,今日逊宁叔祖想赢,怕是没那么简单了!”
说着,耶律贤正要扬鞭,却突然听得耳边杨延昭一声怒吼,“大汗小心!”
惊诧之下,耶律贤转过头,一支花尾羽箭正从远处袭来,带着呼啸之声,撕裂层层雾气,直逼他的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