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暖流在体内流转着,柔和轻润,让杨延昭的疼痛渐渐地少了许多。
待他睁开眼,却见一陌生的面孔,守在旁边的郭淮忙介绍着道,“延昭师弟,这是风尘子师叔祖。”
闻言,杨延昭大惊,忙要弯身行礼,却被道真气给托住,“无需如此的客套,老夫闲散惯了,遇到你们这些拘礼的后生晚辈反而有些不欢喜。”
被这番一说,杨延昭赶忙收了礼,有些尴尬模样,风尘子笑了笑,将玉虚递了过去,“你也算是它有缘人了,日后有什么气运,就看你的造化了。”
“阿弥陀佛,没想到老衲有生之年还能看到禅叶归虚,倒也是件幸事。”
将花姑从血池中救出,做了调气疗伤之后,释空行了一佛礼,很是感叹的说到着。
“小子杨璟多谢大师出手相助。”
先前那浩瀚磅礴的佛家气息杨延昭也是感觉到了,自然明白他的性命是这位高僧所救,虽然山门宗派有别,但是救命之恩岂能不言谢?
“一切都是我佛的指示,小道友还是无需在意。”
弯身很是诚恳的行了一礼,“大师菩萨心肠,小子敬佩万分。”
待杨延昭与风尘子以及释空道完谢之后,满是担忧的柴清云忙上前,“六郎,你还好么?”
鬓发错乱,面庞上也带着灰尘,不见先前的高贵,但却多了别样的秀美,杨延昭不禁看呆住了。
许久才回过神来,“师叔祖出手,杨璟倒是觉得并无大碍,只是郡主可曾受了伤?”
刚问完,杨延昭便看到柴清云右肩上映出的血迹,染着黑色夜行衣,在跳动的灯火下,若不是仔细看着,倒不是容易发现。
“郡主,你受伤了!”
一声惊呼,后者闻言,秀眉微蹙,显然很是疼痛,但随即摇了摇头,“只是些皮外伤,并不是大事。”
“阿弥陀佛,几位,这岩洞阴煞之气太过浓烈,还是尽快离去,也好让老衲为这些冤死亡魂超度。”
释空道了一句,继而从地上捡起那失去光泽,却依旧通体通明,流转着红晕的伏魔金环,打出一道真气,将其祭在了半空之中。
“走吧。”
见那释空已经双膝盘坐,念诵着佛经,风尘子对着一盘的几人说道,徐少阳犹豫了片刻,将身上的夜行衣脱下,盖在衣衫湿透的花姑身上,抱着她往山洞外走去。
待回到兴化城中,罗氏女见到杨延昭夜行衣上的斑斑血迹当即惊呼连连,忙给他把脉看相,直到确认他没有大碍时,才将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一行人或多或少的受着伤,罗氏女与林默娘顿时忙碌了开来,花了一个多时辰,各自包扎后,花姑在风尘子的疗伤下,脉象也趋于了平稳。
“多谢各位!”
屋外,祝戎伤势还未痊愈,在祝力的搀扶下,对着徐少阳等人弯身一礼。
“祝老前辈,万万使不得,如今这花间派只剩下她孤身一人,待醒来之后,还需要前辈多加开导才是。”
徐少阳轻声的说着,花姑虽然受了伤,但是修为却在,将她放在兴化城,其中,也是有着风险。
而劝导一事,也只有祝戎较为合适。
又闲说了几句,杨延昭派了两名毒蝎队伍在花姑的屋子外做着守护,随后与徐少阳、郭淮一道去了西边的厢房,再次拜见风尘子。
一阵闲聊之后,风尘子将三人给打发了,徐少阳望了望天边白色亮光初现,遂开口道,“时辰过得倒是快,幸好有师叔祖与释空大师出手,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两位师弟,我等日后还需勤加努力。”
杨延昭和郭淮忙点头应道,“少阳师兄说的是。”
这一夜,有惊无险,但却真真的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特别是杨延昭,他的修为最低,连番几次,若不是有玉虚,早就命陨闽地。
如今,即便是徐少阳和郭淮都生出了这般感叹,他哪里能不生出急促之感?
三人分别各自回屋之时,杨延昭半点睡意皆无,拿起命冯仑找来的有关钱白身世资料,‘建隆二年登科及第,多才,为太祖所识,开宝三年,督福建路,知福州’。
寥寥几句,虽言不多,但却应证了他心中所想,到这福建路来的钱白果然已不是先前的那个钱白。
竟然真的有杀害朝廷官员,取而代之的事情,而且还让他给遇上了。
而这,却也是个好时机,正好可以搬来朝廷大军,一举歼灭闽南之地妖言惑众的邪派妖士。
想到这,杨延昭立刻磨墨书信,将所遇之事写进密折,当然,邪派之事自然是要添油加醋了,并将闽地山民生事之责全都推卸到其身上。
可想而知这封密折到达赵光义手中会引起多大的震怒,自从太祖之后,闽南虽然有所动乱,但始终是大宋的治下,如今,竟然隐藏着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大军前来,倒也是迟早的事情。
至于柴清云,杨延昭也略作了提及,毕竟对方是当朝郡主,离开汴梁,赵光义怎能不会知晓,与其瞒着,倒不如直接道明,并请示了圣意,以免日后被谏臣言官抓着把柄不放。
将密折交给萧慕春,让他带着两人连夜赶回京城,待其要离去时,杨延昭又出言唤住,“萧大哥,路上注意安全,对了,等你到了京城,让今夕算算时间,听到朝廷调军的命令后,便开始将手中事情丢开,到闽南来吧。”
待萧慕春离去之后,杨延昭靠着木椅上,想着几日来的遭遇,数次与死亡擦肩而过,突然间,提升修为境界的急切再次涌现了出来。
是许久没有修炼了,自从来了闽南,便是整日的尔虞我诈,倒是将修行给落下了。
想着,起身走进庭院之中,盘膝打坐起来。
一阵吐纳后,这才觉得体内紊乱的气息变得温润起来,心头那阴霾之物似乎有所消失,隐约间,感觉到了下一境界的门槛。
怀中取出玉虚,依旧是没有反应,只是环绕着流动的红色半染了翠叶,那四片翠叶越发的通透,竟能模糊的看到了被包裹的瓶身。
难不成是吸收了金刚禅法器后产生了变异?
杨延昭暗自思附着,却也摸不着门道,便想着顺其自然,将玉虚放入怀中,开始尝试着气势外放。
只是一盏茶的功夫,汗水已布满了他的脸颊,丹田处也传来阵阵的疼痛,可是身前那块碎石依旧纹丝不动。
“阿弥陀佛。”
一声佛语,清风吹过,却是释空由远飘然而来,杨延昭忙起身,“大师,您回来了。”
“了真罪孽太过深重,只希望那些已亡人能够得意安息。”
闻言,杨延昭不由得想起了那满池的血水,也跟着叹了口气,“大师慈悲为怀,道法高深,那些可怜的人儿定然能得以解脱,重坠轮回,只愿来世能安然一生。”
“阿弥陀佛,小友却是个善心之人。”
释空道了一句,继而转首望向杨延昭,“老衲想打听个人,多年前,老衲游走江南之时,与那李后主相交甚欢,曾多次秉烛夜谈,论佛说道,好不畅快。
只是从嘉他虽有佛根,但心性仍在红尘之中,老衲本想待其历经人世冷暖之后,点化于他,只是自上次一别以后两载,不知道小友可有他的消息?”
闻言,杨延昭不禁想起了他与李煜为数不多的几次相遇,正是他人生最为凄凉之时,或许,释空早些时候现身,他,可能不会死。
但,若是有所选择,身子中傲气从未减灭的李煜或许仍旧会选择以身赴死。
心中有着惋惜,杨延昭轻声道,“大师,实不相瞒,侯爷他已经去了。”
“哗啦……”
却是释空手中的佛珠碎落在地的声音,佛珠顺着砖石地面滚落,释空面露呆滞,许久,才深叹了口气,“阿弥陀佛。”
慈祥的脸上生出难言的落寞,蹲下身,捡着那些佛珠,见此情形,杨延昭忙帮着拾取,那看起如同寻常的木珠,入手竟有着如玉的温暖。
有些惊讶,将数颗佛珠递给释空,后者显然还有些痛惜,“怪不得能见到禅叶,当初老衲留给他护身,却没想到最终也未能护得住一分周全。”
“大师,每个人总会有他所不能承受之重,或许是钱财,或许是名声,也或许是那傲气,这结局,对侯爷来说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听到这句话,释空不觉得点了点头,“小友微微几言,却是说出了世间大道理,老衲着相了,禅叶既然已经和玉虚相合,自是天意。”
说着,从袖口中取出一本经卷,“这是‘妙法莲华经’,小友既有因缘使得禅叶认主,平日里可阅此经卷,或许能参悟天机。”
道完这一句,释空转身往回走去,口中念诵着佛经,只是身形中有着股化不开的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