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四大书院冬试云青榜出,高居榜首既不是石鼓书院的向常之,也不是白鹿洞的白佑勳、于默合二人,当然也不会是那岳麓书院的钱子成,而是我宋州城睢阳书院的杨璟。
说起这杨璟,他是何许人?
各位可能不知,便由在下慢慢道来……”
宋人尚文,特别是在四大书院弟子的比试,冬试排名一出,茶馆酒肆中的闲言乱语也随着到处飞了。
杨延昭自然也成了家喻户晓的人物,事情被加油添醋的传散,甚至连生来口中含玉都被人说的有声有色。
“想不到延昭兄三岁就能作诗,五岁便通晓古今,当真是千百年难得一见的旷世奇才,秉阳兄,秋白兄,你我也算是前世烧了高香,否则怎能与延昭兄结识?”
听着那说书人吐沫横飞,韩国华泯了口茶水,悠悠的说了一句,顿时惹得张谦和温仲舒相视一笑。
“光弼兄,你若是想要杨璟的签名便直接开口,何必这般的兜圈子?”
此言一出,韩国华口中刚喝下的茶水差点喷了出来,那张谦二人见杨延昭一副诚恳的模样也是忍俊不禁。
“你这无赖竖子,我这就去跟那信口开河,将你夸古往开来第一人的说书郎好生的说道说道你的不堪之面。”
四人正说笑着,却见有一个黑衣劲装的汉子朝他们走来,见此人步履轻盈,但呼吸沉稳,杨延昭当即收了笑意。
“请问杨璟公子可在?”
如同郭淮一般的瓮声瓮气,来人低声的问着。
“在下便是,不知阁下有何事?”
“我家主人请公子前去一叙。”
闻言,杨延昭眉头微皱,此人是个高手,口中所说的主人应该是权势之辈,一瞬间,他想起了赵德昭,也或许是赵元佐。
眼下的宋州城中,也就这两位皇亲国戚身边才有如此的高手。
与张谦等人说道了一声,杨延昭便起身与那黑衣人一道出了茶楼,街道外,没有暖炉,倒是觉得寒气扑来,抬首看了看灰蒙蒙的天,想来是要下雪了。
下意识的裹了裹身上罗氏女买来的水蓝色的短袄,稍后,不禁莞尔一笑,随着修为的提升,他已经对冷暖没了感觉,不由得在心中暗叹,人,不管是你到了何种境界,先天养成的习惯要改变怕是有些困难。
随着黑衣汉子走着,不知觉中,却是进了睢阳书院,继续前行,直到清塘寒梅前的近水斋才停住了步子。
对着门外守着的另两名侍卫点了点头,那黑衣之人恭敬的弯身对着木屋说道,“主人,杨公子到了。”
“快请。”
这声音是赵元佐。
可是当杨延昭叩门而进的时候,却发现这小小的木屋早已是挤满了人,赵廷美、赵德昭、赵元佐、狄青、张浩、甚至还有那也刺杀时所遇到的红衣女孩以及另两名俊朗青年。
更让杨延昭惊讶的是那白衣似雪的少女,他曾数次打过交道的少女,有着倾国倾城,足以迷倒众生的脸,正用一双秀气灵动的大眼打量着他。
“学生杨璟见过卫王、齐王、燕王、山长与张师。”
“杨璟,你可知罪!”
杨延昭的还未起身,那赵廷美的叱喝声便落了下来,顿时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自己何时得罪了这大宋朝的亲王?
一旁的赵德昭则是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而赵元佐双目中满是不解,为何刚才皇叔还满是称赞杨璟,现如今又要为难于他。
他领父皇之命而来,本不以为意,待看到杨璟,当初救命之人这才来了兴致,而后者也没让赵元佐失望,一路斩关夺将,问鼎四大书院比试之首。
这本该奖赏才是,皇叔这是怎么了?
“王爷息怒,不知学生犯了何事,还望王爷指明。”
“哼,我朝堂堂的金花郡主你都不拜礼,难不成是想要蔑视国法不成?你所读的礼仪又到了哪里去了?”
金花郡主?
闻言,杨延昭愣住了,随即心猛烈得跳动起来,朝着屋中的二女看去。
两者皆是国色天香,但不知为何,他更喜脸色冷淡的白衣少女。
或许她就是自己命中的柴郡主?
“玉儿,你就别跟着皇叔一道为难杨璟了。”
随着赵德昭的一句话落下,那白衣少女不以为然的轻皱了秀眉,“德昭哥哥,我哪里有为难他了?”
声如林涧幽泉,空溟婉转于心头之间。
果真是她!
杨延昭不免又打量了柴清云两眼,这本该是自己明媒正娶的女子,如今看上去,显得有些陌生了,二人唯一的交集,也只不过是那三次不能提及的刺杀。
“杨璟见过郡主,失礼之处还望郡主勿怪。”
“哼,免了。”
声音仍是清脆不带烟火,只是不知为何,那白皙的脸上竟生出一抹的寒意。
闻此言,杨延昭不禁心中一个激灵,自己又在哪里得罪了这位大宋的郡主,好歹曾经也救过她多次,没有功劳,苦劳也是得有的。
陡然间,杨延昭感觉到一阵苦涩,因为脑海中不知为何泛起前几日的赵德昭遇刺的情形,那时候,他是救了柴清云,但似乎还最贱的说了句话。
“小娘子,事不过三,可要小心了。”
想起因为华山上的那句话,儒家的净玉正在屁股后面追杀,不过几个念想间,杨延昭似乎觉得柴清云的脸色又冷了几分。
这可如何是好,虽然还不确定现在的他会不会喜欢上史书上所说的大宋第一美人,但至少不能得罪了才是,否则一个郡主怎么整都能将一个小小的士子给捏的不成人形。
“玉儿,怎么这般的无礼。”
关键的时候,再次是赵德昭帮着他给解了围,说道了柴清云一句后,后者忙将头扭转了过来,眼中带着急切,“杨璟,快快上前,将那爱莲说与水调歌头给我写一份可好?”
此言一出,那赵廷美当即懊恼的叹着气,这时,杨延昭大致明白了之前他为何那般的来下马威。
大抵赵德昭与赵廷美二人之间拿着他来做了某种赌试,输了的一方,自然有些挂不住脸面。
对于赵德昭所说,而且目光在狄青与张师的脸上瞄了一眼,都是一副笑意,遂杨延昭不作推辞,躬身的走上前去。
书案上照旧铺好了宣纸,赵德昭甚至磨起砚来,杨延昭作出受宠若惊之状,后者却不在乎的催他快快提笔。
小毫还是那支笔身镌刻着绿莲的小毫,杨延昭拿起它,左手提着袖袍,沾着带着清香的墨汁快速的书写了开来。
待看到他的字,那一边的赵元佐像是恍然大悟,“原来德昭哥哥口中推崇的杨大家就是你呀!”
见他那副吃惊的模样,杨延昭抬首,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卫王严重了,杨璟不过是在班门弄斧罢了。”
很快,两首词便写好了,赵德昭忙扑上前,轻轻的将墨汁吹干,如同是得了宝贝一般,喜笑颜开的将宣纸小心的给收了起来。
也许是见到赵廷美的不快与拉不下脸面,最后在狄青的提议下,杨延昭又写了首,不过这是一首小令,言简意赅,顿时让赵廷美露出了笑意,当即放声诵读上了。
“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此刻,曲虽然还未流行开来,但是这首小令所描绘出的意境足以折服屋中的众人。躬身立在一侧的杨延昭见赵廷美心中郁结解开,也不由得安了心,只是未曾注意到,那窗台一侧,那红衣少女美目中的羞涩流转之情。
讨了杨延昭的字词,赵廷美叔侄二人也算是了了心事,便启程回汴梁去了,当然,柴清云也与他们一道回去了。
对于这容颜倾城金,更胜罗氏女一筹的花郡主,杨延昭之前也遐想过多次,但此刻二人真的相逢,却又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如今,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士子,扎破脑袋打算跻身庙堂,一扬心中埋藏多时的风发意气。
杨延昭不清楚史上杨六郎是如何的与柴郡主产生情愫,所以对这大宋第一美人儿,却是没有幻想那种虎躯一震,散开王八之气便能收服的狗血剧情。
或许,因为他,一切都变了。
不过在临行之前,那赵元佐却是拉着杨延昭到一边说起了悄悄话,见他满脸的认真,待听完,杨延昭不禁莞尔了。
这年方十一二岁的小孩儿只是说着上次救命之恩的感谢,并信誓旦旦的保证虽然出宫的机会不多,但等杨延昭到汴梁时,必定会请他走马遛街,吃上人间美味。
看着在吴斌等人护送下离去的赵元佐,杨延昭不禁叹了口气,悲怀善意对于生于皇家之人,是千万要不得的。
记忆中,赵光义的长子结局很是凄惨。想到这,杨延昭不由的再叹了口气。
望着最后一辆马车摇晃出了视野之中,杨延昭便于狄青和张浩告了别,独自往回走去,只是脑子中会不由自主的想起那带着寒霜的清冷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