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的繁华,日夜不息,往来不绝,热闹非常。
子时将尽,崔平与蓸山也转悠的乏了,回到客栈,却发现刘延昭屋中的灯仍亮着,想到眼下所面临之事,他二人便未进屋打扰,各自回房间去了。
眉头紧皱,拿起桌上的茶盏,放到嘴边,才发现杯中的茶水早已经喝完了,而那壶也所剩无几。
将水壶晃了晃,放到一边,刘延昭有些心烦,之前,他也出去走了一圈,不过倒不是像崔平与蓸山般的凑热闹,而是借机来打探消息。
这一问,可有他头疼的,高怀德不在开封府,至于所踪,市井之人尽无知晓者。
本来从折御卿那边得知高怀德与折杨两家有着就交情,由他来穿针引线,刘延昭可以见到日后的宋太宗。
纵使见不到赵光义,高怀德也能将此事禀报了,照样可以为以后的杨府赢来先机。
可是如今高怀德不在城中,使得刘延昭的计划最关键一环断了链子,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赵光义可是一国之君,皇宫也是戒备森严,就算能侥幸溜了进去,可还未说上话,就怕被他当做刺客,呼来左右将他斩杀。
因而这办法绝对不行,算计了这么久,想要的就是给赵光义留个好印象,让杨家能站得更稳些,贸然闯入皇宫,只会前功尽弃,甚至是触犯了龙颜,那可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找其他的人臣来求引荐?
也不妥,如此大摇大摆的走进朝廷大员的家中,说自己是北汉大将刘继业的儿子,现在北汉内乱,赶紧出兵攻打。
不被当做奸细拿下,那就是对方的脑子被驴踢了。
所以,思前想后,刘延昭还真找不出个合适的人来,现在才深刻的体会到‘朝中有人好办事’,所含真谛。
灯油快被熬尽,连日来的疲惫袭上心头,只觉得双眼粘的紧,就算用手揉着也起不了作用。
也罢,还是睡会,算算日子,离开晋阳城也只有七日,马峰定还在焦头烂额之中,待他发现契丹人被杀,也肯定要到半个月之后,睡上一觉的时间还是有的。
翌日,等刘延昭醒来是,却已经是日上三更之时,他的房间临着街边,窗外的也是一片熙攘之景。
推开门时,隔壁的崔平与蓸山听到响声,纷纷跟了出来,随着刘延昭下楼,看着二人穿戴整齐,后者不禁有些窘意,“看来今天我是睡得死了……”
“教官是太劳累了,多休息一两个时辰是自然。”
崔平一边说着,一边让伙计上早膳,因为心中有事,桌上摆着可口糕点,也引不起刘延昭的兴趣,只是微微吃了些,垫了垫肚子。
用过早膳,刘延昭便带着他们往外走去,虽然看似毫无目的闲逛,但崔平两人都明白出来的用意,心思自然不在那所见之物上。
走到日落,经过了一座座富丽堂皇的大宅,文臣武将,都未有让刘延昭觉得合适之人。不过在路过御街时,那甚是气派的‘赵府’让他怦然心动了几分。
御街是汴京最主要的街道,过了御街便是龙津桥,龙津桥之后的天街是连接南城门,因而能处在御街的中心,四周其余朝臣宅院势气若其少许,除了位极人臣的赵普,还会有谁?
拜见赵普的念头在刘延昭脑中中一闪而过,但随即又被压了下来,印象中虽然有些模糊,但还是隐约记得赵普与赵匡胤有旧怨。
要君臣之间真的有矛盾,去找他求援助,很有可能被这老狐狸给算计死,哪怕是从后世穿越而来,刘延昭也没有自信能与摸爬滚打了半辈子的赵普比手段。
走了累了,便找了家酒楼暂且做些歇歇,正是到了吃饭的时候,酒楼中不免吵闹的很,心中烦闷的刘延昭直接甩出一锭银子,让掌柜的找了个二楼雅静的屋子。
端上崔平递来的茶水,心中有些无奈,为什么在狗血的桥段中,主角要见皇帝总是那么容易,只要到了京城,必定有圣驾出行,怎么到他身上就行不通了?
望着窗户外,华光四起,虽没有前世的灯红酒绿的炫目,但也是灯火阑珊,别样情怀。
来来往往的老少,粗衣麻布中林罗绸缎的也不在少数,要是扔下去一张桌椅,砸到的估计多是家世显赫之人。
可就是没有能助他一助的帮手!
略带愁闷的看着,眼睛不由自主的被两个公子哥给吸引住了,前者年纪稍小,白色长衫披着紫色提花的外袍,未带冠,却束着根簪子,后者年纪少长,相似装束,两人走在一起倒也是英姿勃发。
虽然咋一看,与其他的富贵公子哥并无区别,带着随从出来游玩,但二者的气质非一般人可以相比,再仔细望去,刘延昭欢喜了。
年岁略轻的少年青色的束腰看起来有些雅致,带子两端钅宅尾点着金,一边还挂着块通体透彻的玉环。
在晋阳城闭门不出的大半载,闲来无事,刘延昭从兰桂斋弄了不少的玉石,眼界也相应的提了上去。
所以,他可以断定少年郎所佩是上好的货色,若是没猜错,这就是杜泉曾说过的山玄玉!
山玄玉,民间所禁,乃是王侯之物。
想到这,刘延昭心跳动的越发快了,宋朝开国才有第二君,旧臣也未有封王之列,那楼下之人只有一个可能。
太祖遗脉。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老天对他真是不薄,刚有怨恨之时,便送来了良机。
正当刘延昭想下楼之时,却发现人群之中,总是有几人跟在他们的身后,街道上人数众多,难以察觉,但是居高下视,则是一览无余。
皇城之中,竟然有人对赵氏兄弟这般,难不成要下黑手?
这个念头冒出来时,刘延昭不禁一个哆嗦,若是真的如他所想,幕后之人自然不用多想。
要真是赵光义对二人下手,此刻前往结交,岂不是嫌命长了?
可一日不解决北汉的事情,待马峰掌了权,第一个倒霉的肯定是代州城刘家,因而他等不起。
打定了主意,嘱咐蓸山与崔平会客栈等他,刘延昭看都未看刚上桌的菜,直接抽身往楼下走去。
夜市中,赵德芳兄弟浑然不知已被人给惦记上了,很有兴致在热闹繁华的市集中转着,时不时的还买些小物件。
“德芳,时辰也不早了,不如今夜就去为兄府上如何?”
将手中正在拨弄的东西放下,赵德芳脸上满是笑意,“那是自然,与王兄离别已有一载,此次回到汴京我兄弟二人定要秉烛夜谈才是。”
闻言,赵德昭有些黯然伤神,山南西道节度使,一道圣旨便将心底淳朴的德芳送到千里之外,饱受流离之苦。要不是母后生辰,德芳求旨添些香火,怕还是回不到汴京来。
若是父皇还在世,这一切还会如今日这般么?
“王兄,我们走吧,德芳在兴元府无意中巧得吴道玄一幅塞外图,这就回去取了送予王兄。”
赵德昭生性喜爱笔墨之物,而吴道玄正是前朝书画大家,他的墨宝赵德昭没少见过,但论及塞外之景,却从未听过。
“德芳所言当真?你手中真的有吴生的塞外图景?”
“难不成弟弟会骗王兄不成,我还特地请了陆先生等人鉴别了一番,的确是吴道玄的亲笔之作,大漠孤烟,长河落日,好一幅塞外之景。”
“那可太好了,走,走,赶紧回去。”
看着显示焦急之态,走在前面的赵德昭,身后的赵德芳不由得摇头苦笑,王兄卷不离手,也染了多愁善感,只是急性子始终都未有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