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郎,你与蓸山先行,待宪州城再相会!”
出了宁化成,刘延昭一身随从的装扮,往着西边疾行,身后的七郎虽不懂他要做何,但还是调转马头,与剩下之人朝南而去。
两日后,府州城外,一路日夜兼程赶路,总算是到了。这一路可没少吃苦,趁夜躲过防守,翻过保德城墙,胯下的马更是几经周折才弄到。
望着不远处府州高大的城墙,刘延昭心中有几分焦急,得尽快将事情给办了,不然即便有蓸山假扮自己,时间久了也会露出破绽。
麟州的杨氏一脉已经被赵匡胤调到了宿州,所以眼下能找到的助力也只有折氏了,想到这,不禁快马向前而去。
牵着缰绳,经过城门口的盘查,总算是进了城,府州城归入宋朝,虽与北汉临近,但也比代州城繁荣了许多。
走南闯北的客商,叫卖的贩子,还未到中午便已经人声鼎沸的酒肆茶楼,若不是有要事在身,刘延昭或许要在此游玩一番。
找了家客栈,将马暂存,便徒步在城中,先打探出折府的位置才是当务之急。
一个时辰之后,眼前是个大宅,朱红的门邸,额头是刚劲有力的‘折府’二字,两座石狮坐落门前,门前四名守卫持着长枪而立,不苟言笑。
比刘府气派了不少。
该怎么进去,直接报名号对方岂不是要打杀了他,即便是有着交情,可是如今各位其主,所以就算折御卿念及亲情,也不能公然偏袒。
还是隐瞒了姓氏再说,顺便将折府四周查看清楚,待见到折家人,若是他们真的不顾旧情,也能有机会来脱身。
可就在此时,一只小轿子晃悠悠的抬了过来,轿子一边,随着两个丫鬟以及一名与刘延昭年纪相仿的少年。
黑色劲服,倒也是英气的很,应该是个练家子。
轿子落地,便见一名老妇人走了出来,那少年止住了要行礼的守卫,忙走上前搀扶起了她。
如此的年纪能有这般的待遇,再看眉目,刘延昭心中当即明了,一股欣喜涌了出来,真是天要助他。
这定是娘亲的娘亲,他的外祖母,折老太君。
“老夫人,小人有冤啊!”
转眼间,刘延昭便是凄惨的声泪俱下,而另一边,四名守卫竖起长枪来喝他退后,那少年也侧身挡在了老妇人的身前。
“小人真的有冤情,还请老夫人做主啊!”
为了将戏演足,双膝着地,做这跪拜之状,眼前之人算辈分也理当受得,下跪倒也没有心理抵触。
或许是刘延昭戏演的逼真,也或许是折老太君动了善心,往前走了两步,“孩子,有什么冤屈尽可与老身说道,若是句句属实,老身定然会替你做了这个主。”
“小人的事情牵扯甚广,真是听说了老夫人菩萨心肠,这才冒死前来,还请老妇人容小的进府秉述。”
“这里又没外人,为何不在此处说,难不成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卿儿不得无理”,折老太君止住了还要说话的折御卿,搀扶起刘延昭,语中满是慈祥,“孩子,就依你所言,走,我们进府去。”
终于进了折家,虽没有什么亭台楼阁,但也是廊道延回,灯笼满道,彰显大家之气。
“孩子,现在可以说了么?”客厅中,折老太君退去了服侍的仆役,捏着手中的佛珠,再次轻声的问起。
那白衣少年还在,刘延昭也顾不上什么,双膝着地,俯身行起晚辈之礼,“孩儿刘延昭见过祖母,刚才事非得已,还请老祖勿怪。”
说着刘延昭抬起了头,这时期外婆如何称呼他真的不清楚,但称呼已经显得不为重要了,现在赌的就是折老太君心中有没有放下对女儿的感情。
“哗啦~!”
折老太君手中的佛珠散落在地,一边的折御卿则是快速上前,右手变爪,要将刘延昭给擒住。
“住手,卿儿!”
折老太君低喝一声,继而跌撞的走上前,折御卿见状只能收了攻势,急忙上前扶住了她。
“怪不得看上去有亲近的感觉,竟然是雨娘的孩子……”
扶着刘延昭的双肩,却是哽咽的说不出话来,良久,才恢复了平静,“你娘她这些年还好吗?”
就算世人皆传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就算府州与麟州各为其主,但是多年不见,徒增的只有老太君的思女之心。
“娘亲这些年身体并无大恙,只是对老祖念道的紧。”
此语一出,折老太君又一次潸然泪下,折御卿年岁不大,但是老成的叹了口气,“娘亲,切莫伤了身子,您与他好生的说道,孩儿去外面守着。”
折老太君点了点头,卿儿虽年幼,但是行事有度,既然他愿意出门相守,那就不会出现问题。
大半个时辰之后,折老太君在刘延昭的搀扶下走出了客厅,等了许久的折御卿赶忙走过来,想要换过他。
可是折老太君摇了摇首,将右臂伸了出去,如此,两人扶着她朝着后院走去。
或许是之前感情宣泄劳累了,很快便显得疲乏,嘱咐折御卿好生的招待刘延昭后,在丫鬟的服侍下到床榻上稍作歇息。
“你来这里究竟为了什么?”刚出了折老太君的屋子,还未走上几步,那折御卿立马侧身挡在了去路。
“舅父目光如炬,怎会不知延昭此行的目的?”
见他这认真模样,刘延昭却是笑了笑,对这个年纪尚轻的舅舅,也不打算继续隐瞒,时间有限,现在有折老太君在,折御卿也不敢对他怎样。
“为了代州城?那食古不化的刘继业难道是变了性子?”
有些难以置信,折御卿打量着刘延昭,“兄长很早之前便与他私下里谈论过此事,却被他给怒言喝止,没想到今日有你前来再谈此事。”
“正如舅父所言,家父生性刚烈,这次也是延昭自作主张,冒犯之处,还望舅父勿怪。”
眼前的折御卿与他年纪相仿,舅父喊的倒是让刘延昭有些不习惯,可眼下有求于对方,嘴上总得有些暖和劲。
这般的热乎让折御卿有些受用,抬首看了看天,已经快要日落西山,转身对着一边的小厮,“去门口候着兄长,待归来便请他到书房来。”
书房藏书不少,而书案上竟然有着一副象棋对局,让刘延昭颇为感兴趣的走上了前。
对局还未完成,黑红双方都仅剩几枚棋子,似乎是陷入到了僵局之中。
“你也懂得这象棋?”
“略有小懂,现在该谁出棋了?”
“黑子。”
说着,折御卿便紧盯着刘延昭,这盘棋他与兄长下了数日,最终陷入到僵局之中,象棋是从代州城传出,说不定他就有着妙招。
感觉到折御卿的目光,刘延昭心中倒是暗喜几分,没想到这折氏兄弟爱好象棋,如此一来,便有了套近乎的机会。
黑子移动,守在一边的折御卿顿时觉得棋局豁然开朗,忍不住的走着红棋对弈起来。
“你赢了。”
折御卿面露不甘,但还是弃子投降,不过却对刘延昭多了几分好奇,“我与兄长苦心钻研数月,自觉棋艺并不差,没想到今日却是遇到了高人。”
有象棋作媒介,再加上年纪相仿,虽然折御卿对刘延昭抱有戒心,但有了共同喜好之物,倒也能说上不少的话来。
“晗之,你有事找为兄?”
在二人杀的火热之时,书房门被打开,官服还未换下,已到中年,蓄着寸长的短须。
见到此人,刘延昭心中亮了几分,身上有着与刘继业相仿的气质,面色刚毅,但却流露出淡然之气。
看来这就是折御勋,他的大舅舅,府州的执掌者,没想到竟也是一位儒将。
“兄长……”
见到折御勋,折御卿刚要起身,却被后者给止住,因为他眼睛扫过了棋盘,“与这位朋友下完棋再说。”
还是个好棋之人。
“我又输了。”
好半晌,折御卿低声说着,接连着输给刘延昭,有些不爽快,但他也不是不愿服输之人。
“精彩,这输的也不冤枉,晗之,这位朋友可比你厉害多了,给为兄介绍一二吧!”这时,折御勋也从激烈的厮杀中回过神来,拍手叫好之后,不禁再次打量起刘延昭来。
将身子往前凑了凑,折御卿的声音有些低,“兄长,这时刘继业的第六子,刘延昭。”
听罢,折御勋的脸色骤变了几分,一股威压从他的身上散开,还未说话的刘延昭顿时觉得呼吸困难起来。
折御勋是个高手!
“兄长住手,娘亲吩咐过不得为难与他!”
折御卿的一声低喝,很快,屋中的压力消失不见,折御勋转过首,“娘亲见过他了?”
“恩,娘上香回来之后,在门口与他相遇,已经先于兄长见了面。”
折御勋则是冷哼了一声,面色依旧冷如寒霜,“当初刘继业不是厉害的紧,你们刘家的人现在还来我府州作何?”
顾不得身子的酸麻,刘延昭忙站了起来行礼,“舅父,家父他性子刚烈,若是有冒犯之处,延昭愿意在此向舅父赔不是。”
刘延昭这般的低顺,折御勋心中提起的怒火少了几分,毕竟他作为长辈,总不能跟后辈来较劲。
更何况娘亲确实也舍不得阿姐,这次刘家六子前来,很有可能是刘继业采纳了他曾经的提议,只不过拉不下台面亲自来罢了。
所以,不管是为了娘亲,还是为了多年未见的阿姐,折御勋还真对刘延昭下不了手,但是突然热忱相待,一时间也难以办到,因而仍是板着个脸,一挥手臂,“赔罪?受不起!说吧,来找我有何事?”
依然有火气,不过比起刚才,倒是好了许多,刘延昭感激的望了一眼折御卿,稍后将对他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
哪知还没说完,一声冷哼传来,“原来他还不知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