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他们攻进来了!”
在外守备的侍从大叫着入内传报,“殿下,咱们赶紧离开这儿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萨哈毕罗懒洋洋地直起身子,转头向门边看来:“侵入者不过两人,你们数十人把守门前,这样都拿人家没辙?”
侍从满头冷汗:“殿下,那二人着实厉害,就算拿着刀也根本挡不住他们!……”
“罢了,既然如此,”萨哈毕罗捉着披香的双肩,将她慢慢扶坐起来,“将她带上,我们走密道离开——”“想走?迟了!”
话音甫落,就见那护在门前的侍从两眼圆睁,捂着心口栽倒在地,而在他原本站立之处,两名蒙面束发的黑衣人赫然现身。其中一人眼底带笑,在进入屋中的一瞬,他的视线便紧紧锁定了萨哈毕罗。
“果然有两下子。”萨哈毕罗哼笑一记,自左腰间抽出一柄阔刃弯刀,却是翻腕令刀头朝后,倒握在手,“……不过,想要从本殿下手中带走摩尔苏,你二人还不够。”
下一刻,阔刃弯刀方向陡转,萨哈毕罗手上使劲,将披香拉近自己,刀刃堪堪逼上她的颈项,一抹银亮刺目的高光有如流水般自刃锋上一掠而过,寒气登时暴涨。
“阁下便是旧日哈赞国的皇太子?”为首的黑衣人沉声笑道:“幸会。”
萨哈毕罗并不应声,手中刀刃向披香的咽喉再三迫近。
“慢着,有话好商量!”黑衣人伸手欲阻萨哈毕罗的行动,却又止在半空中。他的视线在萨哈毕罗与披香之间徘徊不定,似有焦急又似暗自掂量,“披香夫人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对她逼迫至斯?”
“无冤无仇?呵,又一头蠢驴……你哪只眼看到本殿下与她无冤无仇?”萨哈毕罗摇头,露出十分无奈的神情,“再说了,本殿下的私事,与你们这些凡夫俗子何干?驽钝不化的大济人啊……怎么偏生就喜欢多管闲事?”
多、多管闲事?
黑衣人闻言愣了愣,忽见萨哈毕罗转手放下弯刀,一把摁倒披香,大步向门口走来。
“你。”倏然间,弯刀二度出鞘,银芒闪动的刃尖瞄准了黑衣人前胸:“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公子哥——楼夙?”
为首的黑衣人眉心一皱,不作声,倒是他身后的黑衣人抖了抖眉梢,硬是忍住了没笑出来。
萨哈毕罗低声冷笑,一双异色妙目泛起杀意,随即他旋动手腕,改变了握刀的起式。
“还真让本殿下猜着了……”他一面说着,一面拉开预备对阵的架势:“来吧楼夙,要从本殿下手里抢走摩尔苏,就要像个男子汉那样,决、斗!”
黑衣人悻悻然别开眼去,抚额。
然说时迟那时快,只这一瞬的空当,两道凛冽杀气自黑衣人袖下猝然射出,就听“叮铛”两记脆亮金鸣,萨哈毕罗一时不防,弯刀竟脱手而落!而皇太子反应极快,弯刀脱手的瞬间,他抬腿直踢向下坠落的刀柄,企图将武器重新救起——不想却是喉中一紧。
“承让了,皇太子殿下。”为首的黑衣人五指如钳,笑嘻嘻扼制着他的咽喉,“我们是刺客,不是您想象中的江湖好汉。所以……”
那原本立在他身后的黑衣人即刻会意,跑上前来将披香夫人捞起,扛在肩上。
“你、你不是楼夙?!”萨哈毕罗瞪圆了眼,双颊微微鼓了起来:“你竟敢欺骗本殿下!”
“殿下冤枉啊,在下何时欺骗殿下了?殿下偏要说在下是楼夙,那都是殿下您自个儿的一厢情愿,在下可一个字也没回答哦。”黑衣人亦学着萨哈毕罗方才的模样,眼底现出极怜悯的神色,“不过话说回来,在下是何人,其实也与殿下您无关才对哈……”
“与他无关,至少与本夫人有关吧。”
这时,倒挂在黑衣人肩上的披香恨恨出声了,“你们自称是刺客,为何不像在郦州城中那般干脆利落地出手?你们的主子不是要取我性命么,既然如此,救我作甚?”
“现在救了你,并不意味着以后不杀你。”如是说着,黑衣人手劲分毫不松,再冲扛着披香的黑衣人递去一个眼色,那人略一点头,捉紧披香便钻进了甬道。
萨哈毕罗的瞳底如有十二月的河水倒灌,一片冰寒刺骨的霜色,直勾勾咬定了黑衣人。
黑衣人与他两相对视,眼中俱是悠然自得。
“要杀便杀,无须废言!”萨哈毕罗扭开脑袋,“本殿下记仇得紧,今日栽在你手中,你若不杀我,来日我便要杀你!”
“我说皇太子殿下啊,您这是着什么急呐?”黑衣人似是无限惋惜地摇摇头,“你一没瞧清在下的面貌,二不知晓在下的来头,纵是日后您有幸逮着了在下,在下也笃信五个回合内便置您于死地……您说你发这狠,顶什么用呢?”
萨哈毕罗倏地涨了满脸通红。身为尊贵的哈赞皇太子,即使在流亡异乡之时,也不曾受过半点委屈,如此尖锐刻薄的讽刺,自然能叫这面皮薄的小哥臊红了脸。
半晌,萨哈毕罗硬着头皮吼道:“要、要杀便杀!……”
“唉,既然你这么想死,要成全你自是不在话下的。”黑衣人接着摇头:“不过,在下对某件事挺好奇的……”他指尖轻而易举地撮动了皇太子的喉管,“听说披香夫人是殿下您的……尚未过门的妻?”
闻言,萨哈毕罗阴恻恻地笑了:
“……哈,本殿下凭何要告知于你?”
咚。
手刀落下,十分劲道全数砍在萨哈毕罗的侧颈处。
“真不识趣的小子。”黑衣人叹了口气,松开五指,尊贵的皇太子登时像只被抽了骨头的猫儿,软趴趴晕倒在地。
*****
手无须平直伸出,你要瞄准的,乃是对手的下颚。呵,此等要害,绝不会正对着你的武器,更不会迎面撞上你的剑锋。
唉……笨丫头,你这是在杀人还是在跳舞呢?来,跟着我的手势。
怎会如此粗心大意?我瞧瞧——哟,这一下磕得可够狠的,肿起来了。祸儿不哭,不哭,为师给你揉揉。
她抬手拍开他温柔覆下的大掌,语间毫不掩饰心底由来莫名的愤恨:“不用你假惺惺装什么好人!”
他怔愣当场,顺和温文的瞳眸中未见怒意,只静静地凝视着她。
她却知晓他这般无辜眼神——是令她万般难受的严词拒绝。
……
“香妞儿,醒了?”耳边传来少年惊喜的嗓音,“兄长大人,兄长大人!快过来,香妞儿醒了!”
是止霜?
想要侧过脑袋,只觉颅后传来一阵锐不可当的刺痛,披香嘶地倒抽一口凉气,紧皱起眉心,贝齿亦难忍地咬住下唇。
“别动啊香妞儿,你脑袋后头肿得厉害,刚敷过了药,别这么快就给蹭下来了。”止霜赶紧伸手护来,好让她不至左右晃动脑袋把药膏蹭去软枕上,“兄长大人在给你烧水呢,你晕了整整两日,又受了风寒,方才用过药,你身上好不容易见了些汗……”
披香哭笑不得地扁了扁嘴:“你们俩,莫不是还想给主子我擦身?想得倒美了——咦?”她突然醒过神来,隐隐约约能回想起日前发生过什么,“你二人……怎会在这儿?”
忽然门扇洞开的吱呀声传至耳内,随即是敦实的脚步声:“止霜,香妞儿醒了?”
不待止霜回答,披香便抢道:“醒了醒了,快告诉我,你二人究竟是如何寻得了我?”
咪呜。
熟悉的猫儿似的软叫声自枕边靠近,淡淡的腥味涌上鼻端,披香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颊畔即刻有毛茸茸暖呼呼的小东西碰触上来,没头苍蝇似的在她颈窝间拱来拱去。
“哎呀笨猫!”止霜不满虎崽对香妞儿的过分亲昵,伸手就要将它捉去一旁。
“别动它,让它待在这儿吧。”披香略略侧过头,弯唇享受着幼虎的咕哝与呢喃。“对了,我在问你们俩呢,你们是怎样找到我的?”
“事实上,”沉水走到床边,“有人深更半夜来敲我和止霜的窗户,让我二人在卯时初刻赶到泊县的南城门,说是城门西头的墙根下,有我们想要的东西。那人还说,不许我们将这消息告诉芳山令。”
披香吁了口气,“……结果,就找到我了?”
“对,”沉水应道,“芳山令到现在也不知你的下落,找了三日,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那位有趣的芳山令,竟还在死撑着面子?披香心下暗笑不已,“罢了,你们这就去告诉芳山令,就说披香夫人只是夜遇故人,往故人家中小叙三日,不辞而别,还望高大人见谅。”
听得此言,沉水与止霜面面相觑。
“可那捎来消息的人说,不许我二人将寻得你的消息告诉高无忧。”止霜认真道。
“无妨,”虎崽伸出舌头舔舔披香的颈窝,引来她一阵轻笑:“那些人,恐怕暂且不会取我性命才是。”
原来蛰伏暗处伺机而动的猎手,不止一个。那日在密室中救下她的那两人,与在郦州城珍稀坊袭击她的黑衣人,并非同出一宗,只怕……是另有高手盯上了她。
沉吟片刻,披香扬声笑道:“对了沉水,待咱们启程后,你去信命沿途的楼家香铺放出消息,就说——披香夫人在绛州受袭,往韵宛县城的途中,伤重不治而亡。”
-------------
今天某猫交了推免研究生的申请……攒人品,愿众书友保佑某猫顺利保送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