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香雕玉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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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悬梁自尽

若说那披香夫人三日前便已抵达县令府,在披香与双胞胎看来,可真真算得是天方夜谭了。那时披香尚在泊县往韵宛的路上,三人同行不动声色,未曾惊动任何楼家香铺,除去派沉水往韵宛的香铺走过一趟,披香一行简直就像人间蒸发了似的。

那么,现下在县令府中的、这位所谓的披香夫人,必定是假无疑了。

然而事实的关键在于,县令并不知真正的披香夫人是谁,纵使来了个假冒伪劣的,人家指不定也比照真货的品级接待了——就如今这情形看来,县令府果然做了冤大头。

披香抱臂坐在马车内,任虎崽在脚边扭动身子翻转打滚。

“香妞儿,”止霜拽了拽披香的衣角,“今儿个晚上,咱们究竟住什么地方呀?”

“别哪壶不开提哪壶,住的地方可以再找,可这‘披香夫人’的名头,咱们可只得一个。”沉水伸出一只脚来,用脚尖轻轻拨弄虎崽的肉爪,“让香妞儿好生想想法子,看怎样才能将那冒充披香夫人之人揭发出来。”

披香一言不发,芙颜掩在素纱之下,只得几许影影绰绰的轮廓,隐约能瞧见她微蹙的眉心与撇下的唇角。

忽然听她道:“从放出披香夫人身亡的消息倒现在,已过去不少时日了罢?”

沉水点头:“从泊县到韵宛,加上路上耽搁的这几天,已有七日。”

“足够了。”披香语间泛起丝丝笑意,“掉头,我们去这儿的楼家香铺。”

……

韵宛城中的楼家香铺离县令府并不远,给县令府占去的两条街外再隔一条街道,称作云蔻大街,便是楼家香铺的所在地。待马车行至街头,便见一乌木紫漆的双层建筑,石狮镇宅,檐角飞扬,门楣前悬挂的匾额上书四个斗大的金字:楼氏香铺。

沉水与止霜已换过了衣裳,此时作一双锦服翩翩的公子哥走下马车。楼家香铺前的小厮见来了客人,忙不迭迎上来点头哈腰:“二位小哥!二位小哥可是来咱们楼家铺子里买香的?”

“你们铺子的老板呢?”沉水神情严肃,随即亮出手中令牌,“告诉他,我们从郦州楼家来。”

此话一出,可把小厮吓得不轻,眼看他脚下一个哆嗦,当即就掉转头往铺子内跑去,一边跑嘴里还一边喊:“老板、老板!不好啦,本家来人啦!”

沉水与止霜悄然对视一眼,两人嘴角边皆扬起狡黠的笑弧。

得闻本家的贵客到来,老板从楼上蹬蹬蹬跑下来,脑门上已然冷汗涔涔,想必此时心底正害怕得紧。沉水倒也不怎样装腔作势,只往乌木门前负手站下,身旁的止霜乖乖扬起那面令牌,小脸上过分灿烂的笑容显然有些不怀好意。

“两位、两位是……”老板双掌相叠不住摩擦,“是从郦州来的?”

“是,我二人日前收到楼二公子的口谕,特地赶来绛州,”沉水紧盯着老板的双眼,“为调查披香夫人遇害一事。”

听得此言,老板果真眼底更添一丝惊恐。沉水见状继续道:“想必老板也知晓披香夫人于楼家而言,是何等重要的人物。不单楼二公子,大老爷与老夫人也十分重视此事,几位大人听闻披香夫人在绛州遇害身亡,便派在下前来韵宛,要在下查清披香夫人遇害的前因后果来龙去脉,还请老板配合。”

“可小人、小人并不清楚披香夫人是怎样死的……”老板一手抖抖瑟瑟探向袖笼,许是要摸出手绢来拭汗,“二位大人明鉴,披香夫人乃是在从泊县往韵宛的途中亡故,与小人并无联系啊……”

止霜仍旧笑眯眯地望着老板:“我们可没说你与披香夫人的死有关系哦。”

老板脸色再黑一层,遂低下头去,嘴里不住念叨着是是是。

“另外,在下欲为老板引荐一人。”沉水忽然笑了笑,“楼二公子说,当做的生意不可少做,楼家声誉在外,断不能怠慢了各位贵客,故而又命制香师容公子与我等同行前来韵宛。”

老板一头雾水:“容公子?是从本家来的制香师?”

沉水低头咳嗽一声,“不错,这位容公子乃是楼二公子心腹要人,平素极少外出制香,此番正是迫不得已,容公子才答应随我等下绛州。”

说话间,乌木门前便现出一条暗红的身影来,随即是雌雄莫辩的悦耳清音:

“我便是他二人所说的容公子。”

老板抬眼望去,就见那容公子身形清瘦,长发用一根赤红丝绦高束脑后,一身绛色锦袍,头戴一条镶红宝的暗金抹额,腰间还缀有一枚白玉令牌,牌上的“楼”字清晰可辨。观其形容,隐隐有种说不出的妖娆风情,令人着迷。

及至走得近了,那容公子的脸终于全然呈现人前。目见其容颜的瞬间,老板只觉脑中轰轰然,接踵而至的是持续不断的嗡嗡蜂鸣,一股子难以言喻的舒坦从眼前这少年郎的琉璃瞳子中传至心尖。

这是何等可怕的美人。

容公子两片菱唇绯若丹果,嘴角一侧勾起极曼妙的弧度,对老板笑道:

“楼二公子命我前来,为先前本家已应承下的一位贵客制香。那位贵客便是韵宛县令,所以……还请老板这就领我等前往县令府,至于路上延误之事,本公子会亲自向县令大人请罪。”

*****

韵宛县令见到楼家香铺的主子时,显然没有立即反应过来。这位韵宛的父母官手里执一支乌漆银嘴的烟杆,半身仰靠在罩了宝蓝缎子的软垫上,以一种茫然的眼神打量来人。

侧座上端坐着一名约三十岁出头的少妇,她头戴金钗耳著明铛,面容虽说不上十分姣好,倒也算得半个美人。她略微垂首,双手交叠膝上,又不时瞄一眼那楼家香铺的老板,再瞧瞧老板身后的容公子,看上去颇为羞赧。

“哦,忘了向各位介绍,这位便是下官的夫人。”县令探臂过来,将少妇揽入怀里,旁若无人地耳鬓厮磨着,端的是亲昵无间。

老板诺诺地赔着笑,“是了是了,想必此番便是夫人邀请楼家制香师前来的……”

“制香师?”少妇娇滴滴地扬起脸庞,一双水眸期期艾艾直望向容公子:“这位先生所说的,可是那大名鼎鼎的披香夫人?”

不待老板回答,就见少妇对一旁站下的婢女吩咐道:“去请披香夫人来。”

听见“披香夫人”四个字,老板当时就瞪大了眼:“等等!夫人您、您说的可是……”

“不错啊,正是披香夫人。”少妇轻巧颔首,“披香夫人早已到了府上,到今日,算来已有三日了。这有何不对吗?”

却见那容貌曼丽的容公子拱手笑道:“夫人有所不知,近来便有风声说,那披香夫人在从泊县往韵宛的途中遇袭身亡了。老板的意思是,这披香夫人既死,那府上这位披香夫人又是什么人呢?”

少妇呀然惊叫一声,颤着声音缩进县令怀里:“怎、怎会……”

容公子微笑如常:“无妨,夫人说披香夫人三日前就已入府,那就请夫人命人将那披香夫人请来,与我等当面对质,届时这真相为何,便可不攻自破了。”

然而半刻之后,堂中几人等来的,却是一记惨厉至极的尖叫。

县令当下就变了脸色,他撑着软椅坐起身:“发、发生了什么事?怎会有尖叫声?”

就见一名小仆自二堂门外跌跌撞撞地跑进来:“大事不好了,老爷!那披香夫人悬梁自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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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都忘了对各位书友说,中秋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