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云梦泽,完全没有了昨夜的热闹欢腾,水族上至族长下至侍从都十分低调,甚至连去探视金旭辰的伤势都是来去匆匆。这么做并非是无情,恰恰是一种体贴。
水族一个年轻小辈大胜成名数百年的魔君在前,金族大长老惨败于新晋魔君之手,这样强烈而敏感的对比,水族此刻无论做什么都很容易被误会为炫耀显摆、落井下石。
所以最佳的做法是什么都不做。
宁禹疆没空理会这些,她现在比较担心火彦阳明天的战况,据说那个灭焰魔君是剩下的几个魔君里实力比较弱的,今天看他那把三味真火烧得真猛,如果明天是实力更强的黯日或者蚀月魔君上场,那就危险了。
所以才吃过午饭,她便偷偷溜去找火彦阳,谁知有人比她更快一步,水向天与风聆语二人已经先到了。
火族的人安排在云梦泽大花园一侧的紫云居休息,火彦阳和水向天、风聆语三人此刻正坐在大花园中央的亭子里,宁禹疆远远见了,顽心忽起,催动隐气珠的法力,将全身气息紧紧屏蔽在方圆不到两米的范围内。
此刻就是最灵敏的猎犬从她身边走过,也嗅不到她的半点气味,更感觉不到她的呼吸动静。
准备妥当后,小心弯下身子,一路潜踪隐迹慢慢挪到凉亭附近,果然听到三人在讨论明日仙魔大战之事。
“老子想跟水蚀月那个混蛋打一架想了很久啦,按照这两天妖魔族的安排,明天定是让他上场来跟老子斗法的,嘿嘿,小聆儿,我要打伤了他,你可别怪我啊!”火叔叔竟然在水叔叔面前还敢大咧咧地用水蚀月来调侃阿姨?!
风聆语的声音传来:“你小心不要被打伤就好,有本事尽管动手修理水蚀月,向天不在意这个亲弟弟,我又有什么好在意的。”
阿姨这话倒听不出喜怒来。
水叔叔好像一点没听出火彦阳话语中暗示妻子和弟弟的暧昧,淡然道:“只怕明天出战的,未必是水蚀月。”
“不是他那会是谁?”不用看都能想象到火叔叔瞪眼的表情。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人物吧。”
“为什么会这样想?”风聆语也有些奇怪。
“这里只有我们三人,也不必忌讳什么,以你们所知,魔君之中按实力编排,谁强谁弱?”水向天反问道。
“蚀月那个混蛋最强,其次是黯日,再次应该是枯木,今日看来,灭焰比裂原强。”火彦阳道。
“仙族中,可有能稳胜蚀月之人?”
火彦阳和风聆语尽皆沉默,听水向天继续道:“仙族接下来派出的人,依我看,最强的是火兄弟你,其次是土族的三长老,最后是雷族的雷亦英。而我听闻的可靠消息,枯木魔君似乎最近受了伤,极可能不便出战,如此妖魔族能出战的就是黯日、蚀月二人。如果要保证妖魔族能够战胜至少两场,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明天随便派一个人上场与火兄弟对战,如此再派黯日对雷亦英,水蚀月对土族三长老。”
宁禹疆在一旁听了,马上想到田忌赛马的故事,甲劣马对乙骏马,甲中马对乙劣马,甲骏马对乙中马……啧啧,这里虽然没有孙子,但同样不缺腹黑高人啊!
火彦阳听了恍然大悟,咬牙切齿道:“去他的!木族里头就没有大人了吗?弄个雷亦英上场,真的以为妖魔族会为了……为了‘她’手下留情吗?”
这话隐约把水向天也骂进去了,水族也是派了个后生小辈上场,不过水流觞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而那个雷亦英要跟水流觞比,明显还有大段距离。
“木族自然有木族的难处,这种事,我们现下是不便管的。”水向天一边说一边望向风聆语,怎么说她也是木族之人,木族落到今天的田地,她难免会伤心。
风聆语强笑了一下,默不作声。
“那要怎么办?这回我们不是输定了?”火彦阳烦躁地直跳脚。
“反正小姜糖已经回来了,我们就是静守上一百年也没什么所谓,全当休养生息吧。”水向天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呸!你说得轻松,万一妖魔族跑到你云梦泽外杀人,看你能不能安心龟缩在这里当没看到!”
“火兄弟放心,妖魔族也并非全无分寸,屠杀土族、金族辖下平民之事,另有别情,别人不知道,你总是知道的。再说,魔主在一天,他们不敢乱来。”水向天还是老神在在。
火彦阳也知道他说的有理,但是想到明天妖魔族可能随便派个人就把自己打发了,不由得满心不是滋味。
水向天端起茶碗笑道:“小姜糖偷听够了吗?出来吧!”
宁禹疆吃了一惊,嘿嘿笑着站起身跑到亭中,先发制人道:“水叔叔好厉害,我用了隐气珠呢,你怎么发现我的?”
“你就站在水边,你水叔叔怎么可能不发现?”发话的人是风聆语,一边说一边笑着拉了宁禹疆在身边坐下。
也是啊!自己真是笨,有水的地方,除非自己会隐身术,否则单靠隐气珠,怎么可能瞒得过水叔叔。难怪他们敢在这里开小会,根本就是附近一带任何风吹草动动瞒不过水叔叔的,自然也不怕有人能潜过来偷听了。
火彦阳一见她来了便眉开眼笑,主动拖着椅子坐过来,又是递茶水又是送点心地十分殷勤,宁禹疆此时没心思想吃喝的问题,眨眨眼睛对三人道:“你们觉得我比雷亦英强还是弱?”
三人面面相觑,马上猜到了她的心思,风聆语第一个摇头道:“仙魔大战不是儿戏,第一,你现在还不便出现在妖魔族面前,第二,你的实力虽强,但实战经验不足,对法术所知更少,空有一身修为根基,却不知如何运用,魔君的实力不是开玩笑的,你要有个万一,教我们如何是好?”
宁禹疆已经懒得追问为什么他们要自己对妖魔族退避再三,就算自己长得跟母亲风静语如何相似,但那又跟妖魔族有什么关系?难道还真的把她抓去当母亲的替代品献给魔主不成?
但是在这个问题上,三人立场一致而且坚定,不管她好说歹说,反正就是不答应。宁禹疆本来也就想打一架试试,既然三位长辈都严辞拒绝,也就不再坚持下去。
这次来是想关心一下火叔叔的状况,既然现在已经没什么好担心的,那就安心看比赛吧!反正听水叔叔的说法,他们自己都并不是太介意输赢的。
第二天,一早众人就齐集到了平台之上,火彦阳大踏步走到场中一站,高声道:“今日由我火彦阳出战!”
妖魔族那边静了片刻,只听一个女子娇声道:“那便由小女子领教阁下高招。”
越众而出的竟然是头戴帷帽,一身水红衣裳的幻姬!
仙族一方都颇觉意外,多数人是猜不出为何妖魔族竟然派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女子上场,水向天也有些奇怪,原以为最可能出战的会是夜漪影。眼前这个女子,明明似是与另外几名魔君不和,为何愿意主动站出来参加这明知道有败无胜的一场?
在众人的议论纷纷之中,幻姬亮出了自己的兵器——两条长约三四米、软趴趴的丝带!
宁禹疆一见就想笑,以前看武侠小说,那些号称##仙子的花瓶侠女最喜欢用的兵器就是丝带水袖一类,这个幻姬还真以为自己是天仙了。
火彦阳冷哼一声道:“你这女人鬼鬼祟祟地连一张脸都不敢给人看,还打什么?这里不是你卖弄风情的地方,没事滚回去绣花!”
妖魔族那边,幻姬带过来的一批手下见主人被公然奚落,纷纷大声鼓噪喝骂,但几名魔君与夜漪影却是笑笑地心情十分好。
黯日魔君笑道:“小夜啊,这个火彦阳说话果然有意思,哈哈哈!太有意思了!”
夜漪影点点头,她从来看这个老是遮着一张脸,说话阴阳怪气的女人不顺眼。
蚀月魔君道:“她会主动出战,真真令人意外,本来小夜叫着要出战,我还担心了好一阵。”
“呸呸!最担心的明明是我!你来跟我抢什么?”黯日魔君不放弃任何一个在夜漪影面前表功讨好的机会,当场反驳起来。
枯木魔君道:“不管如何,这幻姬总是做了一件好事。只是目的恐怕并不单纯。”
场中幻姬藏在帷帽之下的一张脸气得青白交错,但是她为了今日已经筹谋多时,不能再容有失,咬咬牙,转眼之间把怒火压下,冷声道:“我这张脸让你看了,怕你会把持不住!”
不止场中的火彦阳,仙魔双方连带三名见证人都被这么自大自恋的一句话狠狠地雷焦了,集体无语。
幻姬冷笑一声道:“看招吧!”说着舞动丝带,霎时间满天都是一个个绳套一样的圆圈,铺天盖地向火彦阳罩过去。
火彦阳嘴上说得不屑,心中也不敢大意轻敌,举起刀来迎战。
丝带舞很好看,但是威力实在有点令人失望,最大的功用无非是把火彦阳的刀势带偏,然而奇怪的是,火彦阳猛攻几招之后,攻势却忽然慢了下来,脸上的表情变得……十分奇怪,似乎竟然被这中看不中用丝带给牵制住了。